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圣女的举动
帝国首都。
马车无声地行驶在宽阔的大街上，深紫色帷幔长长垂下，挡住了窗口。
下一秒，一只素净纤细的手露了出来，两指拢住布幔一边轻轻地掀开一条缝隙。
少女静静地从窗口看出去，注视着过往的行人，纯银三叶草额饰在天空下接受午后阳光的照耀，闪烁着点点光芒。
她的双眼没有什么焦距，视线穿过走着的路人，又漫无目的地转移到远处的建筑物上。看了一会，少女举着帷幔的手指动了动，准备放下。
然而目光猛地对准一处，她的眼睛蓦然睁大。
她看到了那个无比熟悉的身影。
少年依旧是那一身皮甲，慢慢走下一家店铺的台阶。
阳光照射在他的银发上，在她眼中那么刺目。
少女的手指一下子抓紧帷幔，心脏在沉寂了这么多天之后第一次如此剧烈地跳动起来。
她用力掀起布幔，一瞬不瞬地盯着远处的身影，嘴唇张了张，那两个字在喉间徘徊着，却不知怎的迟迟没有喊出声来。
马车依旧在前进，隔了一条街的少年身影就这样离她越来越远。
少女回头最后望了一眼，抿着唇一点一点放下帷幔。
手指冰凉。
坐正身体的尤希娅在马车里闭上眼，两天前的那段对话又浮上脑海。
“下个月贝勒塞将对艾伦尼全面宣战，这是演讲稿，三天后在首都的曙光广场会有一场关于这个战争的演说，你好好看看，别到时候出什么差错。”
“……可是我已经回来了啊？！”
“所以？你有什么想说的？”
“教皇陛下，”尤希娅努力让自己的情绪保持平静，“贝勒塞如今已是第一人类帝国，这是连其他国家都承认的事实。我觉得如果用这种方法来证明我们的实力是没有必要的。”
“呵……肤浅的思想。”埃斯洛沃斯在那一刻终于不再掩饰他庞大的野心，连语气都变得不可一世起来，“国家算什么？你真的以为我是帮那个蠢国王扩充领土吗？”
“……”她愣愣地不知该说什么。
“是圣光，是神圣的恩赐！你懂不懂？”教皇长出一口气，这块压在他心头多年的大石，他已势必要将之彻底粉碎，“艾伦尼那边信仰圣光的人们非常少……魔法已经快要被捧上天了……这不是一件好事，你明白吗……”
“这个世界……在这片大陆上，只有圣光的存在才是正确的，值得的……我作为一代教皇，我的使命难道不是传播圣光的恩慧吗？”
“可是您没有必要采用战争这样极端的方式……战争等于死亡，在这样的环境下，即使追随圣光的人们变多，真正忠诚于您的又有几个呢？”
“哈哈哈，他们不会知道这一切的。”埃斯洛沃斯冷笑起来，“既然那个蠢国王这么想要扩张领地，我就随着他好了……”
说完这番话，教皇直视着少女：
“你明白吗，自以为是的小姑娘？”
尤希娅当然不笨，稍一琢磨便明白了埃斯洛沃斯话中的含义。她深呼一口气，“您这样做……是违背圣光……”
“不，不。”教皇笑着，“自魔法时代以来，大陆还出现过神灵降临的踪迹吗？他们不会管这种小事的——更何况，即使是神，也是有欲望的……过程如何不重要，只要达到了预期的结果，那么一切都是值得的……”
“我嗅到了风雨将至的味道。”费罗塞普妮将目光从窗外移走，天色已经暗了下来。
她悠闲地踱步到桌边，手一挥，魔法灯自动亮起。
就坐在魔法灯旁边的卓拉德被突如其来的灯光刺得眯起眼睛，不悦地哼了一声，抬手把它推到另一边。
这个举动惹来费罗塞普妮的一阵轻笑。
“有消息说，明天的曙光广场，会有一场光之圣女的演说。”女人没有坐下，转过身抱臂靠在桌旁，留给男人自然性感的脊背。懒懒的问话传到卓拉德耳边，“要去看看么？”
“不去。”明亮的灯光之下是一片阴影，有一部分投在男人的脸庞上，光与暗的交织显得那条占了大半张脸的斜长疤痕格外狰狞。他微闭着眼，声音低沉。
