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不要怕
“小时候讨厌生病，觉得生病就不能和大家一起玩，不能追赶跑跳蹦，总是受人白眼。后来，奶奶告诉我攒够了钱给我做手术，做了就好了。”
周晚星递给覃朗一串年糕，像是在说萝卜白菜一样平常。
“后来我就盼啊盼的，终于做了手术。真的像奶奶说的一样，我可以像正常人一样了。但随着这颗心的启动，可耻的少女心也开始觉醒了，我喜欢上了阿远哥哥，我也开始爱美了。”
覃朗微微皱了眉头，认真听着。
“可是我知道，不管我再怎么去装扮自己，这道疤痕永远藏不住。大学时，我不敢和同学们一起洗澡，每次都偷偷摸摸的。那时候有个高年级的女生发现了我的疤，特地带着几个同学冲了进来看我，因为她以为自己的男友喜欢我……但谁会喜欢我呢？就连之前做家教的时候，一个男的准备非礼我，他扯开了我的衣领，发现了那道疤痕，就叫着跑开了。”
周晚星轻笑出声，狠狠咬了一口年糕，嘴巴鼓鼓地嚼着，眼睛却不争气地湿了。
“他还说，让我放心，不会有人会想动我这种人，吓都会被吓死！”
非常想说些什么，覃朗嘴巴却很干，一个字也说不出。
“听起来很矫情吧，大难不死的心脏病人，竟然还在考虑疤痕？”周晚星苦笑，“可是人不就是这么贪心吗？我甚至可耻地想过，如果我是一个肢体有残缺的残疾人，我也许反而会坚强勇敢、更堂堂正正地站在爱的人身旁。但像我这种表面看不出的，如果交往前不讲，交往后被发现，算不算诈骗？或者，我更怕的是，如果我爱的人也被吓到，又该怎么办？”
一切都明白了，为什么周晚星那天在医院被陆子铭的奶奶撕破领口一直紧紧护住胸前，自己当时笑她“不必捂这么紧吧”，现在想起来也是一阵惭愧。
“所以那天，你情绪不好，说要离开电玩城，其实是因为我聊到了嘴角的疤，让你想到自己，所以才不开心吗？”
“不是，”周晚星垂眸，“大概是听到你讲女朋友很完美，说她无瑕到像是不可亵玩的艺术品。我看到的她也确实美到不可方物，所以我才开始嫉妒了。因为这个嫉妒心，更讨厌自己了，所以要赶紧离开，不能被你发现我的嫉妒。”
“确定不是吃醋吗？”覃朗问。
“啊，不是，”周晚星突然被这句话吓到忘了伤感，“真的没有。”
“喂，你这样我很没面子啊。”覃朗笑着拿起鲷鱼烧，“来，来点甜的吧。鱼头这半给你，馅儿多。”
周晚星提起一个笑，接过来咬了一口，心情却也终于稍微好了一些。
“现在我们都知道了彼此生气的理由，所以，可以笑一个了吗？”
“不行，”周晚星继续咬鲷鱼烧，“现在笑，会变成满嘴豆沙的搞笑艺人诶。”
“哈哈哈哈，你看你，老是跟我讲什么豆沙馅儿，又饱暖思□□啥的，真的是不把我当外人啊，能不能在我面前稍微有点包袱？”
“在朋友面前要什么包袱……”周晚星嘴硬，但也从心里觉得神奇，自己生平第一次，在朋友、在男性朋友面前，讲了自己最隐秘的心事。
“总之，我觉得伤疤很帅的，你就很配这么帅的勋章。你要是胸口绣个花儿啥的，我觉得还很违和呢。”
“咳咳，什么绣花儿，那叫纹身好吧。”
“你懂就行了，反正就是帅。你不是也觉得我的疤很帅吗？”
“我没觉得……帅，”周晚星笑，“你别给自己贴金。”
“得嘞，你终于笑了，可把我累的啊。”
覃朗假装擦汗，然后又恢复了严肃的神情，“其实你说的没错，我前女友也说的没错，刚才的阿姨说的也没错，我这人特别擅长逃避矛盾，一旦李梦讲我了，我就会插科打诨把话题岔开，我总以为这样，矛盾自然会化解……但其实我伤了她很久。”
“是不是因为，你讨厌争吵？”周晚星想了想，定定看向他，“不，你不是讨厌，你是怕。有没有想过，也许是因为……小时候的经历呢？”
覃朗愣了愣，他好像突然醍醐灌顶了，自己从没有细想过逃避争执的原因，也许真的是来自童年里那个捂着耳朵躲在被子里瑟瑟发抖的自己。
“可是，我觉得你不需要再害怕了，”周晚星边比划着边说，“今天有个瞬间，我似乎看到了你小时候谁在沙发上的样子，但是现在，那个沙发早就装不下你了。所以那些小时候让你怕的，你早已大过它们了。”
覃朗怔怔看着她，低头用酒杯碰了碰她的柠檬水：“共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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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吃完饭上车，覃朗的电话就突然响了起来，他看看来电人，边回信息边跟周晚星道：“是肖潇，问我在干啥，我说刚跟你吃完饭。”
“肖潇呀，她人很好的。”周晚星坐在副驾驶上，听着不断响起的信息提示，“你要不回个电话再出发？”
“不用，她就是找我瞎聊天儿，”覃朗笑着把电话放在了车头的支架上，边启动车子边道，“你看她这一直蹦出来的信息，五句里三句都是说你的，要不你陪她聊会儿？”
车子开上了路，红灯的时候，覃朗看了看手机屏幕：“看吧，这会儿还闹着要见你呢，非要约你出来玩，她那性子，这会儿说不定都在组局呢。”
周晚星鼓起勇气，跟覃朗开了口：“那天，我跟阿远哥哥说了实话。我告诉了他我说了谎，跟他讲了我们不是情侣。所以肖潇那边……我也可以跟她讲清楚，也不让你在朋友面前为难。”
“……哦，你跟他讲了啊，”覃朗慢慢收住了笑意，片刻沉默后开口，“……说了也好，你反正也一直想说了。那天演唱会的时候，他其实也问了我，跟你是不是真的，我……”
手机上的提示信息又来了，在沉默的车厢里，显得特别响。
覃朗目不斜视看着前面的路：“应该还是肖潇，你帮我回一下她吧，说我在开车，一会儿打过去……哦，你也放心，再打过去，我就跟她讲你不是我女朋友。”
周晚星侧头看他，却只是看到了凛了神色的侧脸，刚想说话，却又听到了提示音，也只能凑过去看了一眼，但那信息却让人猝不及防。
屏幕里一闪而过的是，“元旦我要结婚了。”和“听说你有新女友了，一起来吧。”
周晚星僵硬地靠回椅背上坐好，好半天都不说话，忐忑地盯着手机屏幕，生怕它再亮起来。
“怎么了，肖潇这家伙又说什么了？”覃朗问，说话时也有点尴尬，“刚才我不是怪你，我只是觉得有点突然，你放心吧，我会跟她讲清楚的……”
“刚刚……不是肖潇。”
“那是谁？”覃朗也侧脸看周晚星，放下一点窗户，“你脸色不太好啊，不舒服吗？”
“没有，”周晚星挤出一个笑，“真没事儿。”
“看你这表情就是有事儿，”覃朗逗她，“说吧，刚看着什么了，脸都吓白了。是看到我的网贷金额，还是看到澳门赌场性感荷官来催我债了？”
“是……”周晚星看看路况还算平顺，才迟疑地开口，“你的天使……要结婚了。”
“什么天使……”覃朗看周晚星，转头的瞬间，一下就反应了过来。
是李梦，李梦要结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