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撇清
大雪一连下了三日,道路上雪堆了极厚,常人根本无法通行,麋神教和贺家干脆关闭了城门,整个月湖城萧条得仿若一座荒城,街上几乎不见一个人。
而自头一天晚上在温泉房有了肌肤之亲后,这三日因着天气的缘故两人都没有外出,便时常腻在一起,颇有些食髓知味的意味。
直到第四日清晨,纪予宁从睡梦中醒来,没有听到熟悉的风声,推开窗户一看,雪果然停了。
极目望去,到处都是白茫茫的一片,便知这几日风雪有多大。
院子里仆从正在扫雪,祁敛云从外面走进来,路过走廊旁的梅树时,被雪压弯了的树枝终于不堪重负,咔嚓一声断裂,雪花顺着他的肩膀滚落到他的衣衫上。
他恍若未觉,只是抬眼看向窗边的人,女子长发随意地挽起,露出小巧的耳朵以及耳后那颗小小的痣。
她的脸上是独属于此刻的慵懒,只是鼻头有一点点红,大概有一些冻着了,但她的手仍然扶着窗框,袖口滑至肘部,玉臂上隐约有可疑的痕迹。
她也看到了他,脸上瞬间绽放了出笑容,又像想到了什么似的,笑容中便多了一份迫不及待。
那晚之后,纪予宁曾听祁敛云说过有关逍遥七仙的事,以及他来西姜的目的,终于知道原来那天白天他是去见了从麋神教脱身的邢三娘,约定雪停之后找时机去探伯华的墓。
如今雪终于停了,想到他已答应带她一起去,她也难免会觉得迫不及待了。
他一进屋,她便立刻凑上前去问:“我们什么时候出发?”
祁敛云失笑,揽过她道:“急什么,雪刚停,外面路上都是雪,还有的等呢。”
他刚从外面进来,沾了一身风雪,纪予宁感觉到扑面而来的寒意,便十分抗拒他的怀抱,推着他往后缩:“冷死了,你衣服上都是雪。”
祁敛云闻言无奈地笑了笑,拍了拍衣衫上的雪,试图将它们抖落下去,但室内的温暖已经让大部分雪花融化,在外衫上留下濡湿的一片。
他只能将外衫脱下,随手扔在一边,说道:“这样可好?”
纪予宁脑海中回想起一些画面,目光顿时闪躲起来。
“你、你怎么脱衣服。”她似乎是想大声斥责,但因为声音微微颤抖与掩藏不住的羞恼,听着倒像是打情骂俏。
话一出口,她自个儿也意识到了,于是不再说话而是瞪了他一眼,然而这一眼同样毫无威慑力,反倒眼波流转间尽是缱绻。
“阿宁。”他唤了她一声,声音有些低。
“嗯?”她轻轻应道。
“等这些事情了结之后,我们……”
她似乎想到了什么,心跳骤然加快,屏息看着他,生怕错过他接下来要说的每一个字,但是等了半晌,他却没有继续说下去,而是将她抱了起来。
她轻呼一声,突然的腾空让她不由自主地紧紧抱住了他,口中埋怨道:“怎么这么突然,我们怎么样啊,你还没说完……”
仿佛是为了让她不要说话,他堵住了她的嘴,勾住她的舌头,直到抱着她走到书桌前才慢慢离开。
他将她放在了桌边,书桌的高度正好让他们视线平齐,此时两人的呼吸都稍显急促,双唇也嫣红如血。
纪予宁被吻的眼神迷离,待身下木桌冰凉的触感传来,她才猛地清醒过来,松开还环在他腰间的双腿,往后挪了挪作势要溜,眼神闪躲:“我们是不是该去贺家看看,不是说贺士攸快回来了吗。”
听到她这么说,祁敛云果然没有进一步动作,但仍然站在她身前,双手撑在她身侧将她环住。
他看见她慌张的神色,觉得十分有趣,俯身埋在她肩窝笑了起来。
“怕什么,我又不会吃了你。”他说。
纪予宁嘴角抽了抽,美目瞪着他,仿佛在说,你这样睁眼说瞎话不会脸红吗?
