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卡bug
李梦的婚礼终于来了。
一切都在覃朗的预料中，李梦预料之中的美丽，朋友们预料之中的闹腾，一切都是预料之中的华丽梦幻又温馨美好，甚至自己都是预料之中的从被调侃再到可以波澜不惊地调侃回去。
但唯一让他没有预料到的是，周晚星迟到了。她匆匆赶来，没穿那件挑好的礼服，只是身着简单的白色毛衫和牛仔裤，把长长不少的头发绑在脑后，脖颈上也没有那条项链的踪迹。
覃朗在一旁看着，突然意识到她哪怕未施粉黛也是漂亮的，但也更在意她满脸的疲惫。
那次告白事件之后两人就再没聊天了，覃朗想多和周晚星说上几句，却一直被她有意无意避开。现在，她只是安静坐在自己身边，在观礼席认真地看着台上的一对新人，除了在李梦宣读誓言的时候有些担心地看了自己一眼之外，其余时间，没再分来一个眼神。
席间当朋友们拿自己和周晚星逗趣的时候，她也没有丝毫慌乱，举止言谈都镇定自若，化解了一个个丢过来的拷问，只是全程严防死守，没有接任何有关“女朋友”或者“弟妹”“嫂子”这种话头。朋友们都笑说“别害羞”，但覃朗知道，这是她云淡风轻又较真地跟自己保持着距离。
“你们哪儿认识的啊？小梦见过弟妹吗？”
“不是兄弟，你不够意思啊，我们出去聚了那么多次，你都没带弟妹一起见见合适吗。”
“对——覃朗你不厚道，得自罚三杯！”
明知道两人的关系是在做戏，但覃朗心头还是有些发涩，他端起酒杯一杯杯地红混着白咽下肚，像是在惩罚自己无耻又莫名的占有欲。
李梦身着华丽的敬酒礼服挽着新郎款款走来，一群损友们趁机推搡着覃朗起着哄，李梦没有任何不快，大方坦然地敬了覃朗一杯酒，随即拥抱了周晚星。
“晚星，你来了我太开心了！”李梦热络地搂着周晚星的肩膀，弯弯的笑眼扫了一圈，“你们这些坏人不许欺负晚星，有啥想问的冲着我来——”
大家顿时安静了下来，面面相觑，连肖潇都瞪大了双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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婚礼在温馨欢快又多少有些八卦的气氛中结束，大家显然都喂饱了胃，也吃饱了新娘子亲自切的瓜，那个“和前任的现女友因为一场戏剧结识，后被困电梯成为患难之交”的故事，被讲得妙趣横生。
“月月，你和星星的红绳原来还是李梦牵的啊。”肖潇裹着格子风衣在酒店门口跟覃朗说笑，“喂，你这是什么表情啊，别跟我说你不知道啊。”
“我就是不知道。”覃朗只顾着转头去看被李梦拉着讲话的周晚星，心不在焉又多少带了点情绪地回了一句。
“你竟然不知道啊？”肖潇惊呼，“那你这男朋友当得是啥？怪不得星星今天都不怎么搭理你。”
“你也看出来了。”
“当然了，所以一圈人才那么闹，想帮帮你破冰。”肖潇语重心长，“你怎么人家了今天？我们大家伙都挺喜欢星星的，你可别掉链子。”
覃朗点头，心里却是大雾弥漫，就像他不知道周晚星是在认识自己之前就认识了李梦一般，现在他也并不真正明白周晚星到底是为什么难过，更不清楚自己对她的感情到底是什么。他甚至一瞬间开始怀疑自己的职业素养，为什么在出现bug的时候，根本无法用判断推理去追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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朋友们也看出覃朗的不在状态，纷纷识趣地离开，只剩下他在酒店门口等代价，其实是在陪周晚星。
“你还没走啊？”周晚星出了酒店，看到等在门口的覃朗，语气淡淡。
“嗯，我在等你。”覃朗老实回答。
“有事吗？”
“你和李梦聊了什么……聊了挺久的。”这已经纯属是没话找话了。
周晚星错愕了一瞬，回答：“关于你的，可我不想告诉你。”
覃朗低下了头弯了弯嘴角，他知道如果她继续砌壁垒，那台词应该是“没什么”，所以这个程度，已经算是破冰了，于是赶紧顺杆爬。
“没事，我也不在意，我只是想……送你回家。”
晚风一吹，酒劲有些泛上来，头开始发蒙，周晚星摸摸自己热热的脸颊，看了看手机上去地铁站遥远的路程，刚打算点头，又想起了他喝了酒。
“我叫了代驾，先送你，再送我。”覃朗第一时间从周晚星眼神里读出她的顾虑，迅速给了解答。
