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能怎么办，回家呀
次日，沈慕乔在家休息，没去培训班。何奕阳闲时就去捣鼓竹子。
忽闻一阵哇哇大哭声，不像小虎的声音。沈慕乔心一紧，拄着竹拐寻声而去，何奕阳亦跟着。
沈慕乔问：“会不会是小虎把人打了？”
“你不是叫他要打回去吗？”
沈慕乔横了何奕阳一眼，继续前行。
“别急，我先去看看，你自己小心些，慢慢来。”语毕，何奕阳沿着山路往上跑。
在小路和大路的交叉路口处，小虎蹲在地上看着一个十五六岁的女孩儿和一个三十左右的发福男人纠缠，男人又是推又是打，被他身旁的一个年纪相仿的女人拉住。
“胖娃儿，你不要再打了，都到老家门口了，别人看到了不好。”女人劝诫着，“徐凤，你就少说两句，不要惹你哥发火。”
“我不回来，你们偏要送我回来，马上就要开学了。你们好狠心，把我一个人丢在老家，没得米没得菜，你们要把我饿死吗？”那个叫徐凤的女孩儿边哭边说。
“我狠心？”说着男人又要去踹徐凤，被女人从身后吃力地抱住，“你好意思，动手打我妈，你良心被狗吃了吗？”
男人力气很大，女人实在拖不住他，他上前就给徐凤一巴掌，打得女孩儿懵了好一会儿才大哭起来。
何奕阳跑上前制止，将徐凤拉到自己身后，友善地说：“有事好好说，不要动手打人嘛，况且还是一个小女孩儿。”
男人恶狠狠地瞪了何奕阳一眼，女人倒是好说话，和颜悦色地上前讲着事情的经过。
这对夫妇是徐凤的表哥表嫂，徐凤的父亲是男人母亲的弟弟。徐父常年在外打工，她多数时候跟着大姑，也就是男人的母亲，在老家生活，。
去年，徐凤去城里上卫校，一到周末就会去他表哥表嫂家。才新婚不久的表哥表嫂几乎没有二人单独过个周末。
徐凤性格怪癖，不爱说话，除开睡觉外，几乎每天都抱着手机玩，连吃饭时也不例外，也不出门。表哥当这位表妹是空气，可也会对妻子愧疚，难免会教育徐凤一番。
表哥用心良苦一番劝说，徐凤却不吭声，没有任何回应。表哥气上来了，忍不住会打骂徐凤。
今年，夫妇生了孩子，大姑进城照顾小孩，徐凤更是常去，完全把表哥表嫂家当自己家。
不久前，徐凤家人都劝她去找份暑假工锻炼自己和别人交流的能力，毕业了好找工作。表嫂在小区的快递站给徐凤找了一份暑假工，结果第二天老板就不要人了。
表嫂一了解，才知徐凤在快递站的一天没开过口，像个木头一样，别人来询问包裹，她同样什么都不说，但凡小孩子都知道不懂的要问，而她却连问人的勇气都没有。
表嫂又鼓励徐凤去找新的工作，可女孩儿连怎么坐公交车地铁都不太懂，就知道她学校到表哥表嫂家的那路公交车。让她在手机上查询怎么坐车，她也不懂，真不知她这一年在城里是如何上学的。
表嫂才生孩子没多久，有个嗷嗷待哺的小婴儿，纵然有心去帮徐凤，也没那个精力。
前段时间，表哥想好好和徐凤聊一下她的性格对以后工作、生活的影响，苦口婆心说了一两个小时，她硬是没有说一个字。表哥气上来了，用自己的拖鞋狠狠打了她，他自己的胳膊都疼了几天，可想而知徐凤有多疼。
眼看徐凤也快开学了，忍个几天也能眼不见为净，大不了每个周末再忍她两天，至少还有五天清净的时候。
而表哥非得要把徐凤送回老家的原因是她动手打了他母亲。
头一天晚上，大姑劝徐凤，让她改改自己的性格，结果她却来气了，不但和她大姑顶嘴，还把大姑推倒在地。
徐凤和她大姑吵架打架不是一次两次。曾经有一次，徐凤就信誓旦旦地说：“小心我以后不会养你哦。”大姑一听，气得不行，吼道：“我有儿有女，用得着你养？”
这次徐凤打大姑和以前都不一样，因为发生在表哥表嫂家，还当着他们的面。表哥当时就火冒三丈，拉着徐凤就要送她走。
