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太守府挂白
夜里,只剩几声狗吠,府里头的哭声明显小了许多,只是听着有几分阴凉。
一道黑影从墙上翻越,巡逻的小厮汗毛立起,立马打着灯笼往那处照,却没有发现什么,他揉了揉眼睛,许是自己看错了。
“怎么了?”一同的人看到他这幅样子也有些害怕,毕竟宅子里刚死了人,对于鬼神之说难免恐惧。
“啊,没事,走吧。”一行人绕过湖往另一边去。
掩身躲在树后听着动静,没有人发现,待他们离开后便上了屋顶,前几日下过雨,有些滑,需得小心着,瓦砖经过雨水的浸泡也是脆,容易破碎。
揭开一片瓦砖,大堂中仍有几人守着棺椁,元宝纸钱不断,全部烧尽了一旁的火盆,扬起些许灰烬,也不过是对生者的自我安慰罢了。
“苑儿,再好好和你们娘亲还有哥哥说会话。”中年男人拍了拍跪在地上落泪的女儿,擦着眼起身离开。
他才跪在这里不久,在牌位前上了柱香就要走。
女子微微颔首,还在抽泣着,身子单薄得让人觉得快要倒下。
“小姐,您回去休息吧,这都一天未进食了。”她身边的丫环陪她跪着,扶着她的身子,堪堪稳住她要摔的动作。
女子的眼睛胀红,面色青白,手捂着胸口,哭得心悸,“我要陪着母亲和兄长……”气若游丝,却是半分不愿离开,颤抖着取过一份纸钱又继续烧。
“小姐,您这样身子熬不住的。夫人看到了也会心疼的。”
女子摇了摇头,木然地看着眼前的灵位。
丫环自知劝不动,候在一旁递纸钱。
堂内烛光簇簇,只有几人跪着,明明是一城太守,守灵的人却是寥寥无几,更是倍感凄苦,女子压抑的啜泣听着些许心酸。
跟着离去的男人,来到了一处别院,仅从院前新栽种的各色名花,便可看出主人的奢靡,泥土松弛不实,应该是经常翻弄的,想必是不断替换着凋谢的花儿。
“都下去吧。”他一挥长袖,让身边跟着的小厮离开,自己则抬步往院子里走。
“是。”
待小厮走后,他打开院子的里门,脸上表情忽转,迫不及待的喜悦丝毫不像不久前才丧妻丧子,看着很是刺眼。
“老爷,你怎么才来~”里头的声音娇媚,同为女子听着也是酥软。
“这不是想美人儿了,赶紧来了嘛……”男人说着,脸上流露出欲望的神情,好不荡漾。
“你这没良心的,这夫人可才死呢。”话是这么说着,语气里却无半分悲痛,反而还听出几分嫌弃,“你这就来我这儿,不怕被人说啊?”女人又噌笑到。
“管她做甚……那婆娘都死了。”这就是所谓的枕边人,甚至嫌妻子活着碍眼。
“你个死鬼,这么猴急做什么?”女人的语调可不似话中一般埋怨,反倒是听出几分诱人的意味。
里面传出的嬉笑刺耳得很,不如外面的花来得舒心。
月光洒在院前,铺了层柔和。
捏着盛开的一朵月季,是极上等的品种,听闻是太守夫人生前的最爱,呵,这可不适合里面那位。
人才刚过世,就迫不及待地把东西占为己有,也不怕月季的主人夜里寻来。
跌落的月季散了几片花瓣,沾上尘土的污浊,失去了原有的高贵。
三更锣声响,院门被小心翼翼地打开,男人提着袍子出去,脸上红光,满是颓丧的餍足。
毕竟是做贼心虚,一路上都避开着人,在小道走着。
书房落了锁,看来只有他自己才能接近这里,巡逻的人亦独独漏了此处,应该是特地吩咐过不允许任何人接近这里。
飞上屋檐,屋内的人从暗格中取出一叠文书似的东西,又是重重落锁,还谨慎地留意着四周,保证窗门都紧紧关着。
他对着一堆纸笑了许久,“再怎么防,这些东西还不是到了我手上……”
看过东西还在,放下心来,又重新回了方才的院子。
待人走后进到屋里,观察了一番这个金锁,倒是舍得,上好的做工,只是可惜了,碰上了自己这个会开的,从腰间取出一根略粗的银针,在不同的位置捣鼓了好几下方把锁打开,“还挺谨慎。”
暗格中除了一沓纸,还有几把钥匙。
只是没有想到那一堆的纸价值千金,全是地契、房产、商铺之类,一部分在榆城,但更多的是在尹商一带,想来是太守夫人的嫁妆。
如今却全落入他人之手,连亲生女儿都未得半分,也不知那太守夫人九泉之下当作何感想。