“哦，好。”周晚星也不再废话，把冰凉的手插进口袋，跟他一起等车来。
这种自然又莫名显得暧昧的默契，却让覃朗反刍出一种后知后觉的暗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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代驾小哥专业素养极高，听覃朗报的地址，不多说一句，稳稳往周晚星家开去。
车上暖气开得足，周晚星的脸颊越来越红，她着实累了，没开出一会儿，便歪在窗玻璃上睡着了。
覃朗侧头看她，犹豫了一下，还是伸出手臂轻轻揽过她的头，放在了自己的肩膀上，这样一来，颠簸时至少不会磕到。
明明心里没有任何杂念，看着她如此靠近的一张脸，覃朗的耳朵不受控地烧了起来。
眼睫投下的两扇阴影落在周晚星绯红的面颊上，她呼吸平稳，但眉头却微微皱着。
心中一动，覃朗动作先行于脑子，伸手轻抚上了她的眉心，似乎这样揉开了就能连同她的心事一起抹去。
下一秒，他却突然对上后视镜里代驾小哥的笑眼，于是赶紧竭力佯装镇定收回手，但耳朵的红热却硬生生烧红了整张面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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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家门口，周晚星还没醒，覃朗有些抱歉地轻声让代驾小哥先离开，自己则不顾肩颈酸痛保持着不动，实在不想打扰她。
睫毛轻颤一下，周晚星却没有醒来，像是坠入什么梦魇中，眉头又重新锁了起来。
覃朗呼吸都不敢太重，就像生怕惊扰了肩头的一只小鸟，看着她的睡脸，竟觉得心疼。
突然周晚星眼角渗出一滴眼泪，覃朗慌了手脚正要叫醒她，周晚星却大声唤着奶奶，从惊恐中坐起身。
意识到还在覃朗的车里，周晚星匆匆跟他道谢，然后飞快跳下车，慌忙往家里跑。
覃朗愣愣地看着她跑进楼道，看到一楼的灯亮起，才有些恍惚地拿出手机准备叫代驾。
下一刻，他却又看到周晚星脚步虚浮地冲出家门，她叫着“奶奶”往外奔，声音听起来紧张又慌乱，覃朗虽然不明所以，但也赶忙准备下车。
刚动身，奶奶却笑盈盈地敲了他的车窗。
“啊小朗——”奶奶笑容灿烂，“你怎么来了？和星星一起吗？”
周晚星听到动静折返回来，声音都微微颤抖，“奶奶，你去哪儿了！”
“今天水果店有活动，我去买点水果。很实惠的！”奶奶骄傲地展示了一下袋子里的橙子和香蕉，“正好小朗也在，一起吃呀，正好今天过节。”
周晚星紧张的神情终于舒缓下来，她走到奶奶身边，接过水果，咽下了语气里的担忧：“这么沉，以后我去买就行。”
“我也要活动活动嘛，对吧小朗，老年人也需要运动。”奶奶拉着覃朗，“走，我们进去吧！”
周晚星看了看覃朗，低声说：“辛苦你了，进来歇会儿吧。”
回到家，周晚星去切水果，覃朗陪奶奶坐在小院子里看花喝茶聊天。
听着奶奶和覃朗唠家常，看着他俩岁月静好谈笑风生的样子，周晚星终于露出微笑，一整天怦怦跳动的心和绷紧的弦，终于平缓了几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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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多久奶奶就累了，覃朗刚离开，周晚星却突然想到什么，折返回房间拿了两件东西，追了出去，再次踏亮了楼道的感应灯。
“怎么了？”覃朗转头看她，玩笑道，“还特地出来送我呀。”
“嗯，就当送送你了……因为很谢谢你。”周晚星领着他往外走。
“为什么谢我？”覃朗疑惑。
“因为你，奶奶今天很开心。”周晚星轻声道，“你给她留下了很美好的回忆。”
“怎么是回忆呀？又不是不见了，再说陪奶奶说话我也很开心，”覃朗道，“还有，那天你跟我说的……”
“哦对了，”周晚星岔开话题，把手里的纸袋交给覃朗，“麻烦帮我还给谭睿姐吧，也替我谢谢她。”
“你今天为什么没穿，你穿这个很好看的……那天……”
覃朗试图让那天的故事继续，却又被周晚星打断。
“还有，今天不好意思。”周晚星满脸惭愧，“今天我临时有点急事，所以没能给穿着礼服去给你撑场面，是我没有遵守承诺，让你在朋友那里丢脸了。”
