第14章 山上草屋避风雪
三日后，徐蓉、黄钰认罪伏诛，寻芳楼休整开业。
街上人来人往，茶铺的气息幽香，一名女子身着素色青衣，面容姣好，拿着一根玉簪出神……
牢狱湿冷，铁链和地面划拉的声音交杂，四周的味道也令人作呕。
她拎着一个竹篮，用布遮起里面的食物，用银两买通了狱兵，让他带路行个方便送人最后一程。
“有什么话赶紧的!这可是朝廷重犯，我们也不好做啊。”狱兵擦着银子，说了几句就开了锁，和其他兄弟喝酒去了。
“醉梦……”
醉梦瞧着眼前憔悴的人，看了他一眼，自顾自的拿出了篮子里的饭菜，放到残破的桌子上，“最后一餐吃点好的吧。”她又取出了一瓶浊酒，倒在两只杯子，“你最喜欢的梅子酒。”
黄钰颤抖着手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醉梦，你可还怨我”
“七年前，我们就已经没有瓜葛了，只是你欠我的，必须还。”醉梦没有看上去的那么平静，她也曾渴望有人能带她逃出深渊，可是一片真心被无情糟蹋，看清了人心，已经谈不上恨不恨，只是心有不甘罢了。
黄钰心头一窒，“是我负了你……”桌上的水渍散开，分不清是酒还是其他的什么……
今日，穿了他最喜欢的青色，就当是对各自的了结吧。
黄钰取出一根玉簪，此时人就在眼前，有种想碰而不敢碰的感觉，“这根簪子……是我答应你的，和之前那根是一对儿，刻了好久……以后也没有机会送你了。”簪子被他用帕子包住，也算是到了该到的人手里。
醉梦接过簪子，是她喜欢的款式，但那都是以前的事了，没想到终究还是放不下……
“保重……”
黄钰紧紧的握着手里的帕子，埋在怀里，没有看离去的人。
……
“老板!再来一碗香茶!”
“好嘞！”
醉梦收起玉簪，“你怎么找到这里的寻芳楼筹备，你不用去看着吗？”
“再怎么忙也要来送送你啊。之后有什么打算吗”她拿起茶碗喝了口。
她换了身罗裙，略施粉黛，和之前相比沉稳不少，又或许，这才是真正的红鸾。
“去元京。”
“元京以前没听你提起过啊？你去那边有认识的人吗？”红鸾是真的担心她的，毕竟十几年的交心，对对方的感情都很深厚，哪怕有所利用，但也没有伤害过对方。
“那里会有人接应我。”她既然给了自己地点，她信她不会害自己的。
“既然你决定好了，万事小心。到了那里记得报平安。”红鸾从怀里取了个小布包，“里面是些银票，路上总要用到的。原本想带些首饰给你的，但太过显眼，又想着你自己也收拾的差不多，就没拿来。”
醉梦接过，释然地笑了笑，“自然，等我安定下来了有空再来看你们。”
她倒了两碗茶，举起颔首示意，茶在碗中打着旋，“就此别过。”
……
入秋了，天气转凉，这滨阴以北的气候更是突变，一路而行，越来越寒冷，连马儿的身上都覆满了湿重的寒露，全身僵硬，跑不动了。
牵着它，不知道是不是饿了，四只蹄子行动缓慢，有点迈不开的感觉。
山上没有几处人家，都是猎户，无奈风实在太大，不宜再走了，敲了几家的门，却都无人回应。
剩下一处勉强挡风的人家，敲了几下，里面终于有了动静，“等等……等等，来了……”里头的声音颤巍，应该是位上了年纪的老者。
门开了，一阵狂风灌入，老人拉紧了衣服，把门掩了一半，看清了外面的人和马，“快进来，风又大了。”
他布满老茧冻疮的手拉过缰绳把马牵了进去，又侧过身子让她进去了再把门关上，挪过一旁的大水缸抵住，缸中的水已经有些起霜。
老者把马拴在猪棚，看着和一群猪崽玩得欢快的“异物”，忍俊不禁，他舀了几勺猪食过去，马儿跟着小猪崽狼吞虎咽，看来真的饿狠了。
老者看着它们也笑了，“姑娘请进。”他带路进了里面的屋子，四周空荡，墙上挂着捕猎的工具，看上去有些年头了，生火用的是从外面捡来的残枝烂叶，勉强取暖。
“姑娘莫嫌弃，我这里虽然破旧了些，但终归可以避一下风雨。”他搬来一些树枝保持火的延续，“姑娘靠近些吧，我这里也只有这个可以取暖了。”
“老先生，你们这里似乎没什么人家。”
“先生倒是担不得，我看你年纪尚小，叫我一声李爷爷就好。”说着拾起一根木棒捣了捣火堆，让它烧的更旺。
他望着门的方向，像是在怀念着什么，目光深邃，让人无端觉得他浑身充满了孤寂。
“我们本是一个村子的人，因为饥荒逃难到这里……路上饿的饿死、冻的冻死，等来到这里的时候已经没剩多少人了。想着这里勉强能够活命，就在此处定居打猎，可如今这天气是越来越冷，死掉的人更多了，便只剩下零丁的几处人家了。”
风又大了，甚至开始夹着雪，屋内更加寒冷，这点火根本耐不住。
“李爷爷，堂前在哪里？我这儿还有些粮食，可以补充些体力。”
“就在猪棚旁边，去吧。”
