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别关心
谭笑因为精神过度紧张而疲惫地睡了，覃朗在病房呆了一会儿，走了出来坐在周晚星身边。
“谢谢你。”覃朗说，“今晚她们娘俩就在这儿睡了，我妈马上来送些换洗衣物，你可以回去休息了。”
“好，那我就放心了。”周晚星没有看他，轻声道，“那我先走了，如果你姐姐醒了，方便的话，也告诉我一声。”
“……好，”覃朗有点莫名，“你怎么了，怎么这么客气。”
周晚星深吸一口气，“没有，可能是血糖有点低。”
“对哦，你也还没吃饭吧，一起去吃点吧……”
“不用了，我得回家了，奶奶做了饭的。”
覃朗的话被堵在了一半，他站起身拉住周晚星，“你怎么了？感觉你在生气。”
周晚星定在原地，平安夜那天她在意的事讲不出口，又觉得这几天一直想问的那句“为什么不回复”现在提起也并不合时宜，于是强压下满腔郁结道：“我没有生气，只是有点累。”
“真的没生气？”覃朗冲周晚星笑，有点耍赖的意思，“那就陪我吃点东西吧。我很饿了，肚子都叫了。还有，笑笑也还没吃呢，我们一起去买点？”
看到他无辜的眼神，想到谭笑也确实没吃东西，周晚星有一瞬间的心软，于是跟着他往外走。
覃朗跟在后面，摸了摸头，郑重又深深地松了口气。
出了医院大门，看周晚星依旧不说话，覃朗继续没话找话：“天太冷了，得吃点热乎的，你想吃什么？哦对，马上元旦了，我们也正好聊聊李梦的婚礼……”
周晚星不知是因为“婚礼”还是“李梦”停住了脚步，她转头看覃朗，一字一句道：“你觉得现在提这件事合适吗？”
“啊……”覃朗也愣住，一脸不知所措，“我们不是还要一起去吗？你答应过的。”
“所以……哪怕现在这种状况下还是能想起来前女友吗？”周晚星叹了口气，因为太无力反而被气笑了，“跟我一起吃饭的目的也是为了商量在前女友结婚宴上怎么表现吗？”
“我……”
“你不觉得自己没礼貌吗？”周晚星盯着他，却已经卸了气力。
“没礼貌？”
“对！很没礼貌！”
周晚星用尽全力咽下了那句“不回信息也很没礼貌”。再多说一句就要暴露更多心事，她只能保持沉默。
覃朗盯着周晚星，对她生气的原因虽然不是完全明白，但却好像有所觉察。
是因为自己提到了李梦吗？他不懂，但是看到眼前周晚星欲言又止又破碎的眼神，只觉得心里也跟着揪了起来，他不知所措，只能道歉。
“对不起。”
覃朗面色认真，声音却淹没在热闹的人流车流声中。周晚星没有听清，但却从他的眼睛和表情里，明白了这三个字。
又不忍心了，周晚星只能缴械投降。
她深深叹了口气：“放心，我答应过配合你，我会做好的。今天大家都累了，早点回去吧。”
“你是真的累，还是生气。”覃朗皱起眉头，又上前拉住她，“上次你也说累，但你是生气了。”
“……你为什么这么在意这些？”周晚星低头看着覃朗扼住自己的手腕，“别总是随便关心我。”
覃朗松了手，看着周晚星离开。
还是没忍住说了不该说的话，周晚星觉得心脏微微刺痛，她不是因为生气而离开，而是因为暴露了太多心事，太丢人了，只能离开。
红灯亮了，覃朗追不过去，只能愣愣地站在马路另一头看着周晚星的背影。
又是争吵吗？但这次是为什么呢？是因为自己提到了李梦吗？
覃朗掏出手机准备再跟周晚星解释几句，却看到她平安夜发的那条“安全到家了吗？”自己没有回复。
为什么没回呢，覃朗抓了抓头发，想到那天那李梦发了婚纱照，肖潇他们问自己要不要去结婚典礼，自己应该是一直在回复他们，确实是忘了。
覃朗明白了几分，但他没有借口，只能颓然看周晚星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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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旦前完成了最后一次采访，周晚星和学弟学妹们告别，准备迅速回家把兼职的稿件写完，然后继续投简历。
主任老师已经发通知说新老师过完年就要来上班了，那时候自己就要正式离开教培机构了。即便短期生计没问题，但长期一定要好好规划了，尤其是在这么快搬入“梦中情房”的当下，为了奶奶的小花园，一定要拼了。
周晚星挤在公交车上，把刚写好的袜子文案第二稿发给了淘宝店主，然后在备忘录上写了今天还要做的两个稿件，一个是搞笑短视频的策划试稿，一个是幼儿早教读物的有声故事改编。莉莉帮自己找的美食节目文案兼职被拒了，一方面是因为不能跟组，更重要的还是自己水平不够。