覃朗严肃：“怎么这么说，没有的事儿，只是那群人本来就爱闹腾，我还怕他们会让你不舒服呢。不过你今天怎么了，看起来很累，没怎么吃东西，也不跟我说话，是他们闹得太过分了……还是，出什么事了？”
周晚星顿了顿，终究还是没有提奶奶的事，只是故作轻松地截取了他的一个话头回应：“可能是多少有点不舒服吧。不过不是因为被你的朋友们开玩笑，而是觉得很羡慕你。”
“羡慕？”
“就是……”周晚星深吸一口气，“羡慕你有这么多朋友们，羡慕他们一直关心着你……”
“哪有，他们就是瞎闹腾，从小一起玩到大，闹习惯了，有时候会不分场合……”覃朗有些惭愧，连连摆手。
“不是哦，我看得出，他们是怕你不开心，在用闹的方式关心你。如果说不分场合，是，他们甚至在主角不是你的场合中，还是把心思全部放在你身上。”周晚星真诚地感慨，“一起长大的朋友，和一起玩闹的习惯，这些，都让我很羡慕。”
覃朗意识到周晚星神情和语气里的认真，也许本该是为自己有这样的友情开心的，但当下却只担心她的心情。
“你别介意啊，我说这些，你就当我了酒又多话。”周晚星提起一个笑，“也许是因为我没有这样的经历，所以感受到的时候，就因为自己的缺失多少有点羡慕，没控制好就变成了嫉妒，就不太想跟你这个众星捧月的男主角说话。”
“就这样吗？只是因为这个？”
“对啊，”周晚星耸耸肩，故作轻松，“你就当是一个小配角在羡慕聚光灯下的主角吧，是那种有点阴暗局促的，不太拿得出手的心情。”
总感觉这不是周晚星今天不开心的全部理由，但覃朗却愿意相信她没有被更棘手的事情困扰，于是他也深吸口气，认真表达自己的：“在婚宴上，你说的那些关心我其实都没留意，因为我一直在想尽办法引起你的注意……如果说我是什么主角，那我一直在想着的你，怎么可能是配角。”
这话说出口，显然把两个人都吓了一跳。
周晚星是没想到覃朗又说出这么直白暧昧的话。
覃朗则是突然感觉脑中那个一直卡着bug，好像突然松动了。
“咳……”周晚星涨红了脸，把一直拿在手里的盒子送给覃朗，生硬地转了话题：“这个……我考虑了很久，还是给你吧，就当新年礼物了。”
“啊？这么沉啊。”覃朗也红着脸接过，“不过怎么还有礼物，我都没有给你准备……”
“不要紧，你不一直都这样嘛，我都习惯了。”周晚星开了个不大不小的玩笑掩饰自己的慌乱，“你还得感谢李梦，不然这礼物都没得收。”
“为什么？”覃朗拆盒子的手顿了顿。
“因为走的时候，她嘱咐我如果有垃圾，不必自己收着，是可以丢给你的。”
“哈哈哈，这是她会说的话。你以后有什么心情不好的事，可以随时跟我讲的……不过，这和礼物有什么关系？”覃朗晃晃手中的盒子，依旧好奇。
“你打开看看，”周晚星弯起笑眼，“说不定我真把垃圾丢给你了呢。”
覃朗笑着把盒子拆开，看到里面的东西，却突然哽住，“这可……真的是垃圾啊。”
“拆了就不退还了。”周晚星挑挑眉，露出一颗小虎牙，“我觉得这个东西，你得自己丢掉才有意义。”
覃朗摩挲着盒子里那个坏掉的门锁，想到这把锁里藏着的那个满腔怨恨的小小自己，千头万绪梗在心间，于是他深深看向周晚星的眼睛：“你能陪我一起扔掉吗？”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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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垃圾站前，周晚星挥挥手跟覃朗道，“我只能送你到这里了。”
“哈哈，好。”
覃朗把那把锁取出来，郑重又果断地扔进垃圾桶。“咣当”一声，把小时候那些痛苦的、紧抓不放的回忆，都扔掉了。
“喂——那个小伙子，对叫你呢！”一个保安大爷“你垃圾分类了吗？”
大爷特别负责地抓着覃朗，问他刚才扔的是什么。
周晚星看着覃朗乖巧挨训的样子，突然笑出了声。
覃朗转头看她，对上她灿若星辰的笑眼，心脏猛烈跳动，觉得时间都慢了下来，似乎都能听到潮汐一般起起伏伏的心跳声。
他此刻明确地知道自己心动了，确定了自己在这个寒风料峭的夜晚，在这个有点好笑的垃圾堆面前，真实地对面前的周晚星心动了。
那个一直卡在脑中，蹩在心头的bug，终于被解决了。
答案只有三个字，喜欢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