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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流火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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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流火岛的兴起,一直以来众说纷纭,其中最广为人知的说法是,流火岛曾经是座无人岛,岛上野兽纵横毒虫遍地。

    后来曾经短暂地成为流放之地,被流放的人历经九死一生之后在岛上安了家,岛上才渐渐有了人气。

    慢慢地,一些被人追杀的江湖客在走投无路之下,也冒险逃进流火岛,却发现这时的流火岛俨然是世外桃源,不仅物产丰富,而且风光极佳,也在岛上定居下来。

    随着流火岛上人越来越多,渐渐有人不甘心仅在此地隐姓埋名,意图当个土皇帝。这样的人不在少数,尤其流火岛上武功高强的狂客不少,这些人哪会轻易屈居人后,一时之间流火岛中充满了争斗厮杀。

    具体是怎样的惨状已不可知,总之最后一凌姓人士突出重围,将一众刀尖上舔血的狂客收服,成为流火岛第一任岛主。这凌姓人士颇有几分本事,不仅武功了得,还将流火岛治理的井井有条,又与大陆上有了生意往来,流火岛上的人生活更加富足,因此都十分服从他。

    从那之后,凌家便一直掌控着流火岛,流火岛岛主也必定是姓凌的人。

    直到十九年前,上一任流火岛岛主凌雨寒难产而死,接替她成为岛主的,就是寇海怀。

    至于为什么会如此,又要从二十五年前说起。

    那一年,江湖上发生了一件轰动整个江湖的事情,林家被灭门,《周氏游记》不知所踪。

    当时,林家家主林峦明面上是携家人出海游玩,实则是在《周氏游记》的消息泄露后,心里明白匹夫无罪怀璧其罪的道理,整日惴惴不安,因此前往流火岛向凌家寻求庇护。

    毕竟流火岛与外界有天然的屏障,凌家在流火岛上又一手遮天,真有了他们的保护,性命便可无虞。

    那时的流火岛岛主还是凌雨寒的父亲凌清涛,凌清涛年轻时常在江湖行走,素有侠名,对于林峦的请求爽快答应下来。

    谁料林家还是在去往流火岛的船上出了事,船沉入了茫茫大海,幸存者寥寥。

    于凌清涛而言,他已经答应林峦会保护林家,却让林家在自己眼皮底下出了事,不仅颜面大失,而且对林家的愧疚使他郁结于心,加上江湖上又传言是他为了《周氏游记》在船上动了手脚,竟一病不起。

    凌清涛子嗣单薄,只有一个独生女儿凌雨寒,自然这岛主之位就落到了凌雨寒头上。

    凌雨寒从小跟随父亲处理岛中事务,青出于蓝而胜于蓝,让她继任岛主本是顺理成章之事,偏偏凌雨寒体弱多病,无法修习高深的武功,只会一些强身健体的基础功法。

    流火岛一向尊崇武学,岛主却几乎不会武功,这让很多人难以接受。

    为了平息不满,凌雨寒做出了一个决定,她要比武招亲,只要是没有妻子的男子都可一试,但有一个要求,最后的胜者必须入赘凌家。

    这算是明智的做法吗,纪予宁撑着下巴靠在桌上,思绪完全沉浸在了流火岛的往事中。

    像凌雨寒遇到的这种困境,大家一般能想到的解决办法也就两个,一个正如凌雨寒所选择的,招一个武功足以服众的夫婿,另一个则是寻求外部强大势力的庇护,只是这样的选择往往也会需要她牺牲自己联姻,而且由于对方本就有强力的背景,多半是不会同意入赘的。

    毫无疑问,两种做法都会使得凌家失去对流火岛的完全掌控,这么一想,好像前一种的确更容易接受一些。

    “难怪凌易和凌玖与寇海怀不同姓。”

    祁敛云看着她笑,仿佛在说你竟然才知道吗,“其实招人入赘这个决定,是凌清涛还在时早就做好的决定。”

    她咦了一声,仔细一想,立刻便明白过来,凌清涛一定是在他身体康健时做出的这个决定,那个时候有他在上头压着,就算招来的女婿有异心,也翻不起什么浪,这简直最完美的办法。

