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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章 母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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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忧虑散去,再次占据心头的,竟然是兴奋。

    这几个月来,她还从来没有见过他动真格的,他的武功,是否仍和七年前一样?

    纪予宁退到路边,全神贯注地看着路中央的两人,可是夜色深深,风雪交加,他们的动作又太快,就连她也看不清楚。

    两人交手时的气浪袭来,她不得不又退了几步,更加远离了些。雪越下越大,她抬袖挡雪,眼珠一动不动地盯着他们,很快,随着一声重物落地的声音,只见双锏中的一只斜飞出去在地上旋转。

    而两人也停了下来,桓清双锏已失其一,祁敛云握在另一只锏中间,两人就这么僵持着。

    纪予宁知道,他们现在全力都放在那只锏上,看似没有动,却比真的打起来还危险。

    究竟谁会赢?她不由得好奇起来,矛盾的是,好奇的同时,她的内心又有笃定的想法。

    但是她没有等到结果,因为不速之客终于到了,而且不止一人。

    只见同样是来时的方向,忽然乌泱泱冒出来一大群人,举着桐油火把,穿着统一服饰,将三人围了起来。

    僵持着的两人几乎同时放手,人群后方传来一个人的掌声,贺长风从人群中走出,噙着畅快的笑:“精彩,实在是精彩。”

    火光照在他们身上,桓清皱着眉一脸的不耐烦,看到贺长风更是没有什么好脸色。

    他倒也不愧是麋神教的教主,一举一动间压迫感十足,可惜在场的人都和麋神教不对付,对他更难有尊敬。

    又也许,大部分人都被显露真容的祁敛云吸引了目光,就连贺长风也不例外。

    纪予宁瞥见众人惊艳的神情,忽有些感慨,不得不说,在场几人都拥有一副好皮囊,贺长风偏柔和,桓清偏狂放,而祁敛云与两人既相同又不同。

    他的眉眼如细细描摹的工笔画一般精致,眼眸深邃,鼻梁高挺,白皙的肤色更衬得嘴唇嫣红。他不笑时清冷孤傲,给人如在云端之感,一笑狭长的眼眸中便带了暖意,似寒冰乍破春回大地,无论是谁,看见都会觉得如沐春风,望之心喜。

    他的身材高挑修长,如芝兰玉树,不像一般武人那样魁梧健壮,看起来不像是江湖中人,倒像是锦衣玉食的俊雅公子。

    自己当年会喜欢上他,他这张脸在一开始占了很大的原因。

    纪予宁这样想着的时候,面前的形势再度发生变化,赤雪带着一群人冲了过来,口中高喊着“教主”,眼见要和最外围的贺家人打起来了。

    贺长风摆了摆手,他们的包围立刻撤回了一半,赤雪赶紧带着人站到桓清身后,这场险些产生的冲突消弥于无形。

    桓清眉头皱的更深,仿佛对他们的到来十分不满,但终究没有说什么,只是再度看向纪予宁。

    但他目光还未触及纪予宁,祁敛云已经向旁边随意地迈出一步,正好阻隔了他的视线。

    两人目光交汇的瞬间,周围的温度好似更冷了,连最迟钝的人都察觉到了空气中的弥漫着的紧张和压抑。

    但也只有这一瞬,随后祁敛云的目光状似无意地落在地上的锏上,轻笑了一声。

    这下,仿佛空气都凝固了,敏锐的,如贺长风、纪予宁、赤雪等,立刻身体紧绷,做好了随时动手的打算。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桓清如何没有发现他的讽意,但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他竟然忍住了没有发作,而是讲了一回道理。

    “她是从我的住处逃出去的。”他说。

    暧昧不清让人误解的话一说出口,周围的人眼神立刻就不对了,他们看一眼桓清,再看一眼纪予宁,似乎此刻才发现其中一方唯一的女子竟也美得不可方物。

    众人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纪予宁气的咬牙,他们的脸上分明写着,原来如何,原来只是争风吃醋罢了。

    不管是说给谁听的,她当即反驳道:“可笑,我和你们没有任何关系,甚至几天前还不认识,你却招招置我于死地。我倒想问问,我究竟哪里得罪桓教主了?”

    桓清惊愕了一瞬,然后沉默了许久,纪予宁几乎觉得他就要说出来了的时候,他却突然大笑道:“很快你就会知道了。”

    说罢转身离开,纪予宁本想再问,却被贺长风拦住。

    “两位,这次还请给我这个面子。”

    麋神教和贺家在西姜势均力敌这么多年,其间错综复杂的关系早已理不清,他们从贺长风的眼中看出他的为难,只好作罢。

    经此一闹,纪予宁早没了出来时的心情,眼见着雪越来越大,一心只想快点回去休息了。贺长风没有多问他们之间发生了什么,一行人沉默着往回走。

    但有的时候,越想做什么,越达不成什么,他们才走了没几步,又被人拦了下来,这回,不是别人,却是贺小瑜。

    贺小瑜拦在路中央,和他们面对面站着,直勾勾地盯着纪予宁的脸,脸上难掩激动。

    “你怎么在这儿?”贺长风不悦地问道,他虽然早知道贺小瑜也跟了出来,但刚才被桓清一打岔,倒是险些忘了。

    贺小瑜却不理会他,仍然紧紧盯着纪予宁,眼中的热烈叫纪予宁都忍不住起了鸡皮疙瘩。

    “你找我?”纪予宁问。

    贺小瑜点了点头,走近了些,在他们的戒备中从怀中掏出一幅有些泛黄的画卷,画卷上是一个巧笑嫣然的女子。

    “你看看,你认不认识她?”

