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隔离区
这天，张英红开着餐厅里的小面包车去采买，书记执意让周晚星跟着，周晚星并不情愿，但看到本应要去的大叔已经不眠不休好几天的疲态，只好答应。
两人在车上除了对单子，一句话没讲，就像这阵子的相处方式一样，非必要不交流。
车开得很快，城市的主干道难得地空荡开阔却也毫无生气，但大街小巷却也能见到志愿者车队和外卖小哥穿梭的身影，他们就像是城市的毛细血管，连通了停滞阻塞的动脉。
“宇辰最近也在做这种志愿者车队。餐馆年前采购了很多食材，现在正好派上用场，可以做一些物资供应。”张英红一路上都在努力寻找话题，张了几次口，终于想起来了一个可以讲的话头。
“……但是你不是把车开走了吗，他用什么？”
“……用的是他爸爸的车……他爸跟我离婚后留下的车，一直没有人再动过，他最近就用用。”
“哦，为什么离婚。”周晚星问，但语气里却并没有很在意。
“就是过不到一起……他人也不错，但也许这就是我的命吧。”张英红苦笑，“是我应该有的报应吧，是我不配。”
“你不配？”周晚星被她的这些自我贬低弄得莫名烦躁，她把头别向窗外，“你怎么想自己我不管，但苏宇辰没有错，你不该因为自己的过去，就毁了她的生活，这样对他不公平。”
马路上突然窜出来一个老太太，她抱着两大包东西，颤巍巍又很急切地走着。寒风刺骨，她的头发也因为匆忙的脚步散乱开来，看上去无措又狼狈。
张英红踩了刹车，老太太一个踉跄跌坐在地，周晚星赶紧拉开了车门，想去看她的情况。张英红拉住了她，拿出了一个口罩递给她：“让老人家先戴上。”
周晚星愣了愣，拿了口罩下了车。老人倒是先撑着地面站了起来，后退两步，自觉和周晚星保持了距离，看到周晚星后面的车，眼睛突然亮了：“能不能帮帮我！求求你们帮帮我！”
“您慢点说，怎么了？”周晚星上前一步帮她捡起地上跌落的袋子。
老太太抱紧袋子：“能不能帮我把这些东西送给我儿子，我儿子很需要这些东西，但是现在送不过去。”
“您知道地址吗？”
“知道的，但是……能把我也带去吗？我想看看我儿子。”
周晚星想了想，把口罩递过去，“您戴好，我们上车说。”
张英红拿过酒精喷壶，对着老太太的两个袋子喷了喷，默许她上了车：“老人家您要去哪里？”
“我……我要去……光谷一路那儿就行。”老太太含含糊糊道。
“具体是哪儿，那条路很长的。天气这么冷，得给您送到位。”张英红重新打开导航界面。
“高新六路交叉口……”老人吞吞吐吐道。
“那里……”张英红想了想，“是医院吗？人民医院东院。”
“我有钱，我给你钱，可以吗？”老太太突然紧张了起来，“我就是给我儿子送点东西，我没病的，我真的没病。”
“您别急，我们一定会送你过去的。”周晚星安慰她道。
“真的？谢谢，谢谢——好人有好报！”老人突然哭了起来，从衣兜里拿出了两百块钱，硬要递过来，“刚才我拜托一个师傅，他怎么也不肯去医院。”
“钱您收好，越是艰难越要互相帮助不是吗？”张英红安慰她道，“您坐好了，我们现在就去。”
老人一边道谢一边抹眼泪，把饭盒紧紧抱在怀里：“我儿子在医院一直工作到现在，很久都没见到了。”
“您儿子是医护人员吗？”看到饭盒和衣物，周晚星问道。
“不是……”老太太很不好意思，“他只是医院里的保洁。因为要封闭管理，所以不能出来。上次见他都已经是大年三十儿了。”
“这样啊，老人家您别太担心，医院这段时间在闭环管理，后面步入正轨就能回家了。”周晚星宽慰他，“您儿子是非常值得敬佩的人，您应该为他骄傲的。”
老人家认真念叨着“骄傲”这两个字，突然又湿了眼眶：“我……是啊，我应该为他感到骄傲的。虽然……他之前进过监狱。但他不是坏人！他只是……那个词叫，防……防卫过当，他真的不是坏人，虽然出狱后很难找到工作，但是现在也能自食其力了。”
周晚星默默听着老人的话，心中难过却一直点头道：“监狱里都是犯人，但不一定都是坏人。他知道你要去看他，一定会很开心的。”
“谢谢你们理解，当时我儿子刚出事的时候，我被人戳尽了脊梁骨，没过门的儿媳妇也跑了。但当时我就想，他是我儿子，就算他真的十恶不赦，至少在我这里都该有一个听他解释的机会。”
老奶奶擦擦眼泪，“现在听说他在最危险的病区，我真的很担心他，想见他一面。哪个妈妈不想孩子呢？”
周晚星不再回答，若有所思地陷入沉默中，后视镜里，张英红的眼眶也微微泛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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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院门口，有专门的的人员负责收外来物资，老太太的两袋物品被贴上了姓名电话，从专用通道里递了进去。
老太太反复确认名字有没有写错，能不能收到，然后一步三回头地不肯离开。
这时候，拿着电话的老太太突然抬头往上看，然后欢喜地使劲对着高处挥手，周晚星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高层紧闭的窗子里，被严格封闭的那个区域，一个穿戴三级防护，完全辨不清相貌的中年人男性拼命对着老太太挥手。
“好好好，我放心！你也要照顾好自己，牛肉干记得分给同事吃……”老太太强忍住哭腔，“妈等你回来！”
周晚星不忍再看，只是默默拿出了相机，拍下了这一幕。
正要离开的时候，周晚星突然收到了杨薇薇发来的信息，是自己仰头拍摄的照片，跟着一条文字：“我刚在医院看到一个姑娘很像你。”
她惊讶地往楼上看，却看不到薇薇姐，只有几个医护忙碌的身影，他们的打扮都一样，都认不出面貌，都行色匆匆。但是周晚星却非常激动，她赶忙回复了信息，然后伸出双手使劲挥舞。
薇薇姐的信息里说，“我觉得拍摄中的你在发光，你要珍惜这束光。”
虽然没有见到，但是这种形式的见面却比任何时候都激动人心，就像是战场上遥遥相望却奔赴各自战区的战友们，知道薇薇姐和庄阿姨的坐标，让周晚星心里一阵激荡。
薇薇姐说，“我也不再执着于什么身份和靠山，单纯作为医生就已经够让我感恩，谢谢你呀晚星，我想我也找到了自己的光。”
不仅是在这场战役中，每个人也都在自己的人生中探索着，当各自的光束都亮起来时，就能汇集成未来的明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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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束阶段性的工作，晚上难得有一个空闲时间，周晚星也难得地跟奶奶和张英红在一个餐桌上吃了饭。
过去一段时间，她总是有意无意地用工作忙或者其他借口有意无意错开和张英红一起吃饭。
今天发了物资，奶奶特别做了几道拿手菜，周晚星吃得很香，期间，张英红接到一个电话，是苏宇辰打来的，周晚星把餐具收拾好，让她继续接听。
“他应该很想你，多聊会儿吧。”
和奶奶聊完天，洗漱完，周晚星疲惫地回到房间，拿出手机，翻了翻微信，发现和覃朗的对话还留在几天前，这次断在了自己，是自己没回复。是真的忙，但也确实有故意忽略的成分，不是对他生气，而是因为觉得惭愧。
可他为什么也不说话呢，周晚星有些担心，
正想着如何和覃朗搭话，却接到了江修远的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