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追光者
晚上江修远提议去学校附近吃饭，周晚星想了想，点名要吃麻辣烫，江修远二话不说，带她去了老地方。
其实周晚星读研的时候和江修远并没有什么交集，她拼命考进学校的时候，江修远却已经准备出国读博了。
她就像一只飞蛾，把他当做光一直追随着，踩着他的脚步，终于追到了同一个点，但交汇的时间却如此短暂。
“下次我看得给你个盆子，碗根本不够装。”江修远看着周晚星，一脸宠溺。
“怕我把你吃垮了吗？”周晚星使劲往筛子里堆食材，“我一直很想这家麻辣烫，有时候做梦都来吃过，只是平时离得远，很少来。”
“离得远不是借口，你呀，就是整天过得太对付了。”江修远一边说一边往周晚星的筛子里加豆制品，“多吃点多吃点，这玩意想吃垮我你得顿顿吃，吃上个天荒地老。”
周晚星笑嘻嘻去取茶水，虔诚地把辣椒和调料摆正，开始大快朵颐，热乎乎的食材吃下肚，一会儿脑门儿上就开始沁了汗珠。
“你慢点儿吃啊，谁也不跟你抢。”江修远给她递过纸巾，笑盈盈看着她，心里觉得很满足。
“你也快吃，”周晚星喝了口汤，“哇，这个汤就是记忆中的味道，又浓又香，这个中药味真的绝了！”
围着围裙的老板从旁边经过，闻言停下脚步看他俩，“哎呀小妹妹，我记得你！有段时间你们天天来，还拿着书什么的，一来就聊好长时间。哈哈，我寻思着你俩谈恋爱或者学习也不去咖啡馆图书馆啥的，就印象特别深。”
江修远没有多解释，只是笑着说：“她呀，不能喝咖啡，但觉得您家的汤头喝了能提神醒脑，有助于学习，那时候就整天拉着我跑来吃。”
“后来你不来了，小姑娘自己倒是来过几次，但也就没再来了。这都三四年了吧？”老板笑，“所以你们现在，是什么情况，又重新在一起了吗？”
江修远闻言，目光灼灼盯着周晚星，眼神里有一些后知后觉的错愕，或是后知后觉的伤感。
周晚星躲开视线，慌忙对老板摆手：“不是啦老板，这是我学长！他回国了，我们回学校来吃饭。”
老板尴尬地笑，江修远的眼神也黯淡了几分，周晚星也埋头继续吃自己的东西，可是心却很酸涩，她想起了那些因为他的“背叛承诺”，突然离开而赌气的日子，也想到了后来不得已与他渐行渐远后的难捱和痛苦。
如果永远不见面，把那些书信往来的时光当做是人生的陈酿，周晚星觉得可以，她可以拿那些回味一辈子。可江修远却一直把自己往他的世界里领，一直给她希望和可能性，向她展露更多的光源，但却不知道这种转瞬即逝的相处又别离，让她很长时间无法走出来，只能不停地说服自己，把那些星星点点的的光亮埋藏在心里，当生命中的灰暗瞬间出现时，可以拿出来一点，照一照。
老板讪讪离开了，餐桌上突然有些沉默。周晚星机械地吃东西，江修远面前的食物几乎没有动，他几次欲言又止，但最终什么也没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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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出小店，周晚星和江修远去了学校，晚上的校园有种说不出的静谧，有人抱着书去图书馆，也有小情侣依偎着散步的。两人走在有着各自回忆却没有什么共同回忆的校园里，气氛一时有点尴尬。
周晚星先打破沉默：“感觉校园变化很大，但氛围上又好像没怎么变。”
“你才离开学校多久，怎么还老气横秋起来。”江修远笑，“你看我，走了这么久，再看还是觉得亲。”
“对哦，你确实是离开很久了。毕竟我来的时候，你就不在这里了。”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江修远顿了顿才终于开口，语调漫不经心，却一字一字像针扎：“星星，你是不是一直在怨我。”
