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柏远逸
“你啊你,就是对她太过细心。女人嘛,如衣物,你将你的心破出来给她看,她都不一定珍惜。何况,你现乃萧氏独子,不可能只有她一人。”
军师语气淡淡,却说出了很重要的一个问题。
萧郁桓久久没有开口。
“你只是第一次遇到如此独特且美貌的女子,她刚过及笄之年,就能如此吸引人,何况以后。你就是个毛头小子,有将领的才能,男女之事上却一窍不通。”军师再次劝到。
在他眼中,裴环妤是个危险的人。
太过美丽,太过聪颖,太过不同,就会变得危险。
萧郁桓倚着战甲,十分确定的说道:“若她愿执我之手,我终身只她一人。”
“天真。”
“我只会为她一人动心。”
“单纯。”
“你非得和我作对啊?”萧郁桓将脏污的帕子扔向军师。
军师闪避不及,被帕子砸了个正着。他无奈的拿下帕子,“你是个寻常人家,这话说出来,我信,我也会支持你。但你是萧氏唯一一个男丁了,萧夫人就算同意你迎娶裴小姐,也会给你塞很多偏房的。”
“等我们这次打了胜仗,一切都好说。”
萧郁桓想,难的就是裴小姐的心啊。
军师哑然一笑,被这话说的无力反驳,话锋一转,“出京之前,听闻四皇子多次去萧府上拜访。”
“是啊,他觉得自己与众不同,嗬。”萧郁桓从喉间发出一声轻哼。
世人都认为自己与众不同,能够逃脱宿命的安排,其实没人能够真的不同。
“四皇子还认为皇上要易储?”
军师有些不敢相信,有如此单纯的人吗?
易储之事已经过去很久,朝中无人再敢提起,四皇子竟还抱着这个心思。
萧郁桓声音寡淡,带着一点点鼻音,显得十分散漫。
“说实话,我到现在都不敢相信皇上要易储。”
当年易储之事事出蹊跷,他年仅十三,对朝堂只算的上一知半解。
只是裴太师死保太子,调查出事情的真相与太子府的人无关,也从太子太师成为了太师。
萧郁桓现在回想当年之事,总觉得有些说不上来的异样感。
但他也不去多想,与他无关。
军师吕梁的话不太正经,却有一种淡淡的威慑感,“等这次回朝,你也要站队了。朝堂上的局势不是说立了太子就能够稳定下来的,太子有能力,但没铁血手腕,三皇子和四皇子都各有出众的地方,难免他们认为自己都是特殊的那个人。自古以来,易储,弑父杀兄,频出不断,皇位之争,甚至比外敌来犯更加可怕。”
“是啊,外敌在前,他们却只顾皇位,”萧郁桓重重的叹了口气,“守家卫国已造成血流成河,皇位之争也不容小觑。”
“你可知这次的镇南大将军?”军师说起这人,整个人都经不住打了个寒颤。
萧郁桓自然识的,可这吕梁也知此事啊。
唐国现存能和萧太傅相提并论的就这镇南大将军——柏远逸,历经大小战事四十余起,未尝一败。他最擅长以少胜多,本人作战勇猛,谋略过人。
但他和萧太傅极为不同的一点,就是极其狠辣,不放过对方一人,哪怕幼童。
“他年事已高,但,心却更为狠厉啊。”军师感慨的说道。
关于柏远逸的各种战功,他都了解的一清二楚,他倾佩大将军的军事谋略,但不认可他的一些手段。
萧郁桓出言极快,不假思索,“你是说他也不支持太子?”
“不止,怕的就是,他已经有了支持的人,否则怎么会自请带兵?皇上最初设比武擂台,就是为了选出这次的大将军带队,却因他主动请缨,降为参将。”
有一事军师并未直接点明。
依照萧郁桓的武功和谋略,是可以为主将上阵,但只因年纪的原因,多人参奏,与主将位置越离越远。
萧郁桓自己又何尝不明白?
就连这自己打下来的战勋,也有人质疑是祖父教的他,造的假,只为了再次得到唐国军权。
“我们需要赶快招兵买马,赶赴石堡城,避免老将军再次坑杀降犯。”
萧郁桓语气坚定,只是还有几事需要他料理清楚,以免留下后患。
军师犹豫着开口:“我们说不定会比他们先到,他们会在长安停留整顿一段时日吧。”
“你错了,鉴于吐蕃杀了使者,圣上勃然大怒,定会差遣他们比到各地招兵的将士先行出发。”
自古以来,各国有相互认同的一个制约,其中一个就是不斩杀来使。
这吐蕃公然违反这个约定,让当今圣上颜面尽失。
军师和萧郁桓的看法实则是一样的,大军刚刚回京,没给几日休整时日,立马拔营赴南,是谁都受不住。
“老将军喜爱效仿白起,白起致死无败绩,那么他也不会让自己有败绩。放心吧,此次不会很艰难。”萧郁桓不知是安慰着吕梁,还是给自己鼓起信心。
吐蕃前期是放低了姿态,一直向唐国学习,拥有几位良好的统治者,到现在能够和唐国所抗衡。
南有吐蕃,北有突厥。
若是在注重内部争斗,危矣,危矣!