这几天来,她早已记不清被反反复复“吃”掉了多少次了,简娆说的果然没错,男人在床上说的话都不可信,比如说最后一次。
想到这几天的遭遇,她不禁“悲”从中来,然后后悔起自己一开始太过主动,才叫他食髓知味起来。
屋内春色无边,屋外也终于迎来了阳光。
城中的人纷纷走出家门,清扫着路边的积雪,商家也逐渐开门做起了生意,月湖城又恢复了往日的生气。
就在此时,受到各方关注的贺士攸终于回到了贺家。
当天午后,贺家的人就来到了他们的住处,给纪予宁带来了一份邀请。
据他所说,贺士攸已经知道了前几日在贺家发生的事情,听闻纪予宁是贺青妧的女儿,也就是他的外甥女,心情十分激动,请她一定要再回到贺家。
同样的,得知十步阁阁主就在月湖城,还与纪予宁关系匪浅,贺士攸也请祁敛云一并前往,好让他尽一番地主之谊。
纪予宁思来想去,她对贺青妧早没了母女之情,对这个突然冒出来的舅舅更不想亲近,但却对当年究竟发生了何事很感兴趣,而这一问题的答案果然还是得在贺家才能知道,她和祁敛云一合计,决定去贺家一趟。
当他们出门时,只见路上的积雪仍然很厚,但已经可以正常行走,偶尔能够见到几个小孩子穿着厚厚的衣服在雪地里玩得不亦乐乎,天真烂漫的笑声时不时传来,让人听着便心生愉悦。
来到贺家附近,贺长风竟然在门口等着,见到他们的一瞬间神色有些复杂,但很快就被笑容取代,仿佛那只是他们的错觉。
他领着他们往里走,笑道:“祁兄,妹妹,叔父等你们多时了。”
虽然做好了心理准备,但妹妹这个称呼从贺长风口中说出,还是叫纪予宁别扭万分。
仍然是上次的议事厅,走过一次了,他们已然轻车熟路,贺长风也知道这一点,于是三人都加快了速度,很快来到了目的地。
这回,里面只有两个人。
一个是他们已经见过的贺夫人,几日不见,她依旧美得惊人,甚至少了几分忧愁,更添光彩。
另一个身量颀长,穿着朴素无华,面容与贺长风有些许相似,只添了几分成熟稳重。他面白无须,看着比实际年龄还小,脸上连皱纹也不多,但是梳的一丝不苟的头发中却有很明显的白发,陡增沧桑之感。
毫无意外,这人便是传闻中的贺家家主贺士攸。
见到他,纪予宁便一点儿疑问也没有了,都说外甥像舅舅,果不其然,自己和他长的的确颇有几分相像,以至于她冷漠的内心也不禁生出了亲近之感。
而贺士攸显然也和她抱着同样的想法,他脸上平静的表情逐渐瓦解,神色激动起来:“你就是青妧的孩子?”
也不等纪予宁回答,又说:“一定没错了,你一看就是我贺家的人。”
纪予宁只是含笑点头,虽有亲近,但要她立刻与刚刚见面的人亲如一家,她是无论如何也做不到的。
贺夫人适时走过来,拉着她的手说:“难怪我一直觉得这孩子面善,原来就是一家人。孩子,这些年你受苦了。”
贺士攸也走过来,他的脸上仍难掩激动:“夫人说的没错,孩子,我可以叫你阿宁吗?我从贺小瑜那里听说了你前些年的遭遇,虽然不知道青妧究竟是怎样想的,但你放心,贺家永远都会是你的家。”
头一次有人这么跟自己说,纪予宁忽然觉得鼻子有一点儿酸,她觉得自己应该说些什么,但张嘴想了一会儿只说出了一个字:“好。”
贺夫人又说:“我已经吩咐人收拾好了房间,阿宁,留下来吧,你舅舅他这些年来一直觉得亏欠你良多,想尽力弥补你。”
纪予宁愣了一下,她预想过这样的情况,在想象中她应该严词拒绝,可是现在看着贺夫人真挚的目光拒绝的话却说不出口,她只好转头看向祁敛云。
这时,贺士攸仿佛终于注意到祁敛云的存在一样,收起外露的情绪,一瞬间又成为了杀伐果断的贺家家主。
“这位一定是祁阁主了,我外甥女这几天多亏了你的照顾。请务必留下参加今天的晚宴,让在下表达一下感谢。”
来之前,他将面具又戴在了脸上,所以他们看不到他的表情。他看了一眼纪予宁,分辨出她隐藏的期待,也许她自己也没意识到,她是愿意留下的。
但是因为这突如其来的幸福,她竟然没能听出贺士攸那番话的言外之意。
贺士攸对自己既忌惮又疏远,这不难理解,自从他成为十步阁阁主的那一天起,这样的事情经常发生。但更重要的是,贺士攸也许听说了什么不好的传闻,又或许只是因为夏茗,他对自己并不满意。
他在话中极力撇清自己和纪予宁的关系。
可是自己和纪予宁刚刚互通心意甚至有了夫妻之实,怎么可能轻易放手呢。
祁敛云扬唇一笑,向纪予宁眨眨眼:“那晚辈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纪予宁好似终于反应过来了,蹙眉正要开口,见到祁敛云的笑容才放弃,只用眼神表达自己的疑问。
两人旁若无人的眼神交流被另外三人看在眼里,神色各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