徐凤坐在地上死死抱着门框非不走，表哥疯狂拉扯，闹得邻居们都出门看戏。表嫂劝阻说，第二天再将人送回老家，这才有了何奕阳刚刚看到的那一幕。
何奕阳傻眼了，俗话说清官难断家务事，表哥打人是有不对，可徐凤这小姑娘是不是也太不懂事了。
表哥从后备箱里拿出两袋米，扔在路边，又从钱包里抽出五百块钱塞给徐凤，拉着妻子上了车，走之前说：“徐凤，你自己好好想想，为啥子这样遭人嫌？”
何奕阳看了看哭哭啼啼的徐凤，又看了看一脸木然的小虎，摇了摇头，不知如何是好，只得提起路边的两袋大米，先送徐凤回家。一转身，发现坐在石头上玩着狗尾巴草的沈慕乔。
何奕阳问：“你都听到了。”
沈慕乔说：“嗯。”
“该怎么办？”
“能怎么办，回家呀。”
何奕阳叹气，是啊，能怎么办，那是别人家的事，别人走的路。不过，看着身后的沈慕乔拄着竹拐在泥泞的山路上艰难下坡，心有不忍。
“小虎，你能提得动吗？”何奕阳示意自己手里提着的两袋大米。
小虎接过大米，一只手拎一袋大米，轻松得很，快速跑下山路。何奕阳快忘了，这个智力只有四五岁的男孩儿，身体却像成人一样壮实。
何奕阳返回到沈慕乔身边，蹲下说：“我背你。”
“不用，我能走。”
“你三条腿要怎么走啊。你看你，刚刚上来时，都湿透了，连头发都打湿了。这泥泞地，下坡路可比上坡路费劲，路这么滑，你不想再摔一跤，把左腿也摔坏吧？”
“我说了我能走。”沈慕乔倔强地往前走，心有怒气，一个不小心，脚下打滑，要不是何奕阳快一步扶住她，这会儿又是满身稀泥。
“我知道你是一个坚强的人，但锻炼意志力不用非挑这个时候。人都有脆弱的时候，我不会笑话你的。”何奕阳一脸真诚，再次蹲下。
沈慕乔犹豫了几秒，最终还是选择被人背下山。
何奕阳感慨了一句：“看着挺瘦，实际上挺沉。”
一个常年待在山里的人，出一趟门就是在锻炼身体，身上没有多余的脂肪，是要比城里姑娘结实不少，沈慕乔不服气：“在影视剧里各种高难度抱女人的方式，什么公主抱，跳起来抱，720度旋转抱，你们男演员不都一脸轻松，很享受吗？”
“你不知道有威亚、道具、帮手吗？大多看着花哨漂亮的动作都不是一个人能完成的，而且对女演员要求也挺高，最关键一点是体重轻。”
沈慕乔白了一眼，说来说去就是想说她重，讥讽道：“那还不是因为你们这些男演员都是些瘦不拉几弱不禁风的人。”
“你这观点太片面。谁说瘦的人就没力气了？我在这里天天都干活，力量大了不少，有的是肌肉，不信你摸摸我的胳膊。”
“没兴趣。”
“不摸算了，可是你的损失，好多人想摸还摸不着了。”
“这话说得，你好像是那啥”
“你？”何奕阳敢怒不敢言，也怪自己，非得要让人家摸肌肉，让人误解。
“也是，你们圈里不少人的肉可都是论斤论两卖的。”
“别侮辱人，任何行业都会有行为不检的人，但大的风气都是好的，不要一竿子打死一路人。我可是有职业道德的人。”
“对对对，职业道德，那谁还被人贴上恶人的标签了？”
何奕阳来气了：“沈慕乔，你再提那事，信不信我把你扔在泥地里，自己爬回去？”
“我不爬，我有腿，能走。”沈慕乔嘴上不服气，可双手却把何奕阳的脖子箍得更紧。
何奕阳被沈慕乔言行不一的行为逗笑，看着前面失魂落魄的徐凤，心里不好受，感叹：“那小姑娘挺可怜的。”
“去年过年，远远见过她一回，和她爸爸回老家扫墓上坟，听外婆讲，是个可怜人。”
沈慕乔将徐凤领到了兰樱园，外婆得知事情的经过，说了三遍好造孽。
午饭时，外婆热情招呼徐凤多吃菜，小姑娘没有一句谢谢，连笑容也很吝啬，她吃得很少，和小虎一样只顾着扒饭，菜没吃几口就下了桌，出了堂屋，坐在院子里拿着手机玩。
外婆再一次叹气：“造孽啊。”
徐凤的父母是经人介绍后在一起的，两人还没来得及领证，便有了徐凤。他们都是山里农民，没读多少书，徐父老实勤快，听人说徐母不是一个本分的人。