吕梁和萧郁桓对视一眼,眼中那抹浓浓的无奈始终无法化去。
萧郁桓低下头继续擦拭着盔甲。
他们都心知肚明。
很多人都心知肚明,但他们仍要那么做。
是为了什么?
是因为国,经历战争之后,经过背叛之后,还是国。
崔府。
经过一天的劳累,裴环妤都不愿拿快儿(注:古代有快儿一称谓,著也可)了。
看着眼前的珍馐,她提不起精气神来。
“小姐,吃点吧。”
知鱼夹起一食,欲送进小姐的口中。
裴环妤微张嘴,咽下之后,方才说道:“我很羡慕刚明,至少有一段时间可以逃出这方天地。”
“奴知道,看出来小姐您当时眼里的羡慕了。可是那老夫人说话,也过于难听了吧?”
她愤愤而慨。
回府之时正巧撞上刚看完医师的舅舅,嘴上不把门的崔刚明直接炫耀起此事。
怪也怪在裴环妤忘记了嘱咐他,不可喜过忘忧。
舅舅直接气的吐了一口血,又让刚离府的医师回来照看舅舅。
崔刚明拿出萧将军亲手写的手信,告知了崔氏的人,他身有皇诏,找到自愿参军的能人义士,可招。
裴环妤也是那时候才知道,萧郁桓出京之时,特向皇帝请了这一纸诰命。
他是氏族的人,也深知氏族子的命运。
所以他也和自己一样,在用自己的方式,向这些个规矩抗争。
面上虽同意了此事,但外祖母对于裴环妤的数落一直没少。
她认为就是裴环妤设计这出戏,只为报昨日之事。
哪怕舅舅,舅母和崔刚明一直为裴环妤求着情,但外祖母眼中那份厌恶愈发浓烈。
好不容易挨过了这场训骂,她才得以回卧房休息。
“还说是小姐一手策划,才来几日,谈何策划?”知鱼越想越难过,为何这崔府的人和裴府的总是天差地别?
刚来那日晚上见到了一女子被崔震凌赶出房间,听闻是崔老夫人想让他继续为嫡脉繁衍子嗣。
加上那些莺莺燕燕的大事小事已经听尽,知鱼是愈发佩服自家小姐了。
“好了,慎言。”
裴环妤揉了揉自己的手腕,外祖母身边那老刁奴,力道可不小,捏的原本酸的胳膊更发软了。
真是休息了太久,酣畅淋漓的展示了一番,竟如此之累。
她拿起快儿,努力压下燥意,挑着些进食。
如今是在人篱之下,不得不更加注意言行,以免有人说裴氏教人无方。
她派周叔和苏先生帮忙四处奔走,看有没有药物可以一次饮下延缓两年发作。
一直未果。
一直服侍崔府的医师之处,也让知鱼去多多打听过,也没有此物。
若不是藏匿至深,就是崔氏秘药。
看来寻母之仇,无能,无奈。
只能回去之后,另寻他法。
还要提防李望乾这人,那眼神谈不上清白。
外有此人,内有外祖母,若二人一同谋事,怕自己回不了长安了。
一顿饭她吃的是索然无味,一旁的知鱼倒是吃的乐在其中。
知鱼饭后她说了一句话,逗得裴环妤开怀大笑,“我要吃光崔府的粮食!替小姐报仇!”
裴环妤是笑得上气不接下气,小脸通红。
此番模样也是让知鱼一惊,往日小姐可不会如此之笑。
“小姐,你这是怎么了?”
“没,看着军中的将士这种笑容,想起了曾看过的百姓脸上的笑容,试了试,挺好。”裴环妤平复了心情。
她小时亦这样笑过,但在宫宴上被人指责说阿娘没教好她。
自那以后,她学各种规矩,是一学一个好。
只是阿娘自那之后的笑容,也变得收敛了。
阿娘言过,“我以为我是崔氏嫡女,无人敢指责,却忘了,早已嫁为人妻。稚子,是最容易受伤害的。你同时受了几分委屈,你以为阿娘不知?无妨,咱们娘俩一起守规矩吧。”
阿娘是大家闺秀,秀外慧中,除了笑得开怀,也无他能让人指责。
自由,为了阿父舍弃,深居府中。
天真,为了自己舍弃,已为人母。
最后,她渐渐的放下了快乐。
不是她想放弃的。
是崔氏在她身上获取不到利益,逼她放弃的。
裴环妤明白了。
她,终于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