把契约房产放回暗格,离开书房。
正在云雨的院外突发巨响,火星四溅,好一顿噼里啪啦。
“来人!快来人!”屋内二人吓的不轻,衣冠不整地跑了出来,房门大开,屋内的狼藉尽收眼底,底下的奴仆赶忙灭火,瞧着眼前的景象暗自不耻。
太守府太大,一时间竟走不通。
好一通乱走,路过一处木屋,周围桂树环绕,颇有一番意味。
“小姐,老爷怎能如此,夫人和公子才……”
“好了,莫要胡言。扶我去灵堂吧。”女子几声咳嗽,仍是坚持着要去守灵。
丫环不忍,哭着劝到,“小姐,您先把药喝了吧,不然身体可吃不消啊。”
原来是方才堂内见到的女子,应该是刚刚哭得狠了,体力不支回房里喝了药。
女子把药喝完,正欲出门,突然一阵迷香把二人迷倒。
回到客栈已是五更天,换下衣物,倒是睡不着了,方才翻看了两具尸身,无异。
只是作为一城太守,怎么连几个劫匪都找不到,况且依着在书房里看到的东西,太守夫人死了,最大的受益者就是他,看来和他脱不了干系。
之前就听说过,这个太守其实本事不大,是靠夫人的娘家发家,太守夫人出身于尹商一带的富裕家庭,当年也是靠着她的嫁妆供太守科考。
恐怕太守夫人也未曾想到当年对自己百般讨好呵护的人竟是这般心狠无情,连自己的结发妻子和亲生儿子都下得了手。
点上一旁的油灯,取出问店家要的纸笔,写好后放进了里衣。
第二天一早,向店家退房后便骑马离开了。
“小竹,我怎么在这”
床边的侍女转忽醒来,也在发懵,“我也不知,许是困得忘了。”
“罢了,替我梳洗一下吧。”她虽然疑惑,却也说不上来,而且周围也没有什么异常,便没有细想,心中悲痛,也无暇顾及其他的,先处理好母亲和兄长的丧事再说吧。
灵堂内挤满了人,只是没几个是发自真心的悲痛。
安葬好两人后,太守把那侍妾扶正,对外称嫡亲小姐因母兄离世患疾,不见外客。
几日过后,太守府外来客,“老爷,外面有人要见您。”
“谁这么没眼力劲,不见。”又转头继续和扶正的侍妾调笑。
“可老爷,我瞧着那人也像个当官的。”小厮也拿不准主意,怕误事,便说给他听。
太守闻言乍起,这可得罪不起,他推开坐在腿上的女子,“你先回房,忙完了就去你房里。”
“讨厌~弄疼我了。”这女子果真魅惑,把男人的心抓得死死的。
但毕竟跟在太守身边久了,见过的事儿也多,是个懂事的,扭着细腰走了。
“妖精。”太守掐了女子一把,收起眼里的欲望出去了。
小厮在前面引路,太守忙让人开门,自己则卑躬屈膝地在一边候着。
门外的人官阶明显比他高,忙陪笑脸,“不知大人前来,有失远迎。”
“本官奉命前来彻查一事。”
“呃、您瞧这……”太守虚指了挂着的白布,意思很明显。
“本官是来查案的,不忌讳这些。”
太守眼神微闪,心下有些慌乱,本想着借白事应付一二,谁知这人竟不吃这套,于是点头哈腰地请人进去,“大人,这边请。”
座上的人呡了一口茶,直入主题,“这次来,是有人举报你收买劫匪杀害妻儿,你有何解释”
“大人,冤枉啊。是谁在诬陷我我怎会杀妻儿呢,还请大人明查。”太守以袖掩面低低的喊了几声,看着真像是无辜到几点。
“行了,此事我定会查清,你若是清白的,自然不会有事。我问的,你必如实道来。”
“这是自然。”
“本官听闻已故的夫人是尹商一带的富商,当初你能当上太守也是她娘家在打点。”
“正是啊,夫人待我的好,我怎么可能去害她呢?”
两人谈了许久,大致对案情有了了解。
“大人不如留下用膳,我们再细细详谈。”太守一脸的留客之意,眼里的意思再明显不过,是想着笼络座上之人。
“免了,府里还有要事,告辞。”都是官场打滚的,自然都明白,但他可不想淌这浑水。
“大人留步。”太守对一旁的小厮耳语。
不一会儿,小厮捧着一包东西出来,太守接过递给身前的人,“小小心意,还请大人笑纳。”
他掂了掂布包,藏在怀中,这等动作都见惯不怪了。
“行了,你的意思本官知晓,先走了。”
“哎,大人理解就好。送客。”太守让小厮送人离府,心下松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