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计中计
“可是小姐,咱们以后还是不要这样为妙,不雅,不雅。”知鱼低低言道。
裴环妤未怪知鱼出言逾越,是一直以自家人相待知鱼的。
只是突发感慨,看着知鱼,似乎看到了那些无形之物。
是被自己变成这样的。
“知鱼,你是否怪过我,苛责你学习礼仪?”
知鱼收拾着桌上的东西,还以为小姐为了自己的话生气了呢,“没有啊,小姐是因为我说的话生气了吗?”
“无事,无事。”裴环妤摇摇头,提裙走到了另一边,挽起衣袖,开始写着今日的所见所闻。
知鱼发了会呆,不知道在想什么,而后继续收拾着东西。
裴环妤在信中写到了今日在军中的事情。
她认为萧郁桓带兵有道。
偶然间问过一个兵卒,这军中生活如何,除却无发泄之物以外,便也没有什么其他可以抱怨的了。
可这发泄之物为何?
裴环妤希望阿父能够提点疑惑。
信中也将崔刚明入伍一事说清楚了,希望裴衍之不会怪罪她的任性。
裴环妤今日写的过于忘情,洋洋洒洒下来,竟有两三篇之长,属实是今日见闻过于让人欣喜。
只是文中未提受崔老夫人今日之火。
“小姐,今日写了这么多?”知鱼在一旁服侍着。
裴环妤折好信,轻声说道:“知鱼,我有些乏了,今儿就早些沐浴吧。”
她收拾好桌上的纸研,想起昨日苏先生说过,今日回来之后,有要事相商。
“知鱼,你且准备着,我去一趟先生那儿。”到现在,裴环妤并没能够完全信任这位老先生,差人去查他到现在都没有结果。
最担心的就是他是由几位皇子派来的,所以裴环妤到现在都没主动提起宫中之事。
“先生,”裴环妤轻叩房门,“您和周叔在房里吗?”
里面传出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话音刚落一会,周叔就来打开了门。
“小姐,请。”他面色潮红,不知经历了何事。
“周叔,你是发热病了吗?”
裴环妤坐下后问道。
周生故弄玄虚的摇头,等着小姐继续问他。
裴环妤也知道这周叔偶尔有点小孩子气,配合的问道:“怎么了嘛。”
周生这才开口回答她,“先生今日给奴说了太多故事了,每个听着都让奴热血沸腾啊!”
“什么故事啊?”这倒是勾起了裴环妤的好奇。
周生跟在裴府,不论是吃穿用度,还是每个人对他的态度,都不似一个奴从。
所以他的见闻是比很多人都多的,还会有故事让他感到振奋人心?
周生为小姐沏着从裴府带来的上好的茶,说道:“始皇帝,吕不韦,白起,好多好多人呢。”
裴环妤若有所思的看了眼苏定,“统一各国的帝王,从商人助人成大业的吕相,战功赫赫却坑杀数人的白起,这些故事似乎意有所指。”
“那么小姐,你最钦佩的人是谁呢?”周生为小姐奉茶,好奇的问着。
相伴这么多年,还不知道小姐最想成为的人是何等人。
裴环妤说着,“我啊,最钦佩天下所有的母亲和能够坚持走完自己路的所有人。”
“不论好坏?”苏定紧接着开口。
“何为好坏?董卓为坏,但却开创了群雄争乱,无数英雄好汉各处其中。曹操虽奸,只因处在乱世,能耐众人皆知。始皇颇暴,但万里长城却为我们做出了太多贡献。所有的好坏都是后人的争议罢了。先有红颜祸水之祸,但这不都是这些掌权的男人,为自己没有能力而找的托词吗?所以先生,环妤不才,您告诉我,何为好坏?”
裴环妤不紧不慢的说着这番话,神色自然,仿佛这些话她早有准备。
苏定沉静的脸庞似水一般平静,丝毫看不出心中的波澜,但他的内心早已有惊涛骇浪掀起。
此女,远远超出了他的想象。
他今日本想开始授与她第一句话,却被她授与如此多的话。
“是也,是也。好坏各有评,可以相互转化,三言两语是说不清的。每件事后面纠结的,往往不止一点,一定要想清一步后面的每一步。千万不可,只看到表面,为喜。”
苏定是想用过往之人的好坏,来告诫裴环妤人和事都一样,可转化,为双面。
“先生之意?”裴环妤眼神中流露出一分戒备,这是要谈太子之事?
苏定忽视了那道目光,他会自己证明自己是站在裴环妤身前的人。
“你以为,老夫人没算准今日之事?女公子猜,她为何要这样做?”