周晚星的身子一僵，一直嘈杂的心跳，好像有什么东西被他一语道破。
“那时候我让你来上海，但自己却去了美国，所以你怨我没有信守承诺对吗？”
周晚星使劲摇头，却不敢抬头看他。
“那为什么我去了美国后，给你寄明信片、写邮件、发微信，你都渐渐不再回复了。”江修远在周晚星面前站定，扶着她的肩膀，让她看向自己，然后弯起嘴角，半真半假地抱怨。
周晚星艰难地开口：“有时差，而且，你学业生活都很忙，我不能总是打扰你。”
“那小时候，你就不怕打扰我吗？你那时几乎每天都写点什么，分享你的生活和想法，集满一周的，就会寄给我。你忘了？”
“那时候不懂事儿……”周晚星的头越来越低。
“怎么能不提，我那时候每周都在等你寄来的信。”江修远把她肩上粘上的一片树叶拿掉，“我记得你那时候，很喜欢给我寄一些自己做的标本，我跟着你也认识了很多花花草草。”
“那时候觉得没什么可以给你分享的，毕竟你什么都知道，我能给你的，也只有那些你生活边角外的猎奇了。只是你人好，一直肯搭理我而已。”周晚星自嘲道，她没说的是，直到现在，她依然觉得如此，他们之间的鸿沟，比贵州到上海的距离要远太多太多。
“但你不知道的是，你所谓的那些边角，是我最珍惜的记忆。你可能不记得，当你有了手机后，我做了什么……”江修远一字一句地帮周晚星回忆，“是谁每天跟你讲，我今天打球赢了，我今天学习很累，我今天看到一只猫，我今天失眠了……我是因为是个好人才这么做的吗？你是真的不知道为什么吗？”
周晚星的心跳开始剧烈，她逼迫自己平复心绪，岔开了话题，“阿远哥哥，你不是说有礼物给我吗？是什么？”
这声熟悉又陌生的哥哥，让江修远露出一个无奈但又意料之中的苦笑，他伸出手轻轻揽住了她：“行，你不想提我就不提了，但我知道是我不好，你才会一直躲着我。”
被这个突如其来的拥抱吓到，周晚星甚至忘记了呼吸，心跳声大到震耳欲聋，却也遮不住江修远的叹息声。
很短的瞬间，江修远就松开了她，然后恢复了平日里如沐春风的儒雅，他从背包里拿出一个信封，递给她：“这就是给你的礼物。”
打开信封，周晚星看到里面是两张演唱会的门票，她惊讶地抬头看江修远，眼睛就突然湿了。
“傻丫头，哭什么。”江修远拍了拍她的头，“我知道你有多喜欢青峰，当年你为了看演唱会专程跑来上海，本来都说好和你一起的，我却因为和导师出去采访浪费了你一张票。后来一直说再找机会陪你看，但他们休团，我也出国了。现在青峰第一场个唱，我想着，一定要带你去见见他。”
听着这番话，周晚星突然难过得翻江倒海，不是因为江修远，而是因为她现在真切地意识到自己的可笑。
这两个月，先是因为工作错过了抢票，又因为找工作错过了弥补的机会，最后只能在高昂的内场票价和黄牛票前望而却步。
她的生活，好像已经被不明所以的焦头烂额彻底压垮了。学生时代时再苦再忙再穷，都可以为了见偶像一眼拼命努力，那时候提前准备的期待，孤身一人前往时朝圣般的勇气和雀跃，现在竟然都荡然无存了。
活了这么久的喜欢和爱，除了给了江修远，就是吴青峰了。这么多年，靠着他们一直指引着自己前行，可是现在，小时候那种赤诚的、执着的爱，怎么就变得退缩胆怯，怎么就被自己亲手扼杀了呢。
“别有负担，拿着吧，这票是我欠你的。”江修远有点尴尬地提提嘴角，“本来定的时候，想说可以一起去的，但没想到你交了男朋友。那你们就……一起去看吧。”
周晚星讷讷接过，沉默了良久，才鼓起勇气开口：“既然是你欠我的，那就陪我去看吧。”
江修远愣住了，看向眼前人，眼睛里有些惊喜的光亮，用力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