“那……我们来打个赌吧，”费罗塞普妮一只手抬起，随意地绕起垂落的发丝，浓郁的紫色在指间游走缠绵，“赌赌看，明天的演讲，会是什么内容？”
“不赌。”
“呵……”女人也不恼，轻笑起来，嗓音悠长绵软。
室内安静了一会，卓拉德终于睁开眼睛，没有看向一旁的背影。
“听说你新收了个学生？”
“没错。”黑魔法师轻轻点头，大大方方地承认，“挺可爱的小女孩，可惜不爱说话。”
“几年没合作，我发现你倒是越来越随便了。”男人的语气有些讽刺，“刚入教团的新人就敢这么大摇大摆地带在身边，你知道她是什么身份么？”
闻言费罗塞普妮无所谓地耸耸肩：
“我怎么会不知道？她是那头老龙的准新娘。”
“……知道就好。”
“我还知道你在担心什么。放心，这种事情不会发生，”女人意味深长地笑了笑，“她是自愿加入黑暗教团的。”
是她自己，主动舍弃了光明。
这里是贝勒塞的皇家图书馆。想起明天便会到来的那场严重违背内心的演讲，尤希娅的心情可谓是乱到了极点。不过乱归乱，有一件事情是她必须要做的。
圣女踮着脚，从书架上方抽出一本厚厚的书。
事实上，她已经连续好多天来到这里了。而现在，这件事情已经到了最关键的部分，更加不能落下。
怀里抱着的是《提尔文高级语法注解》，少女走到桌旁，看了一眼桌子上堆成小山一样的书本，把怀中的最后一本书放在一边。
然后，她把一沓当初在地下城拓印的纸拿了出来。
这些天来一直在图书馆里找着有关提尔文的一切资料，努力把纸张中的内容解读出来。
但是这项工程实际上相当困难，由于年代过于久远，有很多看不清的地方依靠皇家图书馆浩大的语言文学资料依然无法，她只好先把前后内容解读出来，再自己推理出中间部分模糊不清的文字所代表的含义。
尤希娅坐在桌前，翻开厚厚的语法注解，开始今天，也是最后一部分的提尔文翻译。
尤希娅疲惫地伸了个懒腰，揉揉眉心长出了口气。终于全部完成了。
如果他在场……就好了。
压下心头的苦涩，少女低下头第一次从头到尾的浏览起纸张的内容，把每一个字串联到一起读着它们。
看着看着，少女握着纸边的手指微不可见地颤抖起来。
“怎么会……”
而在黑暗教团里，
凯恩出了地下训练场之后径直到了费罗塞普妮的办公室，向她汇报了训练场内的情况——虽然已经找到了解决的方法，但是他觉得还是说明一下比较好。
“嗯……那几个新人，没出什么问题吧？”听完他的话，费罗塞普妮点点头，想到什么似的又问。
“他们都没事。”
紫发女人“嗯”了一声，看着面前的凯恩，这个几乎是她看着长大的少年，面对着他她总是硬不起心肠。
“教团的节奏一直是紧张的……凯恩。又有新的事情了。”她叹口气。
“那个天才炼金术士，雷顿，你应该也听过吧？”
“她失踪了。”
“我们已经有几天没有见过她了，因为雷顿曾向教团说明要先回家一段时间，进行炼金研究的……所以一开始也就没有在意。直到昨天，我在用魔法传讯联络她的时候，突然感受不到她的踪迹了……”
费罗塞普妮轻蹙着眉头，雷顿的失踪让她有种非常不好的预感。
“雷顿的家离教团总部很近，按理说不该这样的……我觉得不对，就抽身去了她家。结果发现宅子的三级防御系统已经被主人激发……屋子里面也是相当的凌乱，雷顿不见了。”
“最近风头很紧……如果她是被帝国那帮家伙抓走的话，那么对于整个教团来说，都是非常不好的消息。”
她说完这些后定定地看着凯恩，“这件事我已经和贝伦多大人禀报过了，大人的决定是把这件事交给我，让我彻底调查……找出雷顿的去向。而我，希望你做我的助手。”
第二天。