裴环妤沉思着,骇然而道:“为了李望乾之事?”
她的手从指尖开始微微发冷。
竟然算到了如此地步。
尽可能将自己留在这里时间拉长,但军队不知何时拔营,若是提前走了,那刚明也来不及过生辰。
那么自己,就陷于危险了。
舅舅和舅母,不会为自己求情。
她知。
哪怕刚明也说不上什么话,但他只要多求求情,总会拖延一些时间。
“那我们尽快走?”
周生有些急了,他可不能让小姐嫁给那浪荡子弟。
已经如此年纪,却不能建功立业,谈何王室?
小姐是要成大事的人,定不能折在这里。
“不可,不可。女公子虽打着为先夫人之事而来,但因另有目的。”苏定知她有防他之心。
裴环妤面不改色,“先生以为我还有何事?”
“宁远亲王,”苏定脱口而出,“与李望乾的接触也是多有设计吧。”
“恰巧有这事,让我登上了李望乾眼前的船。”裴环妤没有遮掩,话都挑破了,直接说罢。
周生已经在他们的一言一语中目瞪口呆了。
“意思是,这一切都是小姐设计的?可是为何,要将自己处于那危险的境地?”周生想破脑袋也想不出,小姐近两日的哀叹都是装模作样?
裴环妤起身,向苏定行礼,语中含愧,“在先生面前玩弄权术人心,愧对先生。”
苏定急忙扶起裴环妤,他大笑开口:“你若是不这么防着我,我才会想我是不是择错了主。”
二人一番推辞之后,先后落座。
“先生还猜到了多少?”
裴环妤为苏定倒了一杯热茶,问道。
苏定双手接过茶,声音沧桑却有力量,“探王府,查外敌,清君侧。”
这下可真的说准了裴环妤此行来的真正目的。
裴环妤拿捏不准苏定,还是有几分犹豫,但只能赌一把。
疑人不用,用人不疑。
她还在犹豫着怎么说这事,苏定紧接着说道:“那日我们说到崔氏和氏族,你言语中尽是试探之意,你在看我是否是崔氏亦或者其余氏家的人。但你更担心的是我是上面那些人的人,你最大的一步错棋,就是既然选择将我带到身边,就应该全心相信我。”
“先生一直在等我开口吧。”
如今回忆起来,那日苏先生的眼光,多含期待。
“不晚,不晚。”苏定知道,现在的谋士和乱世时期的谋士不同,都怕是对方派来的。
裴环妤此时,才真的放松下来。
“想必,先生得知令牌一事之时,就开始怀疑了吧?”
苏定笑道,“非也,非也。从你要来这里时,我就知道了。崔氏和王爷看似貌合神离,实则守望相助。你选择来,是想一石二鸟。若真的抓住一些把柄,那么,崔老夫人也可落入你的手中。”
帮助皇帝除去这个隐患,也为自己娘报了仇,好计。
“只是我没想到,外祖母让我和李望乾喜结连理。我一开始的打算,是辱了李望乾之后,被请入府,继而查探,越闹越大最好。最后再请出令牌,保我性命。”裴环妤满脸愁云。
苏定边听着,边在心中算着。
“你可趁势而上,上策,假借婚姻之事,进入王府,多加查探,我等在外多取民言。中策,截取崔氏和王府来往信件,拦截信使,但这要看机会。下策,将裴氏和王府绑在一起,骗取信任,事发之时阐明清楚,但这牺牲你自己。”
上下中三策,看得都是天时地利人和。
周生此时正把守在门外,以防他人偷听。
“三策反过来,也为上中下。”裴环妤淡淡得说道。
这三策都言过其实。
抓住别人通敌谋反的证据谈何容易?
她也只是想来试试罢了。
“那女公子以为何?”苏定问道。
裴环妤用食指轻沾水,胡乱的写着。
她顿了顿,“先生的门生可否信得过?”
苏定答道:“当然。”
他摸了摸胡须,有些傲意。
“那么,上中策一起用吧。”
她最后在桌上写下了:连环计。
两人一直商量到天快黑了,方得一个最有机会成功的办法。
周生早已站习惯了,在门口一动不动,“小姐。”
他向出门的裴环妤行礼。
裴环妤点点头,说道,“周叔早些休息。”
话毕,她就转身向她的卧房方向走去了。
周生关上房门后,想让苏定继续给他讲些故事,不料苏定已经闭眼入定。
他没有出声打扰,想着先生是说累了罢。
苏定清声开口:“得遇女公子,是恩师给我的厚泽啊。”
周生挠了挠头,突然开口,吓了他一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