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肩并肩
截图保存，不放心，又截图一遍发到云盘。周晚星做完这一系列动作，才终于好好看这篇文章。
自己的名字第一次和江修远的出现在一起，单单是想起这件事，就让周晚星觉得悸动。但是这次两个名字却并没有并肩，他是撰稿人，自己则是被采访对象。
那篇代班做的采访，却被江修远写成了一篇直逼十万加的稿件，他没有从任何常规的角度去撰写这个在视频号里标题为《女老师“教科书式”急救！心肺复苏创造生命奇迹！》的故事，而只是以这个事件为引题，分析了罹患心脏病的儿童在家、校、教培机构三点之间的风险和隐患。不仅从防范、急救方面上进行了调查和科普，他还从成因方面，做了专业的分析和关怀。
江修远把这个本来或耸动或晦涩的主题，用一字一句编织成了简明、清晰、精准、温暖的传达，直击每个读者的内心。
周晚星看得热泪盈眶，因为她知道，那个从小仰望着的阿远哥哥没有变，他还是那个眼睛亮亮、意气风发，跟自己说“书生报国无他物，唯有手中笔做刀”的前辈和榜样。
她也在文章中，看到了他一直以来对儿童心脏病的关心，她知道那是因为他家里的关系，也一直厚脸皮地知道，这和自己，或许也有一些些关系。
周晚星喜欢江修远。这句曾在心里写了无数遍的话，在今天，突然像是翻飞的干黄书页，在心中疯狂起波澜。
正在感怀的时候，手机震动起来，是江修远发来的微信。
“我的师妹，这篇写得你可还满意？”
周晚星弯起嘴角，回了：“十分满分的十分。”
“这么高的赞美啊，”江修远笑，“但我可是差点被骂死，这稿件领导差点毙掉，说太像柳叶刀。”
“哈哈，这句难道不是最大的赞美吗？”周晚星说，“不过，你倒是有可能被我们主任老师追杀，毕竟她抱了那么大希望让你做宣传，你写成这样，看她不得找你好好絮叨絮叨。”
“哈哈那我管不了，他们自作主张，我可没答应。”江修远回复，“絮叨就大可不必了，不过我也正要去你们学校一趟，一会儿见呀。”
“诶，你来干嘛？”
“去了你就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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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叫到办公室的时候，李敏和主任老师都在了。主任老师的表情十分严肃，李敏面上更多的则是气愤和尴尬。
“周老师，你看了那篇稿子了吗？”主任老师板着脸问。
“看了。”
“觉得写得怎么样？”
“很好，切入点另辟蹊径。”
“呵，是蹊径了，”主任老师差点拍桌子，“可是完全没有提到学校想要的内容！这让我怎么跟老板交差！他们下了多大的本给你造势，你心里没数吗？”
周晚星稳了稳心神道：“我已经按照您说的配合学校接受了采访，但稿子怎么写，具体写什么，我控制不了。”
“你怎么……”主任抬高了嗓门，觉得情绪太过直白，又压下了怒火，拿出循循善诱的姿态，“你怎么就控制不了。李老师说你和那个江记者是认识的，那你怎么就不能跟他好好说说呢，哪怕提几句呢，可是有嘛？没有啊！”
李敏立在一边一直不作声，她偷偷瞄一眼周晚星又匆匆转开视线，主任老师也不停地喝水，办公室里一片沉寂。
这种气氛之下，周晚星突然又想起了之前离职时陈经理讲的那些：“没眼力见儿”、“能力不足”、“都是你的问题”……
窒息感又回来了，周晚星本来想照例忍过去，大事化小、息事宁人，但脑袋里又莫名想到覃朗的话，“别总把问题往自己身上揽”，于是决定把话讲清楚。
“主任老师，”周晚星深吸一口气，“您招我进来的时候，说您会看人，说觉得我有做老师的良心，这句话给了我很大的鼓励，为了不辜负您的信任，我在践行这种良心，所以我认真讲课，我不知道您怎么看，但至少我自己问心无愧。后来，为了完成您下达的任务，我虽然不愿意撒谎，但也配合您接受了采访。但这是我能做的所有事了，我不想、也没办法去干涉别人的想法。”
主任老师有点没想到周晚星的反应，因为她曾准确地洞悉了周晚星对自己的心怀感恩，所以大多时候她不争不抢、温和有礼、对自己提出的要求都默默接受，甚至有些言听计从的状态，也觉得是应当且合理。
但没料到，这件事上这位周老师却比谁都轴，这让她有一种失控感。
“周老师，你这话是在质疑我的良心还是我的眼光？”主任老师推推眼镜，“我招你来破格讲课，是作为行业前辈欣赏你，我让你去为学校宣传，是作为领导要求你。这是为了你的饭碗，也为了我的饭碗，你不要搞特殊。”
李敏试探地张口：“主任老师别生气，这件事也有我的错，当时江记者只留下周老师的时候我就不应该走，我应该多说几句的，至少那个通稿可以给到江记者……”
周晚星觉得荒唐，却只能嗤笑，现在她越来越看清了职场的本质，可以交到莉莉那样的挚友，但也没必要把谁都当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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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传来了笃笃的敲门声，三人同时看向门外，主任老师第一个反应过来：“哟，江大记者啊，您怎么来了。”