曙光广场人头攒动，帝都几乎所有在此时闲下来的平民都选择来到广场，聆听光之圣女的演说。鼎沸的人声里不乏暮年的老人和抱着咿呀学语的婴孩的年轻少妇，他们都迫切地等待着马上开始的演讲，圣女在大多数平民的心中地位仅次于教皇圣尊。
一身白裙的尤希娅在这样期盼的目光中，缓步登上广场正中央的高台。帝国侍卫把高台围得密不透风，硬是在人群中生生挤出了一小片真空地带。
“各位。”光之圣女一头棕发及腰，瀑布般的长发不作任何装饰，素净得好像天边的白云。她专注地望着手中的稿子，尽力让自己不去看台下殷切的人民。
她一出口，偌大的广场立刻安静下来。
“今天的演说……我有一个消息要宣布。”
曙光广场是面积最大的首都广场，紧邻繁华的商业中心，后方有圣维多科大教堂坐镇，广场周边有几位高级神职人员联手布下的八级防御类神圣魔法。这里在传颂日和其他一些特殊的日子里被用来举行神职人员的演说。圣女以往的演说也多是在此，今日照旧。
距离广场不远处，高低错落的商业建筑群中，有一家小小的旅馆。最高层的一扇窗后，大半房内景象被绿色窗帘遮盖住，倚靠着一道妖娆的身影。
费罗塞普妮状似无意地微转头朝窗外瞥了一眼。“今天的广场真是格外热闹啊。”
凯恩坐在桌边倒了杯水喝下，听见女人的感叹，握着杯子的手顿了一顿，“今天有一场光之圣女的演说。”少年低声回答。
“那可怎么办呢……”紫发女人的声音里透出深深的头疼，“帝国士兵这么多，估计多洛束克也在哪个地方看着这里吧……看来我们两个要等演说结束后再行动了。”
“今天的演说……我有一个消息要宣布。”
这句话使得整个曙光广场立刻安静下来。平民们不约而同地抬起头，看向尤希娅。
抓着演讲稿的手不自觉紧了紧，圣女深吸一口气，抬起头。
“各位，我在近两个月前……被艾伦尼绑架，这件事情相信你们也有所耳闻。”
今天的风有些凉，吹在裸露的双臂上，冷意一直蔓延到心里。面对着台下那么多热切的目光，她很想很想就这样扔下演讲稿。可是，不行。
“在被绑架至艾伦尼的那段日子里，我亲眼目睹了艾伦尼渎神的种种恶行，他们不仅愚蠢，而且……狂妄……”
读到后面，颤抖的声音已经压抑不住，少女不得不停下来反复地深呼吸，脑海里又回想起教皇的话。
“他们不会知道这一切的。既然那个蠢国王这么想要扩张领地，我就随着他好了……”
“即使是神，也是有欲望的……过程如何不重要，只要达到了预期的结果，那么一切都是值得的……”
表面上遵从贝勒塞国王的意愿，对外宣称以扩张国土之名大肆进攻艾伦尼，等到艾伦尼全方沦陷，得知“真相”的国民对贝勒塞国王的暴行怨声载道时，再代表圣光站出来，安抚可怜平民的内心，在人群之中传播神圣的光辉，广撒他作为一任教皇圣尊的仁爱……
这就是埃斯洛沃斯的谋划。
圣女的演说只是一个踏板，由她来点燃这场战争的导火索，把“罪恶艾伦尼”的定位深入人心，这样发动战争时人们就会觉得理所当然——一旦讨伐艾伦尼成功，两国人民之间的恩怨又会落到埃斯洛沃斯的手上，经过他的“教化”，圣光在这些永远不会知道真相的民众心里，无疑又会登上一个高度。
所以……她也是这场战争的罪魁祸首之一吗？
不，不能这样……明知道真相却还要欺骗他们，这些人……是无辜的啊。
还在牙牙学语的幼童，被母亲抱在怀里，他们的眼睛还没来得及染上俗世的脏污；年轻力壮的男人，奋发报效祖国的骑兵，他们胸膛灼热的心火不应该被冰冷的黑暗浇熄；耄耋之年的老人，深驼无力的背脊怎么可以压上亡国祸首的重担？
她爱他们，帝国的子民，她如此深切地爱着他们。
可是，我又有什么办法？
荼荼浮华，渺渺苍生，光之圣女又如何，也不过是受人操控的一颗棋子而已。