正想着，袜子店老板发来三条60秒的语音：“小周呀，你把袜子拟人化的思路很好，我很喜欢。但是这个袜子哥哥的角色魅力不太够啊，不够苏不够甜，你要再凝练一下他的台词，女生们会更喜欢……”
周晚星听着，在拥挤的车厢里记下了甲方的需求，然后和满车晚高峰的年轻人们一起恢复了麻木的表情。
未来在哪里呢？
多少人一直在拼命挣扎最终还是陷入同样的困境中，不想做的太多，想尝试的东西能力不足。
没有方向，不知去向。
手机又响了，江修远约周晚星要归还莉莉的星黛露耳机仓。周晚星想到自己晚上要写稿子，有点犹豫，江修远听了出来，说不方便的话就约在电视台或是学校。
“星星，我想见见你，”电话那头，江修远的声音听上去有几分疲倦，“最近很累，我想跟您聊聊。元旦假期有时间出来吗，我们去爬山？”
“阿远哥哥，抱歉元旦我有点事。耳机的话你方便就来我家送吧，搬家后也还没来得及请你来坐坐。”
“……好，那一会儿见。”
周晚星心里有点难过，这么多年了，江修远很少用这种语气讲话，她能听出来他已经身心俱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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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家时，江修远已经在门口等着了。他安静立在小院子外面，仰头看着那棵玉兰树，晚霞之下，他看起来像是画中人。
“怎么不进去呀？”周晚星有点抱歉，“来多久了？”
“没事儿，也刚到，我也想先在外面吹吹风。今天开了一天会，脑袋有点蒙。”
周晚星笑笑：“耳朵都吹红了，快进来吧。”
开了门，奶奶正在做饭，周晚星在门口喊：“奶奶，您看谁来了？”
“谁啊，”奶奶在围裙上擦着手走了出来，“哎呀——小朗啊！”
江修远和周晚星面面相觑，奶奶因为他们的反应也愣住，随即仔细辨认：“哎呀看我这眼神，是阿远呀！”
“小朗……是覃朗吗？”江修远低声问周晚星。
“是啊，小朗人可好了，上次来还修了很多东西。”奶奶又接话。
“你看，助听器好用吧！”周晚星打趣着岔开了话题，“奶奶，今天阿远哥哥一起吃饭，我刚买了一些熟食，菜够，但是您再下碗牛肉粉吧，阿远哥哥好这口！”
“好好好，”奶奶欢欢喜喜跑进厨房，“阿远最喜欢我做的粉了，今天多吃两碗！”
周晚星推着江修远去沙发上坐下，帮他收好外套，去倒茶水。江修远打量着这间温馨的小屋，闻着厨房里传来的香味，看着周晚星忙碌的身影，身体和心都整个放松了下来。
“阿远哥哥，这是秋梨膏冲的水，清热润肺，很好的。”
“这个最近家里有在喝，很好喝的，”江修远接过茶杯，“是我妈拿回来的，还分给了薇薇一些……”
话说到一半，江修远意识到不妥，没了下文，倒是周晚星又问了几句薇薇的近况，江修远说，最近薇薇为工作变动的事情有些焦虑，妈妈也正在帮她做些协调。
“薇薇姐姐很优秀的，适应了国内环境就好。并且，庄阿姨出马，一定没事的，庄阿姨就是定海神针一样的存在。”周晚星心里其实是有些羡慕的，不管是庄阿姨还是沈老师，都是她接触过的行业领军女性，如果能跟着这样的人一起学习做事，那一定会成长得很快。
“其实我妈一点都不沉稳，有时候甚至很歇斯底里，”江修远苦笑，“我记得我很小时候，应该是我爸妈刚买房那会儿，我爸因为在门框上钉了钉子，被我妈大吼，不对，简直是咆哮，吼完之后她自己又崩溃到大哭。”
“还有这事儿呢？为什么啊，是不是工作压力太大了？”
“我记得我妈大吼——我想去别的城市接受新机会，但我背了房贷，我还怀了妹妹，我拖家带口，我动不了！我放弃了我真正想做的事，我背着这个房子感觉窒息，所以你们不能往这个房子上面钉钉子，你钉一颗，都是在往我心上钉，你懂吗！”
江修远夸张地学着母亲的样子：“我和我爸后面也聊过这件事，我们揣测，可能是我们破坏了我妈亲力亲为的装修成果？后来我爸去世后，我也问过她这个问题，但她却再也没提……其实直到现在，我都不太明白她为什么为了两颗钉子崩溃。”
周晚星认真琢磨着江修远说的话，想象着年轻的庄阿姨的处境，轻声道：“我觉得……我是说，我也许大概明白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