徐凤一岁时，父母离了婚，后来，徐母又嫁人生了孩子，没多久又离了，之后又结了婚又生了孩子又离了婚。
外婆也只是听别人说过徐母的状况，具体结过多少次婚，离了多少次婚，生了多少孩子，说不清楚。
不过，有一点可以肯定，徐凤的母亲只是生了她，没有养育之恩。试想，一个生活过得乱七八糟自顾不暇的人，哪有精力去顾及她与第n任前夫生的孩子？
徐凤父母离婚后，看上去和大多数单亲家庭一样，没了母亲的关爱，至少还有父亲的依靠。可奇怪的是，她十岁以前，都没和她的亲生父亲生活过。
徐凤的小姨，也就是她生母的妹妹，在她父母离婚后，硬要养她，原因是小姨没有自己的孩子。父亲争取过她，可不知什么原因就认了这件事。
徐凤跟着小姨小姨夫在一起生活了五六年，户口也上在了他们家，三个人俨然成为了一家人。如果，她就这样生活在其乐融融的三口之家可能就没有之后的事了。
徐凤八岁时，小姨非要跟着小姨夫离婚，从此人间蒸发一般，完全不管她。
小姨夫一直对徐凤也不错，想着小姑娘在身边，还抱着自己老婆会回来的希望。可两年过去了，他的愿望落空，心有不甘，想着白替别人养了七八年女儿，找到了徐凤的生父，让其付这些年对女儿的养育费。
徐凤生父常年在外打工，在工地干活，本该存了些钱的，可还是向亲戚朋友借了钱才将女儿接回家。
徐凤回到了父亲家，却长期见不着父亲。徐父心里有愧，会尽量弥补徐凤，尽量多给她零用钱花，嘱咐亲戚们多照顾他的可怜女儿，想着自己不能给她一个完整的家，便请求在城里工作的大哥一家替她照顾自己的女儿。
徐凤在大伯家没待到一个月，便被撵出了门。原因很简单，在大伯家和在她表哥家一样，像个木头人一样让人不舒服。
徐父拜托自己的姐姐，也就是徐凤的大姑照顾自己的女儿。大姑独自一个人在农村，孩子们在城里工作，想着有个伴陪着也好。只不过，和这位怪脾气的侄女相处起来矛盾不断。
大姑作为长辈，受弟弟之托，把徐凤当女儿一样教育。
徐凤在大姑面前话比较多了些，也常常顶嘴，大姑在气头上，免不得会说让女孩儿走之类的话。有一次两人闹得太厉害，把大姑气得实在不行，让自己的弟弟把徐凤领走。
徐凤又被父亲送回奶奶家。徐奶奶和外婆年龄相仿，又是邻居，免不得会家常几句，外婆这才了解了这位可怜的小姑娘。
都说隔代亲，徐凤和徐奶奶相处得还算融洽。不过好景不长，徐奶奶被领居家才拿驾照的小年轻开车撞死了。于是，徐凤又没了容身之所。
最后大姑见徐凤可怜，又收留了她。
徐凤有母亲，但似从未有过。徐凤有父亲，但很陌生。
徐父是老实本分的人，一年四季差不多都在城里打工挣钱，可是他最大的心愿便是能再娶上一个媳妇，有些原因也是想为了徐凤有个看似完整的家。亲戚朋友给他介绍了很多，本分、姿色差一点的女人他还看不上。
徐父交过很多女朋友，他对他的女朋友们很舍得大方。近期的一个女朋友要买车，他付了首付，还完了贷款后，女朋友开着车就跑了。
去年除夕夜前夕，徐父兴高采烈地让侄子连夜开车把徐凤从老家送到城里去，他在城里的新女朋友邀他们爷俩去她家过年。可是除夕夜早晨，徐父领着女儿坐着大巴灰溜溜地回到了姐姐家过年。
据说那位女朋友一见两手空空什么表示都没有的徐父，还领着一个拖油瓶，立马没给好脸色。她一个在城市里有房的女人，虽然离过婚也有孩子，但就算再缺男人，也不能找这么一个不懂事的男人，年龄一大把，人情世故完全不懂，看着就晦气。于是将徐凤父女两撵走了。
听说徐父又有了新女朋友，离过婚有两个比徐凤还大的孩子。女方说了，如果要结婚，必须要在老家镇上买一套房子。房子30万，听说徐父已经付了一半，在外没日没夜的干活，就是想在一两年内付完剩下的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