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你究竟是谁?
姜容不说话,打量着眼前人,虽与他相处了几日,但他始终半张银质面具遮面,让她觉得捉摸不透,离得近了,甚至能闻到他身上的淡淡的檀香味儿。
既是延恒,姜容怕他认出自己,不多言转身便走。
“等等。”
姜容转身冷冰冰地抬头看着比她高出一个头的和尚,冷冷道:“和尚,今日之事,你权当没有看到,否则就算是天涯海角,我也定会杀了你!”
说完不再多话,提剑就走。
延恒忽喊了一声:“姜容!”
姜容猛地转身,抬眸盯着延恒,她以巾帕遮面,没想到延恒竟早已认出了她。
延恒淡淡一笑道,像是洞察了她眼里的疑惑:“一个人可以易容,可以遮面,但每个人的身形骨架不一样。”
姜容赫然惊愕,心里如同惊涛骇浪一般,此人难不成有异能不成!这样的夜里虽有白雪和月色照明,但她身穿宽大的白裘,与月色融为一体,脸上裹了帕子,竟还能看得出自己的骨形!
延恒见姜容不说话,又道:“怎么几日不见,就不认识为师了?”
姜容索性把脸上的蒙面巾一扯,冷冷道:“我不需要!”
延恒也不恼,而是看向姜容腰间的软剑道:“看来这便是名震天下的青鸿剑了,自从陆大公子被杀,此剑便从世间消失了。多少人想找到此剑,奈何均无功而返,未曾想今日竟让为师有缘得见。”
姜容冷哼一声,右手握在剑柄上,手背青筋突起,全身戒备,仿如长了满身荆棘的刺猬,似随时准备迎战。
延恒风轻云淡地看了一眼姜容,转身看着白雪下荒凉的镇国公府,低头看到飞雪下的几缕青灰,银色面具下那张千年不变的脸似有些错愕。
他抬眸看向姜容道:“你这是来祭拜老镇国公一家的?”
姜容就那么死死地盯着他看,仿佛要把那层面具盯出一个窟窿来。
延恒随手一挥,原本纷飞的积雪顿时如被人特意归位一般噼噼啪啪落满了整个院子,此时一阵风吹过,一切归于平静。
姜容静静地看着这一切,延恒的武功高深莫测。
而他不兜圈子直接道:“二十年过去了,本以为世人早已不记得昔日的老镇国公,未曾想,今日你竟会来祭奠陆府满门亡灵。”
姜容心中早已思绪翻飞,末了才低声问道:“你究竟是何人?”
延恒转身面向姜容:“怎么你与为师相处了几日,还不知为师是谁吗?”
延恒轻笑一声,双手合十作像在做自我介绍:“贫僧法号延恒,青龙寺僧人。”顿了顿他又道,“就是你嘴里的和尚。”
姜容没有说话,目含冰霜地盯着他,这人的话说一半藏一半,看不清面目,也听不出真假。
延恒的目光带了几丝探究:“只是丞相与为师说过,你今年十六岁,陆府满门被灭之时,你还未曾出生,怎会与陆府结缘?”
“你呢?不也如此?你知道什么?又怎会来此?”姜容不答反问。
延恒漠然摇头,风雪中的镇国公府越发萧条,他低低叹息一声。世人皆道镇国公陆邵石功高震主,生了不该有的谋逆之心才遭满门被灭的下场。就连一代贤后陆大小姐陆蓉也被剐了三千刀,流尽鲜血而亡,死后身上的片片血肉都进了野狗腹中,尸骨无存。
据说行刑的那三天三夜,陆皇后至死无一声哀嚎。
姜容见他不说话,厉声道:“和尚,我劝你少管闲事,也别把今天的事说出去!”
“好!”延恒坦泰然自若道,此刻风忽起,吹得他的僧袍翻飞,明月照在他清冷的僧衣上,仿如洒了一身风华。
姜容微微一愣,没想到他会答应的如此痛快,于是她不再多言,转身便走。
月色中的延恒看着离开的姜容,那身雪白裘狐大氅将她整个身子裹在里面,如这月色一般清孤。
他抬头望着空中那轮明月,想,这世间,除了他们师徒三人之外,竟还会有人记得老镇国公一家。
“师兄,你怎么站在此处?此处风大。”一名年纪与延恒相仿的和尚抱着一大摞纸钱过来,个子比他矮了一个头。
“无妨。”延恒轻轻摇头。
新来的和尚并没有觉察出延恒的异样,更没有对破败的镇国公府刚才的打斗发现有什么不对劲,只一边往外掏东西,一边嘀咕道:“师父让我们每年的这日来祭奠老镇国公一家,就是不跟我们讲什么原因。师兄,你难道不好奇吗?老镇国公一家被灭时,我们才出生呀。”
二人同年同月同日生,同拜青龙寺住持为师,可二人的性情却完全相反。
延恒淡淡一笑:“智觉,你每年都这么说,可也从来没落下过一次。师父既然这么吩咐了,你我二人照做便是。”
智觉哦了一声,便从一个角落拿出一个铁盆来,将手中的纸钱抖开,与延恒二人将纸钱点燃。
火光映照着延恒脸上的银面具,仿如淬了层金箔。
一张张纸钱很快被火舌舔舐成灰。
他也想不明白,一开始是主持师父带他和智觉二人每年的十二月十二夜里来此,等他年满十三岁后,师父就闭关了,让他与智觉二人一起过来祭奠陆府满门。
这么多年了,从未落下过一次。
他们问得急了,师父便闭目不言。
智觉扯了扯延恒头上的面具喃喃道:“还有,我也想不通,师兄明明你长得如此俊俏,师父却独独要你带着一张面具,还让你发誓不得在人前摘下此面具,见过你脸的只有我和师父二人,究竟是为何呀?”
延恒摇头:“出家之人,皮囊何须在意,师父这么做必有他的道理。”
只是隐隐之中,他总能想起些什么,可那些画面转瞬即逝,他连一星半点也没抓到过。
回到姜府外的姜容屏气凝神地感觉四周的情况,发觉无人跟踪,那些盯着他的眼线也不在,这才又纵身一跃悄无声息地进了自己的房间。
耳房里一直睁着眼的卿尤这才闭上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