天下太大，权势太迷人，她面对着那些人内心强大的欲望，又能做什么？
凯恩的侧脸倒映在窗玻璃上，有些模糊不清。他静静地看着窗外，人山人海的广场上，正中央的高台，那个一袭白裙的身影孤零零地立着，这一刻的圣女，离他如此的近，又那么的远。
少年低下头，看着自己摊开的手心。
掌心的纹路纵横交错，像掌握不住的命运。他仿佛现在才意识到，她光之圣女的身份。这个身份，背负的有太多太多。
她那么瘦弱的肩膀，能扛起整个国家吗？
身为光之圣女，我有必要向你们揭露艾伦尼的丑陋，并且……为了惩治其……其……”
不……不该是这样的。
尤希娅表面镇定地翻过一页纸，手心沁出汗来。
这些只是你退缩的借口，难道你要亲眼看着如此多的人成为战争的牺牲品？啊 ·····
人的欲望是会不断增长的，埃洛斯沃斯今天对艾伦尼虎视眈眈，难保明天不会对其他国家产生想法……他已经疯狂了……
你确实不能阻止战争的发生，可是……哪怕为此贡献出自己的一点点力量……也是值得的…
如果真的屈服了，你和那些人又有什么区别？
不要忘记……圣女的职责。
尤希娅深吸一口气。
她放下手中的演讲稿，觉得心里卸下了一块大石。
被利用了这么久，就让我行使一次光之圣女的职责吧。
“各位，”她徐徐开口，“我想要说的并不是这些。”
“我刚刚所说的……全部是假话。演讲稿是早就准备好的，两国战争的爆发是为了满足贝勒塞某些高层的利益……我不能这样。”
此言一出，全场哗然。
凯恩隔着窗子，不知道她说了些什么，但却看得见突然骚动起来的群众。他轻轻皱起眉头。
“这是怎么回事？！”
埃斯洛沃斯铁青着脸。
面前的水晶球里，清楚映射出曙光广场的全貌，圣女的讲话，也无一遗漏地全部传到了他的耳朵里。
居然敢说出这样的话……
“是谁给她的胆子？”
教皇扫视一圈，屋内的气压低到了极点。
几位神职人员战战兢兢地低着头，大气也不敢出。
埃洛斯沃斯又把目光投向水晶球，台下的民众已经因为圣女刚才的话彻底骚乱起来，帝国士兵极力维持秩序也无济于事，尤希娅最后的那番话在这些人心中惊起了骇浪，不少人开始惶恐不安起来，还有的人大声叫嚷着，想要搞清楚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圣女前后完全相反的话，哪一边才是正确的。
“马上通知多洛束克，让他带一队帝国骑士去。”教皇沉着脸，狠狠一挥手，“把圣女给我带回来！”
“嗯？怎么了吗？”费罗塞普妮走过来，一眼便看到窗外乱糟糟的场面。
“看样子，是要结束了吧？那我们也做些准备吧，等一会帝国的人离开后就赶去雷顿的家。”
凯恩最后看了一眼窗外，点点头，抬脚随女人走开。
所以他也就没有看见，身后的广场上，突然赶到的帝国骑士团成员，有两个一左一右把尤希娅拉下了高台。
一身劲装的橙红色短发女孩和身旁的金发精灵站在人群后方，一处不易被察觉的角落里。
因为罗伊的偷袭，鑫迪原本的计划被迫放弃，带着当时受伤不轻的卡娜急急赶回了艾伦尼关口处的据点。因为女孩是因为寻找圣女才受的伤，所以在队伍中牧师的及时救治下，伤口恢复得很快。
经过洞穴里那件事后，两人又商量了一下，决定和艾伦尼追击队伍分头行动，追击队仍旧留在艾伦尼境内守株待兔，顺便搜寻那个叫做罗伊的踪迹；他们二人则通过国境线进入贝勒塞，赶回国都。
这个办法是鑫迪提出来的——
“如果他们真的抄近路赶回帝国，那么教皇那边一定会第一时间得到消息。圣女一旦被接回去，国都的人们都会知道这件事情，到时候我们也会知道了。”
现在鑫迪对黑发男子当日所说的话已经完全持怀疑态度了，他猜测圣女和那个少年很可能已经通过洞穴早一步赶回了贝勒塞。
