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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怀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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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面并不深,纪予宁很快就掉到了底部,她忽略掉右脚脚踝处锥心的疼痛,打量起四周来。可是这里漆黑一片,什么也看不见,就连洞口的光,也照不进来。

    她不禁懊恼,她早就觉得这地方有异,一直十分警惕,本来这机关是可以反应过来躲开的,然而她算漏了自己现在尚未完全恢复,居然真的不慎掉了下去。

    这里伸手不见五指,也不知黑暗中是不是还隐藏着别的机关,让她不敢轻举妄动。

    头顶传来“轰隆”一声,纪予宁抬头一看,只见洞口慢慢合上,最后的光亮也消失了。

    无边无际的黑暗席卷而来,像是浸在浓稠的墨汁中一样,令人感到沉闷窒息,四周一片寂静,似乎天地万物都不存在了,连自己也不存在了,这样的静足以使人发狂。

    纪予宁讨厌黑暗,这让她回忆起曾经在水下绝望的挣扎,水草像无数条滑溜溜的蛇缠绕着她的脚踝,一点一点把她拉向更深的黑暗,喉咙像是被人扼住一样无法呼吸,就连流泪也是一种奢侈。

    这是她最不愿回忆起的事情,如果早知道会掉到这种鬼地方,她就是再好奇也不会跟着祁敛云来。

    她闭上眼睛,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好好想想该怎么出去,可是久未想起的记忆就像潮水般向她涌来,压得她喘不过气。

    黑暗中伸出一只手,轻轻放在她的肩头,她吓了一跳,顾不上许多,下意识地抓住那只手,手肘同时用力向后抵去。

    可是这一下被轻松化解,那只手轻轻一带,她便站立不稳向前扑去。

    她感觉自己扑到了谁的怀中,这个地方黑暗阴冷,这个怀抱却如此温暖,夏衫单薄,仿佛能触碰到衣裳下的肌肤。

    虽然什么也看不见,祁敛云却能想象出他们现在的动作有多么暧昧,他们一只手紧紧握着,手心有些湿意,说不清是因为紧张还是别的。在纪予宁扑过来的时候,他向后退了一步,但身后是冰冷不平的石墙,他退无可退,只能靠着石墙,任由纪予宁扑在怀里。为了防止纪予宁摔倒,他另一只手环住纪予宁的腰。

    美人投怀送抱,听起来似乎是一件乐事,可前提是要忽略抵在喉咙上的那柄匕首。

    祁敛云在等她站好,可是她却一直没动,只有握着匕首的手握的更紧了些。

    “是谁?”纪予宁厉声问道,她因黑暗而紧绷的神经不但没有因为这个温暖的怀抱的放松,甚至更加不安。

    “你怎么了?”祁敛云的声音依然冷静。

    纪予宁听到这熟悉的声音,拿匕首的手一抖,匕首险些掉落到地上,她收起匕首,声音中带着不可察觉的慌乱:“你怎么在这里,你不是躲开了吗?”

    祁敛云解释道:“他关上洞口的时候我跳下来的,你没有看到吗?”

    她那是沉浸在回忆中,自然是没有注意到。纪予宁下意识地摇头,忽然想到他也看不见,便说:“没有,我还以为是什么歹人。”

    她顿了一下,又说:“你为什么要跳下来?这里面什么都没有。”没有林家的往事,可能连出去的路都没有。

    “你不是在这里吗?”祁敛云说着,纪予宁听在耳中,只觉得自己的心漏跳了一拍,匕首终于还是咣当一声掉在了地上。

    她的耳尖发烫,百般告诫自己男人的花言巧语不可信,幸好祁敛云的后半句话冲淡了这份暧昧,“你再怎么说也是因我遇险,我怎么能袖手旁观?”

    “原来是这样啊。”纪予宁再度闭上眼睛,就说嘛,他当然是因为这种原因才下来的,怎么可能是因为别的什么。

    祁敛云看不见她纠结的表情,也看不见她绯红的耳朵,只当她是随口一说,想要将她推开,可是一只手仍然被紧紧握住,他只能无奈地又问了一遍:“你的脚怎么了?”

    纪予宁似乎终于反应过来两人还靠在一起,动了动右脚意图站好,刚一动就因为疼痛更加无力,又摔到祁敛云怀中,两人因此靠的更近,几乎可以说是毫无间隙。

    祁敛云不自在地往后挪了挪,纪予宁这下不光耳尖泛红,连双颊也变得烫了起来,她不好意思道:“你肩膀在哪儿?让我扶一下。”

    说着,举起空着的那只手,慢慢探过去,只是她举得太高,指尖传来冰凉的触感,竟然是摸到了祁敛云的面具。

    她心中一动,手移向面具边缘。

    祁敛云叹了一口气,抓住她这只不安分的手,无奈道:“你故意的?”

    纪予宁无辜,“我脚崴了。”

    答非所问,祁敛云腹诽,心知现在出去才是当务之急,他也不多说,直截了当地问:“要我背你还是抱你?”

    “什么?”