走出去从马的身上取下包裹，拍了拍它的头，往旁边走去。
灶台上只有一小罐粗盐，锅里放在几个冻硬的地瓜……包裹里有块肉，是上山前一位妇人塞进去的。
取出包裹里的馕饼馒头热了一下，拿进屋里，“李爷爷，吃一些吧。”
他连忙把地上的东西挪开，用手拨了拨，“姑娘，放地上吧，我这里……也没什么可以安置的东西。”说着把染了木灰的手往裤腿上擦了擦。
“李爷爷，您的地瓜我没有动，留着了。”对他来说，那几个地瓜或许是好几天的念想。
“没事，等明天雪停了，我就去捕猎。今天雪大了，陷阱正好掩住，应该能有收获。下山时我送你，不熟悉路不好走。”
“好。明天打猎我也一起吧。”
“这……”他放下手里的肉，在思考。
“您放心，我有经验。”知道他在担心什么，但是现在风雪太大，明天的路一定湿滑，他一个人上山难免危险，有人在旁边帮衬肯定好一些。
一大早，两人起身准备打猎的工具，仔细观察了一下，他的用具都是就地取材，皆是木制品，这些可不好打猎，可他竟是坚持了许久。
路上遇到一道的几个猎户，看着他跟在他一旁的人有些好奇，他们这鬼地方，一年也不见得有几个人来的，“李叔，这谁啊？”
“来避风雪的姑娘，是个好孩子。今晚去我那里喝几杯”
“好嘞！那我们几个带上今日捕的猎物还有好酒。那我们先去那边了。”
“姑娘莫怪，我们人少，每每打了猎物都一起喝杯酒。”他的眼里满是愉悦。
“无妨，那今日我准备饭菜。”
“不成不成，这怎么行”老人连声拒绝，她是客人，怎么好让她来准备。
“李爷爷，您就让我准备吧，否则我待在您家里许久那不成了什么回报都没有的无赖嘛。”
这话逗的他发笑，连眉间都染上了喜色，“哎，好、好。”
山顶的风有些大，雪融了部分，一片白色，跟着他走了一段路，突然，他拦着停下，“小心，这里都是我们设下的陷阱。”
他很有经验地拨弄地上的东西，果然收获了几只猎物，天气冷，养的还有些膘。
“今日不错，可算有些肉来招待你了。”他拉起一只野兔的耳朵，转了一圈，点了点头。
这处捕获的猎物给他开了好头，“我再找找其他的地方，应该还有几处。”
两人满载而归，回到屋子，按照老人的模样舀了几勺猪食喂给棚里的猪崽和马，霜露已经消失，把马身上裹着的毛皮取了下来。
“李爷爷，我出去一下。”
“哎，好，别走远了，山上容易迷路，看这天可能会有雪。”他拿着一件各种动物毛皮做成的斗篷递过来，“穿着吧，总归可以挡挡风。”
“谢谢……”
刚刚在山头看到了很多被风雪压掉的树枝，可以捡一些回去当柴火，有些植物可以拿来重新做几件捕猎的工具。
收捡整理好把东西带回去，进了里屋脱下斗篷挂在火堆上烤热，把破旧的工具取来，用新弄下的材料修理，有些实在不能用了，就重新做了一件一样的。
老人端了盘小炒肉，“别忙活了，赶紧先吃些东西吧，我刚刚拿了只野兔让人去山腰下换了些可以长久果腹的吃食。”
“李爷爷，你试试这些工具顺不顺手，到时候再用毛皮包一下握的地方。”
他看着新弄好的工具，眼前一亮，把手放在衣服上擦了擦，“你做的？”他拿起一把□□，拉了一下，“不错不错，比之前的好用多了……”
看来李爷爷很喜欢这些新做的工具，那就好……
“李爷爷，我去准备今晚的饭菜。”
“不用不用，我来就行，说好了要好好招待你的，再说了，你还没怎么尝过爷爷做的饭菜呢。”
老人言语急切，看来是一定要自己做的。
无奈轻笑，“那我给你打下手可好？晚上太多人来，您一个人做不来。”
“好好好，一起、一起。”他的眉眼间透着雀跃，一个人住在这屋里，许是太久没有感受过陪伴的温暖；自己倒是早就习惯了，只是看着他单薄的身影难免有些心疼……
灶台上总算出现了油盐还有其他的调味品，应该是老人想着晚上的招待找人换的。
他在一边处理带回来的猎物，手起刀落，心里有个标准，知道哪一部分怎么做最好。
生火炒了几个小菜，都是刚刚在山头摘的，冻伤了一点叶片，问题不大，吃起来也是一样的。
李爷爷清洗着毛皮和肉，时不时往这边瞧瞧，打心眼里高兴。
他擦干净手，端着切好的肉过来，“姑娘，今日我老头子教你做几个菜尝尝可好？”
把手里的铲子递给他，让出位置，他下手利落，翻炒干脆，做法也确实和平时看到的不一样，香味溢满，掩住了些寒冷。
“尝尝!你肯定没吃过，这都是我们这里独有的，下酒啊最是香口。”
咬了一口，入口即化，香气浓郁，的确极好，“好吃，也很新鲜。”
“喜欢就成，我再做别的给你试试。”他笑弯了眼，又接着炒菜，感觉更有干劲了。
不知道什么时候扬起了嘴角，天好像没那么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