周晚星抬头，正好对上了江修远的目光，他跟着一位老师走进来，笑容灿烂，脚步轻松。
“来做个回访呀，顺便买点东西给大家喝。”江修远把手里的咖啡放下，然后把其中一份果汁递给周晚星，“不知道打扰了吗？”
“怎么会！”主任老师站起身笑，“需要怎么配合您讲，我让两位老师多多配合。”
江修远客气地笑，“倒是不需要两位老师，我今天是特意来找主任老师您的。”
“我？我能做什么呢？”
“刚才在门外不小心听到，主任老师好像对我这篇稿子颇有微词啊，不知道可否多指点一下。”
“啊，我……我不是那个意思。”
“主任老师是觉得不够凸显咱们学校是嘛？”江修远笑道，“是我没做好，因为毕竟不能做成广告是吧。再说，已经有短视频从老师救人的角度去解读这件事了，再这么写就雷同了，也确实希望能够深入一些。主任老师如果不满意，可以找找百家号那些渠道，流量也大，宣传效果也好，我也可以给你推荐一些。”
主任老师知道江修远话里有话，却也找不到漏洞，看着他的笑容，也只能伸手不打笑脸人，只好讪讪地笑。
“其实周老师当时在接受采访后，反复跟我强调过，要多多宣传一下学校的，但不好意思，我们领导那边不好解释，毕竟也没收广告费是吧。”江修远拿着咖啡，递给李敏，“而且我写稿子有个毛病，就是谁也不听。刚才是这位老师说要给我通稿对吧，不好意思了，你即使给我一百篇，我也不会看的。为这个，我们领导也很头痛。”
李敏闻言，慌忙地解释：“对不起，我不是想干涉您……”
江修远拿出一份企划，越过李敏，对主任老师说：“可能主任老师您没看到稿件背后的宣传效果，但其实很多人很接受这种科普性质的传播信息的。而且，因为稿件有了一些影响力，我们电视台的一档民生节目，想邀请主任老师您来参加，您到时候可以多说点您想说的。”
“啊？上节目？我这也没经验啊”主任老师嘟囔着接过企划，但嘴角却止不住笑意，“我经常看这个节目的，我很喜欢那个胖胖的主持人，真的可以去参加吗？”
“当然，主任老师您上电视一定能表现得特别好，周老师不擅长这些，您替她打打样做做表率。让她好好看看学学。”江修远继续笑地如沐春风，“您看这样解决，是不是算将功补过了，您就别骂周老师了。”
“哎呀，江大记者这话说的，我怎么是骂周老师呢。”主任老师有点尴尬，“她可是我们学校的骨干教师呢。”
江修远掏出一张名片：“那我就放心了，我替周老师谢谢您了。后面这位节目责编会跟您对接，您有什么问题，也可以随时问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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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出办公室，周晚星看着身旁并肩而行的江修远，暗暗看着走廊上两个人紧挨着的影子。现在的自己早就不是跟在他身后那个矮小的小丫头了，但却始终对他有仰望的感觉。
“谢谢你。”
“谢什么，”江修远停下脚步，伸手拍了拍周晚星的头，“不要跟我这么生分。”
有几个小朋友跑过来，周晚星缩了缩脑袋，江修远也收回手笑笑看她，“还是老样子，总是躲着我。”
“我才没，我要上课了。”周晚星脸发热，抱着课本要进教室。
“那我可以进教室等你吗？”
“不要，”周晚星伸出手做了禁止的动作，“你来我会紧张。”
江修远勾勾唇：“好，我不进去，我在外面等你。好好上课。”
“周老师——”
突然一个脆生生的呼喊伴随着脚步声打断了江修远的话，周晚星转头，看到了呼哧呼哧跑过来的陆子铭。
“你出院啦！”周晚星眼睛发亮，半蹲下身，迎住奔过来的小朋友，“以后可不能这么跑了！”
“周老师放心，我没事啦！住院都两周才放我出来！”陆子铭转了一圈，“是不是好好的！”
“对！特别棒！”周晚星笑得眼睛都不见了，“一定要好好照顾自己的身体，以后也会很棒的！”
“嗯嗯，我查了课表，知道你在这个教室有课，专门跑来等你的，我一直想亲口说——，”陆子铭仰起汗津津的小脸，认真道，“谢谢你周老师！”
周晚星笑着说不客气，心里一下子软乎乎暖洋洋。
陆子铭脱下书包，从里面掏一个已经有点压变形的透明盒子，皱着小脸发出了懊恼的叹息：“啊！还是被压坏了！”
盒子里是一只手工制作的玫瑰花，周晚星笑着接了过来，“还好还好，花没有坏。”
“周老师，这个是我的谢意，”陆子铭吸吸鼻子，“没有用爸爸给的零用钱买，这是我自己做的，在医院我也在做，跟着视频学的，可能做得不好……”
周晚星眼窝发烫，不住地点头，“我很喜欢，也充分感受到你的谢意。这支花是我今年收到最好的礼物！”
预备铃声响了，陆子铭嘿嘿乐着告别，“周老师，英语课要开始了，我们周末语文课见呀！”
“哈哈，好，周末见！”周晚星站起身跟陆子铭告别，笑意一直漾在眼睛和嘴角。
“开心了？”江修远轻轻撞了撞周晚星的肩膀，“收到了今年最好的礼物。”
“嗯！”周晚星眼睛闪闪看向他，“超——开心！”
“哈哈，”江修远也笑意更浓，“那我一会儿的礼物好像拿不太出手了。”
“你有礼物给我？”周晚星难得变成江修远回忆中那个偶尔耍赖小丫头的样子，摊开双手，“快给我！”
“哈哈哈，你快去上课，上完课给你，当做奖励。”
“得令！”周晚星拿着玫瑰花跟他挥一挥，“那一会儿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