    如果没有后来的变故的话。

    正如纪予宁所想,凌家当初打的便是这个主意,也是因此凌雨寒早到了婚配的年纪婚事却一直没有着落,凌清涛为了给女儿找一个好夫婿,挑来挑去都没有特别满意的,这才耽搁了下来。

    谁知道这一耽搁就造成了后来骑虎难下的局面。

    无论如何,凌雨寒的比武招亲还是如火如荼地召开了,凌家的权势诱人,引得许多人上了擂台,但最后赢得却是籍籍无名的寇海怀。

    寇海怀并非出身流火岛,据他自己所说他是禹州人士,家境贫寒,父母双亡,小时候在铁匠铺当学徒,铁匠见他勤快能吃苦,便教了他些功夫。铁匠去世后,他出门游历,才发现自己的功夫在许多人之上,他阴差阳错来到流火岛,对凌雨寒一见钟情,所以才会来参加比武招亲。

    寇海怀的武功在擂台上众人都有目共睹,身世更是十分合适,两人很快成了亲。

    成亲后到凌雨寒去世的六年间,两人共同治理流火岛,传闻恩爱非常,也很受岛众的爱戴。

    成亲后第二年冬天,凌易出生,第六年春天,凌雨寒再度生产之时难产,拼死生下凌玖后自己却一命呜呼。

    “嗯?真的不是寇海怀做了手脚?”纪予宁忍不住问,不是她想法阴暗,实在是上次在仙乐坊听到寇海怀和祁敛云的对话后,她对寇海怀的印象极差,不可避免地会将他往不好的方向想。

    “不知道。”祁敛云回答的很干脆。

    总之,后来的事情就很简单了,凌雨寒一死,凌易不过才五岁,岛主之位自然由寇海怀暂代,只是这暂代着暂代着如今凌易都二十有四了,还是少岛主。

    “不过有一点。”他看她颇为愤慨,想了想还是说道,“寇海怀在凌雨寒去世七年后才娶了现在的岛主夫人,而且两人一直没有孩子,这也是流火岛目前为止没有因为岛主之位出现风波的原因。”

    这倒是让纪予宁有些意外,先前的想法开始动摇,寇海怀若真要取代凌家,怎么也该让凌易改姓或者扶持起他和现在的夫人的孩子,可是他什么也没有做,凌易还是姓凌,仍然以少岛主的身份闯荡江湖,几乎所有人都默认了他会继任流火岛。

    可是他又不愿意让出岛主的位置,难道真的是一心为了凌家着想,觉得凌易还需要再历练几年才能将重任交给他?

    她忽然发现自己对这位流火岛岛主知之甚少,仅凭短暂的接触了解到的不一定是真相,但她有强烈的直觉,他的目的不会只是锻炼凌易这么简单。

    “那他新娶的那位夫人是个什么来头?”纪予宁又问,指腹摩挲着酒杯上的纹路。

    “没有来头,是个孤女。”祁敛云注意到她手上的动作,忽地想起什么似的,视线移到从端上来就无人问津的酒壶上,轻笑道,“说起来,你差一点就见到她了。”

    差一点?纪予宁回想了一下,却想不到自己会在何处差点见到这位鲜少露面的岛主夫人,唯一有点可疑的人是——

    “难道是那个什么青隐?”

    祁敛云点头表示肯定,“正是她,而且仙乐坊背后的东家也是她。”

    纪予宁有些不解,流火岛和扬州相隔甚远,听那日遇见的少年的说法,仙乐坊开了有好些年了,她为何要将手伸到扬州来?

    祁敛云仿佛看出了她的疑惑,接着说:“按照寇岛主的说法,他和岛主夫人就是在扬州相遇的,相遇的地点就在仙乐坊附近,再加上岛主夫人十分喜欢乐器,才会买下仙乐坊。”

    纪予宁撇了撇嘴,显然不信,再看祁敛云的样子,也并不相信。

    素手拿起酒壶,绣着荷花样式的袖口轻柔垂下,在酒壶前轻轻飘荡,挡住了酒壶上的梅花纹饰。

    她一边倒酒,一边若有所思道:“我看他们就是冲着十步阁来的,不,应该说是冲着《周氏游记》来的,不然也不会一来就请你过去。”