    纪予宁吓了一跳,疑心自己听错了,可是下一瞬她就感觉自己身子一轻,祁敛云一只手环于她的肩胛骨下,一只手放在腿弯处,将她抱了起来。

    她从来没给人这么抱过,居然觉得有些害怕,忍不住环住他的脖子,口中叫道:“喂,你干什么,放开我,我自己能走……”

    她的声音越来越小,到最后几乎声若蚊蝇,静谧的黑暗中,只能听见两人轻缓的呼吸声和“怦怦怦”剧烈的心跳声。

    忽然的沉默袭来,那无法忽视的心跳声让人不知所措,纪予宁的手拂过祁敛云的脖颈,指尖薄薄的茧擦过,带起酥麻的感觉。

    纪予宁不知道祁敛云是怎么想的,她只感觉到自己的心已经快要跳到嗓子眼了。好一会儿,她终于缓过神来,为了让自己不再多想,她问:“你知道怎么出去吗?”

    祁敛云的声音波澜不惊,“我身后有一堵墙,是空的,你身上的惊雷弹或许可以炸开。”

    纪予宁无语了一下,她也懒得去问为什么他会知道自己身上有惊雷弹了,只说:“玄机门的惊雷弹威力有多大你应该清楚吧,虽然我这个是减弱了很多材料之后的,但我可不敢保证它不会把这里炸塌。”

    “应该没问题。”祁敛云想了想,“无外乎就是一死,寻不到出路,也差不多。”

    他抱着纪予宁向前走了一段,估量了一下方位,沉声道:“将惊雷弹扔到你的西南方一丈远处。”

    纪予宁拉掉引信,依言照做,只听几息之后,惊雷弹“砰”地炸开,整个空间都摇晃起来。爆炸声震得她耳膜嗡嗡直响,眼前忽然出现的大片白光刺眼无比。

    祁敛云抱着她迎着白光踏了出去,当嗡嗡声渐渐平息之后,纪予宁睁开眼睛,眼前是一片碧波荡漾,湖水清澈,水中游鱼成簇。

    外面居然是一片湖。

    湖面上,花舫轻纱飘舞,湖对岸,柳树迎风招展。

    太阳在头顶挂着,已经是正午时分了。

    堤岸上和花舫中人数不少,被这突然其来的巨响吸引,看见伫立于岸边屋舍下的石堤破了一个口子,全都震惊不已。

    两人迎着围观人群诧异的目光,泰然自若地打量着周围的环境,这片湖不大,湖周环绕着一条能供两辆马车并排通行的石板路,道路两旁都种了树,树上挂着灯笼,树下放着桌椅。

    这里看来就是客栈伙计口中的夜市了,只是现在日头正盛,跟“夜”搭不上一点儿边,周围只有赏花踏春的游人,并不十分热闹。

    祁敛云将纪予宁抱得更紧了些,飞身从这个被炸开的洞口跃上了湖中心的花舫。

    人群一片惊叹之声,待还要再看,他们已经走到了花舫里面,轻罗软帐隔开了窥伺的目光,人们只得慢慢散去。

    花舫之内,情况却是大不相同。所到之处,舞女歌女仓皇避开,皆视他们为洪水猛兽,推搡声、抱怨声和杯盘碎裂声不时响起。

    一个浓妆艳抹的中年妇人骂骂咧咧:“看你们一个个都成什么样子了,还像话吗?赶紧去伺候客人。”

    她带着几个面目狰狞的彪形大汉走过来,挡在路上,怒道:“我倒要看看是谁敢在老娘的船上撒野,知不知道这船上的客人是谁,你们惹得起吗?”

    纪予宁“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论起嚣张她还没有输过谁,“是谁啊?”

    中年妇人看着她艳若桃李的脸眼前一亮,暗叹自己在这美人如云的风尘之地待了这么多年,还从没见过更美的,险些忘了接下来要说的话。

    中年妇人一脸可惜地盯着纪予宁,纪予宁纵然从不惧旁人目光,也还是感到了冒犯。

    她正要说些什么,祁敛云却默默侧身,挡开中年妇人的注视。

    中年妇人这才回答道:“咳,听好了,我们今天的客人可是丝蕴坊的段老爷。”

    丝蕴坊,这不就是祁敛云要找的人吗,真是巧了。

    这时,一个小丫鬟匆匆忙忙地跑过来,说道:“秦妈妈,秦妈妈,段老爷让你放他们过去。”

    “可是他们来历不明。”被称为秦妈妈的中年妇人为难道。

    小丫鬟闻言不满,“哎呀你怕什么,难道还有谁敢在苏州跟我们段府作对吗。”

    她又指着祁敛云和纪予宁,命令道:“你们俩,快跟我来,别让老爷等急了。”

    嚯,好颐指气使的小丫头。纪予宁无语,那去不去,当然要去,她现在可对这位段老爷太好奇了。

    显然祁敛云和她也是一样的想法。

    他们随着这小丫鬟到了花舫最上层,这一层不像下面被隔开了很多个房间,只有三个房间,正中间的房间最大,房门外有护卫打扮的人守着,房间里左右两边坐满了乐师,有弹琴的,有弹琵琶的,甚至还有拉二胡的。

    纪予宁嘴角抽了抽,这些乐师各自演奏自己的,毫无配合和章法,真是魔音入耳。

    中间是正在跳舞的舞女,最前面,放了一张软榻,一个头戴嵌玉小银冠,身穿苏绣月华锦衫的人背对着她们负手站着。

    此人身量中等,腰身有些粗,看年纪隐隐有中年发福的迹象,听到门口的动静,他转过身来,脸上倒是保养得很好,可以看出年轻时也是翩翩公子,他说道:“你们可以下去了。”

    乐师舞女纷纷如蒙大赦,不一会儿就走了个干干净净。

    他本来是一脸严肃,看到祁敛云抱着纪予宁还皱了皱眉,直到目光落到纪予宁脸上,竟然直接呆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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