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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凤求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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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曲罢,满座寂然。

    纪予宁站起身来,怔怔地看着自己的双手,也有些不敢相信。

    这一曲,作于七年之前,不过一时兴起,信手用树叶吹奏出,后来她虽然将曲子改成了琴曲,却从未弹过。

    这样一过就是七年,她以为她会很生疏,或许还会弹错一些音,不料原来在不知不觉中,她早已将曲子烂熟于心,如今再弹,便如行云流水般流畅。

    就在人们还沉浸在琴声中时,二楼上,青隐所处隔间的隔壁,刚刚来的几个人里,一个相貌普通却双目如炬的男人已是抚掌大笑,毫不客气地赞叹道:“没想到今日一来便能听到真正的仙乐,我们真是有耳福。”

    他说完,突然问旁边的人:“祁公子,你说是吗?”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旁边的人迟迟未答,目光落到台上的纪予宁身上,带着面具的脸上神色更加难测。

    男人惊讶地看了一眼祁敛云,眼中升起浓浓的趣味,在这短时间的接触中,他已经发现,这位神秘莫测的十步阁阁主,年纪轻轻却做事滴水不漏,实在是个很难对付的人。像这样的反应,着实太不寻常。

    乐坊中爆发出一阵响彻云霄的掌声,都是送给纪予宁的。

    纪予宁施施然起身,仿佛周围的喧嚣都没有入她的耳,她正要下台去,先前那个身材高挑的侍女再度出现,对台上的纪予宁施以一礼,“姑娘且慢,不知姑娘如何称呼?”

    纪予宁止住脚步,转头看向薄纱后的青隐,笑道:“我是谁,很重要吗?不知道青隐大家觉得我有没有资格试一试绿绮呢?”

    侍女没有立刻回答,她良久的沉默使得人们的注意力从纪予宁的身份上转到了青隐和纪予宁谁更厉害上,一时间众说纷纭。有人觉得纪予宁虽然弹的好,但还是差青隐一截,有人觉得她和青隐平分秋色,就在伯仲之间,还有人觉得她已经超过了青隐。

    虽然颇有争议,但毫无疑问,纪予宁的琴艺确是非凡。

    少年站在原地,激动的心情久久不能平复,只有他和纪予宁知道,这首曲子,是送给他的礼物,是为他而弹的。他以为他已经见识过纪予宁在音律上的天赋了,听了这一曲,才知道原来那不过是冰山一角。

    对于一个热爱音律的少年来说,没有什么比这更让人激动的了,当然其中还有些不为人知的想法,却也可以略过不谈了。

    此刻站在台上的纪予宁,在少年眼中,越发夺目,他情不自禁地走过去,初时每踏出一步都要犹豫一番,后来几乎快要跑起来。

    只是在他离台子尚有几步远的时候,青隐竟然亲自回答道:“自然是有的。”

    “哦?是吗?”纪予宁稍稍惊讶了一下,看她又是躲在薄纱后,用侍女传话,又是故意变声,这般神秘兮兮的样子,没想到这么容易就愿意真面目示人。

    青隐点了点头,那侍女便从楼上走了下来,将纪予宁带到了她所在的房间。

    房间正中央放着一张通体黑色的古琴,正是赫赫有名的绿绮,然而房间中的人却不知所踪,侍女看出她的疑惑,低声说:“大家另有贵客,改日再与姑娘相见。”

    客人?纪予宁敛眉,普通人或许听不出来,习武之人却不难发现,隔壁另有几人,莫非这就是她的客人?

    不过一个乐坊的客人,大约与她也没什么关系,她不甚在意,坐在绿绮前,手指拂过幽冷的琴身,指尖轻挑,弹出几个不成曲调的音符。

    果然是好琴。

    她赞叹道,眼中多了些认真的神色。

    即使她并不十分喜欢音律,也不免觉得既然是好琴,不弹奏一曲实在可惜。

    就在她思索着弹哪一曲的时候,隔壁说话的声音却透过墙壁传了过来,说话的人声音并不大,想来也是防止别人听见,但他大概怎么也没想到,隔壁的人也会武。

    只听一个略显浑厚的声音似乎带着惊讶说道:“没想到公子竟然如此年轻,真是年少有为。说起来,我正有一个女儿,略小公子几岁,还未曾婚配……”

    纪予宁勾了勾唇,原来是在说亲么,她指尖稍动,一曲《紫竹调》倾泻而出。

    隔壁说话的声音忽然停了,想必是听到了这边的琴声。

    过了一会儿,另一个声音才响起:“岛主抬爱了,在下暂时无心娶妻”

    这个嗓音太过熟悉,纪予宁一怔,立刻弹错了几个音,她心中升起一阵烦躁,干脆停了下来。

    她怎么也没有想到,隔壁被人说亲的人,竟然是祁敛云,难怪他不在十步阁,原来这里有这等好事。

    纪予宁一时思绪翻涌,倒忽略了祁敛云明明是拒绝的姿态。

    待她冷静下来,终于注意到他对先前说话那人的称呼。

    岛主。

    这世上能被称为岛主的人可不多,最有名也最有可能请得动祈敛云的,不就只有流火岛岛主寇海怀。

    说起来,这位岛主不就是凌易的父亲,她虽然已经没有见过他,也听说过他在流火岛是个说一不二的人物,对家中子弟约束极严。

    可是凌易对自己各种死缠烂打,从不见他阻止,全然放任的态度加上现在还想让女儿和十步阁结亲,看来多半也是个徒有虚名之人。

    纪予宁弹了一半忽然停住,乐坊中其他人议论纷纷,就连寇海怀也奇怪地问了一句:“怎么停了?”