    她回想起那几天的事情,在那之前,她从没有收到消息说寇海怀来了扬州,说明他们一行这次的行踪很隐秘,若不是凌易闹了一场,也不会暴露。

    流火岛一向和中原武林走的不近,尤其是寇海怀,几乎不出岛,能让他们几乎倾巢而出,还能是因为什么。

    她忽然想起来了一件事,看了看祁敛云,犹豫了一下还是说了出来:“你最好小心些,据我所知,寇海怀从十多年前开始就在秘密找寻《周氏游记》。”

    “你是怎么知道的?”祁敛云笑问,笑容显得十分放松,似乎没有将她的话放在心里。

    “我当然有我的办法知道,想知道吗,把这杯酒喝了我就告诉你。”

    她抬眸望着他的眼睛,长睫微微颤动,脸上是狡黠灵动的笑容。

    酒是刚刚倒好的,清澈得可以看到杯底的花纹,酒香清冽,似有若无地萦绕在鼻尖。

    他墨眸沉沉,看着她不说话也不动,直看的她心里犯嘀咕。

    “我……”

    她正要说什么,他却勾起一个笑容,“喝酒误事,在这之前,还是说正事吧。”

    “什么正事?”她疑惑道。

    祈敛云的语气变得严肃起来:“关于那张纸条。”

    纪予宁愣了一下,其实那只是她的借口罢了,这江湖上想她死的人很多,她真要一个一个查清楚,得查到猴年马月去。

    但他的认真还是影响到了她,她也不禁正襟危坐,这其中莫非有什么天大的隐情?

    “你们查到那是谁的字迹了?”

    祈敛云点头,仍是目光沉沉地看着她,突然问了个似乎毫不相关的问题:“你和广陵派有什么过节吗?”

    纪予宁心头一跳,第一反应是他误会了自己和姜平澜的关系,正要下意识地“委屈”几句,又觉得不对。

    她看着他,神情也变得严肃起来,“我和广陵派的过节可不小。”

    赵岩之死方过去月余,她懒得遮掩痕迹,有心之人不难查出赵岩是被乾坤教掳走的,但直到现在,广陵派仍然没有来找她的麻烦,那天遇到姜平澜他也只字未提,她都快忘了这件事了。

    莫非是广陵派终于决定为赵岩报仇,顺便也觊觎一下《周氏游记》?

    好在祈敛云并不打算继续卖关子,很快解答了她的疑惑。

    “那上面的字迹,很像是薛掌门的。”

    这个答案实在出乎纪予宁的意外,广陵派的掌门薛鹤,年近古稀,已经很少在江湖上露面,他曾经也是武林盟主,在位时因为处事公正被人尊崇,后来他的弟子也曾当上武林盟主,同样受人尊敬。

    在她看来,薛鹤不管是武功还是名声都是江湖泰斗级别,并不需要孤舟九式来锦上添花。

    “像是?”她抓住了话中的重点。

    祈敛云颔首,“很像,如果是别人,或许会认定就是薛掌门所写。但我对薛掌门的字迹很了解,这是有人刻意模仿的。”

    暂时不去深究为何他会对薛鹤的字迹了解,纪予宁立刻就想到湖边射杀灰鸽的人,郑恕,他是为了让字条不被自己发现,还是故意引自己关注这张字条?

    不管是哪种猜测,都和流火岛脱不了干系。

    她将这中间的小插曲包括山寨中“山贼”说的话告诉了祈敛云。

    “流火岛么?”祈敛云沉吟道,端起酒杯一饮而尽,然后突然话音一转,“凌少岛主跟我说了一句话。”

    “哎……”

    纪予宁张了张口,根本来不及阻止,盯着空荡荡的酒杯懊恼不已,忽然听到这么一句,一时反应不过来是什么意思,直觉与自己有关,便问:“什么?”

    他低下头慢慢靠近她,仿佛喝醉了一样,眼眸蒙上了一层雾气,显出几分迷离来。

    她一动不动,看似毫不胆怯地直视着他,但是随着两人越来越近,呼吸却越来越轻,最后几乎完全屏住了呼吸。

    他看着近在咫尺的娇颜,感受到她的僵硬,轻笑了一声,低声说:“他让我离你远些。”

    话音刚落,却像是终于撑不住了似的,闭上眼睛向前倒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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