如果圣女安全回到帝国，那么追击行动就可以告一段落了。
两人回到帝国首都，耐下心等待了几天后，光之圣女回到贝勒塞的消息果然不胫而走，紧接着的是即将在曙光广场开始的讲演。卡娜拒绝了精灵战士离开的提议，坚持要在演讲那天一同去广场看看。
结果令两人都没有想到的是，尤希娅的演说内容居然这么离谱——而接下来的情形也大大出乎他们的意料。
当看到帝国的骑士把圣女拉下高台时，卡娜终于忍耐不住，拔出腰间的魔法钉枪。
“别冲动，”鑫迪制止她，精灵毫不怀疑即使在重重人流中女孩也能精确地一枪命中那两个骑士，但是那样反而会给圣女带来麻烦。“这里是贝勒塞首都。”他隐晦地提醒她。
“那你说怎么办……难道要看着圣女被带走吗？”卡娜明白，尤希娅一定是在后来违背了演讲稿内容，说了一些不该说的，才会使得多洛束克辖下的帝国骑士团出手，因此她才更加着急。
周围一片乱糟糟，有人大喊大叫着，帝国士兵正极力疏散人群。
精灵战士沉思片刻，下了决定：
“我跟上去看看情况，如果那些人真的对圣女不利，就找机会把她救出来。你还是在那家旅店等我，我会回去找你。”
演讲被迫中断，预期的效果不但没有达到，还造成了反效果，教皇的心情从来没有这么差过。
看着眼前的罪魁祸首，一想到外面那些平民因为她的那些话开始不安怀疑起来，而自己还要想办法去解决她惹出的岔子——一个处理不好，后面的战争就很难发动起来，天知道那个蠢国王会不会改变主意……
他觉得怒火已经蹿到了头顶，如果再不对眼前这个臭丫头做出点什么惩治措施，他整个人就要爆发了。
“你学到了不少本事，嗯？”埃斯洛沃斯冷声开口，对外一直是慈眉善目的脸庞此刻已经因为愤怒而扭曲。
“我只是把我心里想的说出来而已。”事到临头尤希娅反而冷静下来，她没有看教皇圣尊快要喷火的双眼，不卑不亢地轻声回答。在广场时，话出口的那一刻少女就已经料到了可能面对的后果。
埃斯洛沃斯愣了一下，看着尤希娅平静的脸有些意外。在他印象里，圣女还一直是那个初见他时紧张得不敢说话的小女孩，也难怪了……今天她敢说出那样的话。
但是随即教皇便冷笑起来，一字一句。
“心里想的？这就是你心里想的？你心里一直想的就是如何给我制造麻烦？”
“不，不是这样。”更加让他意外的是圣女竟然出声反驳，“贝勒塞帝国的创建，还有圣骑士团的建立，不都是为了能让那些人民拥有幸福安定的生活吗？”
少女抬头看着教皇，心里不可避免地有些畏惧，然而更多的是支撑她说下去的勇气：
“不论是一个国家，还是圣光……出发点都应该是一样的，如果为了私利而把大多数人的生命置于不顾，那么和恶魔又有什么区别？”
“恶魔？”埃斯洛沃斯定定地看着她，目光渐渐变得遥远而恍惚起来。
“光明与黑暗，它们的本源都是混沌。没有圣光，没有邪恶，一切都是混沌……”他的视线又重新聚焦，看着圣女略显苍白的脸，突然开始对她生出浓浓的厌恶来。
“这个世界，都是一样的，每个人都自私，每个人都想往上爬……你没有体验过权力在手的感觉，所以你的废话才会这么多……”
“够了，不要再说些没用的了……想要教导我你还嫩了点。”埃斯洛沃斯又想起少女的所作所为，不减的愤怒立刻就有增长的趋势。
接着，没再给她开口的机会，教皇面容阴骛地下达命令：
“光之圣女过于劳累，导致口不择言……你们把圣女请下去，让她好好休息。”
尤希娅紧抿着唇，没有看向闻言走来的侍卫，低下头主动转身离开。
看着她的背影，埃斯洛沃斯无声冷笑。
恶魔？呵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