    纪予宁的目光一下子就钉在了那个女子的脸上,眼中思绪翻滚。过了一会儿,她移开目光,摇了摇头。

    “不,你分明就认识,她是你母亲对不对?”贺小瑜叫道。

    心知自己的表现太过异常,纪予宁也懒得掩饰了,她反问道:“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只是她这样的问法,简直是明摆着贺小瑜说的没错,于是贺小瑜更加激动,不仅脸上因此起了红晕,眼眶竟也有些红。

    “小小姐,奴婢终于找到你了,你可知道这些年小姐她一直在找你,小姐她一直很想你。”

    与她的激动相反,纪予宁始终冷着脸,闻言也只是冷笑了一声,说道:“是吗,我还真没发现,她这些年不是过的很好吗,真有想起过还有一个被她的抛弃的孩子?”

    “等等,你们说的是什么意思?”贺小瑜正要开口,被贺长风打断,眼前的事情超出了他的预料,“画上的人是谁?你们又是什么关系?”

    面对贺长风,贺小瑜显得冷静许多,她小心翼翼地将画卷收好,嗤笑道:“你这少主当的也不怎么样嘛,贺士攸连这都不告诉你。听好了,那是你们贺家主家的嫡系小姐,贺士攸的亲妹妹。”

    “至于她……”贺小瑜看着纪予宁,眼神热切得令人不适,“她是小姐的女儿,严格说来,她应该算是你的表妹呢。”

    身世骤然揭晓,纪予宁的脸上完全看不出任何惊讶或者喜悦,闻言也只是抬眸冷冷道:“我可没承认。”

    话虽如此,二人的言行都表明贺小瑜没有说谎,而她们截然不同的态度说明其中还有一番曲折,联想到纪予宁那句“被她抛弃的孩子”,似乎答案已近在眼前。

    贺小瑜被噎了一下,仿佛完全不明白她为何要这么说,脸上也流露出几分焦躁,但她还是平复心情,尽量用温和的语气说:”小小姐,你怎么能这么说呢,奴婢知道你心中有怨,但小姐当时也是身不由己。小姐她后来也后悔不已,还常常不辞辛苦从流火岛去扬州,就是为了找你,你要谅解小姐才对。”

    纪予宁已经竭力保持冷静,还是成功被引起了怒火,她冷冷地看着贺小瑜,嘴角紧绷着。

    “真有意思,一个陌生人,也敢打着不知所谓的旗号来教我做事?”

    压迫感忽然出现,贺小瑜不由噤声,直到这时忽然忆起她的另一个身份——魔教护法。

    纪予宁见她不说话了,略带嘲讽的笑容一闪而过,连带着看其他贺家人也有些不太顺眼了。

    “贺少主,看来我不能与你们回去了。”纪予宁转身就走。

    贺长风叹了一口气,神色复杂地看着她的背影,在祁敛云向他告辞时点了点头,然后拦住仍有些后怕的贺小瑜,不顾她的反对,带着她回了贺家。

    真是多事之秋,贺长风想,先是堂妹,又是表妹,还有态度不明的流火岛麋神教和十步阁,也不知最后会闹成什么样。

    就在贺长风感叹的时候,纪予宁却没有走多远,雪小了一些,路却更不好走,她心事重重,没注意脚下,险些滑倒时幸好被祁敛云扶住。

    “小心。”

    他温柔的声音在上方响起,纪予宁低头看着地面,她以为自己已经看开了,但有些事埋在心底这么多年,哪有那么容易过去?

    一片雪花落在她的额间,很快融化不见,除了冰凉的触感不留一点儿痕迹,就像那股强撑着的劲儿,忽然都消失在了茫茫天地间。

    她反手握住他的手臂,不由自主地靠在他的肩膀上,低声喃喃:“我该去哪儿呢……”

    祁敛云摸了摸她的额头,将自己的外衣给她披上。

    “跟我走吧。”

    他的声音很轻,却在这寂静的夜中格外清晰,仿若海上的灯火,纪予宁就像海上遭难的旅人,终于迎来了一丝光亮。

    只是……

    “我好像走不动了。”她难为情地把头埋的更低。

    “我抱你吧。”

    她摇摇头,很认真地说:“你背我吧。”

    寒风阵阵,她把头埋在他的肩上,他感觉到肩膀上濡湿了一块,依然沉默着向前走去。

    雪地上留下一串脚印,很快又被大雪覆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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