    祁敛云道:“也许这位姑娘有更想弹的曲子。”

    纪予宁撇了撇嘴,她可以肯定,祁敛云是认出自己来了,这并不稀奇,毕竟自己只是遮住了面容,身形声音都未做任何掩饰,他若认不出来才有些奇怪。

    既然如此,他这话是个什么意思呢,而且他话中明显有笑意,难道是听出了自己弹错了音故而嘲笑自己?

    她想,你既然觉得我是想换一曲,那我也不能让你失望,倒要看看你会作何反应。

    她对着隔壁柔柔说道:“这位公子说得不错,小女子正有一首曲子,想弹给公子听。”

    她再度坐下,起手便是一阵熟悉的旋律。

    竟然是这首曲子,众人的脸上浮现出惊愕的神色。这一曲,但凡对琴有一定了解的人,都不会陌生,但是也绝不会有人轻易弹起。

    寇海怀不自在地咳了两声:“咳咳,竟然是……”语罢,想到先前的对话,忽然又黑了脸。

    “《凤求凰》。”祁敛云仿佛没有瞧见寇海怀的脸色,平静地接道。

    一曲终了,纪予宁目光灼灼地看向隔壁,就像能透过墙壁看到隔壁的人反应一样,若她没有猜错,寇海怀该坐不住了。

    果然,琴声刚停,寇海怀喜怒难辨的声音就传了过来。

    “两位认识?”

    都这时候了,他要还认为隔壁的只是一个懂乐理的普通人,只怕也白活这么多年了。

    纪予宁不禁屏息,她十分好奇,祁敛云会怎么介绍自己呢。

    事与愿违的是,寇海怀刚问出声,还没等祁敛云回答,楼下就传来了喧哗之声,一下盖过了上面的声音。

    纪予宁皱了皱眉,起身掀开薄纱只看了一眼,立马将薄纱放下,后退几步,看向房间中唯一一扇窗户。

    寇海怀眉间怒气隐隐加重,问身旁的侍从:“发生了何事?”

    这时,有人急匆匆地推门走了进来,在寇海怀耳边说了几句话,寇海怀脸上的怒色顿消,反而露出几分怔忪。

    良久,他长叹一声,颇为无奈地说道:“祁公子,在下突然有些急事,改日再与你详谈。”

    祁敛云自然是再善解人意不过,多余的话一句也没问,长眉一展,温声告辞。

    下楼之前,他向纪予宁所在的房间遥遥望了一眼,那里一点动静也没有,纪予宁早已不知去向。

    而这个时候,纪予宁已经神不知鬼不觉地出现在了与仙乐坊一街之隔的巷子里,心有余悸地拍了拍胸脯。

    一想到刚才匆匆一瞥看见的熟悉的身影,她忍不住紧咬牙根。

    刚才在仙乐坊引起喧哗的不是别人,正是凌易。

    他不是回流火岛了吗,怎么又跑来扬州了?

    不过一想到寇海怀这个流火岛岛主也在扬州,好像他在扬州也不足为奇了。

    再一想到最近扬州城时时刻刻都能见到各种各样的江湖人士,纪予宁叹了口气,说到底,都是《周氏游记》惹的祸。

    她虽然不怕在寇海怀面前和祁敛云表演个一往情深,但要是再加个不按常理出牌的凌易,也不知道场面会变成什么样子。

    还是不要节外生枝了,她打定主意,正要往回走,忽然停住,美目看向街角,喝道:“谁在那里?”

    一个瘦削的身影从街角走出,冰冷的表情像被雪覆盖住一样。

    纪予宁略感意外,整个人却放松下来,勾起一抹笑容,迈步过去,“百里,怎么是你,是祁阁主让你来找我的么?”

    百里奕点了点头,生硬地说道:“阁主说这附近都是流火岛的人,让我带你离开。”

    纪予宁实在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缘由,眼中闪过莫名的情绪,被长睫遮住。

    沉默了好一阵,她才似笑非笑地问:“他这么做,难道是不想让我和凌易见面,他是不是醋了?”

    百里奕没有回答,放往常,他早该大声反驳,誓死捍卫自家阁主的名誉了。

    纪予宁了然,恐怕百里奕也想不通其中原因,更有甚者,他说不定也是这么想的,才会干脆什么也不说。

    纪予宁乘胜追击,幽幽叹道:“百里,指不定再过几日,你该叫我阁主夫人了,何必还要一直和我作对呢,更何况,现在到处都是觊觎《周氏游记》的人,单凭十步阁,能挡住这么多明枪暗箭吗?我代表的可是乾坤教,若能得我们相助,就算是广陵派和衡天派一齐出手,也别想讨到好处。你就算再讨厌我,也不应该表现得这么明显,知道吗?”

    百里奕背影一僵,半晌才说:“不需要。”

    “不需要?”纪予宁讥笑道,“这世上可没有绝对安全的地方。”

    百里奕停住脚步,转身盯着她,面上有几分不耐烦,言语间又带着几分崇敬:“没人能比得上阁主的武功。”

    纪予宁眼睛一亮,闪烁着动人的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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