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你还不如我们这些你口中的刁民
沈慕乔将那顶粉帽压在尾架上,又被何奕阳取下来戴在她头上。
“太阳这么毒,不要晒伤了。”
沈慕乔不领情,从背包里取了防晒袖子和墨镜戴上,将那顶粉帽扔进包里。
何奕阳指着她手臂上防晒的袖子,渴望着问:“你还有多的吗?”
“没有。”沈慕乔发动车,“走了。”
目的地,滚泥坡,何奕阳被歹徒勒索弃车逃跑的地方。到达出事地点,那辆奔驰大g静静地窝在路边,四个轮子都被卸了。
“卧槽!”
何奕阳再也忍不了,火冒三丈,骂骂咧咧,像个疯子,情绪太激动,猛地跺脚,忘了左脚上还有伤,疼得抱头蹲地。
沈慕乔静静地望着何奕阳,不靠近,不劝人,让他尽情发泄。车不偷,卸轮胎,明显就是带着恶趣味的打击报复。待他稍微平静后,问他的打算。
何奕阳满头大汗,红着眼看着沈慕乔那张平静的脸,更来气,大叫着:“我不就是想到山里找个寨子,避避暑,怎么就遇到了歹徒,弄得满身是伤不说,还被你这个女人戏耍,连车胎也被人卸了。这他妈的什么鬼地方,住的都是一群社会败类,垃圾。还说什么山里人民风淳朴,狗屁,全是假的。穷山恶水之地,全是些刁民。”
沈慕乔眼色冰冷,笑声似冰刀:“你又是什么好东西?高片酬,光鲜亮丽的生活,镜头前老好人,却连给贫困山区儿童的公益金都诈骗,现在声名狼藉,还要摆谱,你给谁看?虚伪!你还不如我们这些你口中的刁民。现在你的报应来了。”
“我没有诈捐。”何奕阳大吼,“我没有诈捐。钱我拿出去了,只是所托非人,后来我又补上了,我出了双份钱。”
“和我说这些有毛用。”
何奕阳瘫坐在地上,不顾满地沙子泥土,闭着眼仰着头,声音嘶哑:“是啊,我和你说这些有什么用。两年前的诈捐门,我从众人追捧的大明星变成了人人喊打的臭老鼠,我的演艺事业毁了,曾经被制片方疯抢的男主角,现在却要求着人家才有个跑龙套的机会。是啊,这就是报应。”
沈慕乔看着他,沉默不语。
何奕阳发泄完后,想着要解决问题。打电话给保险公司,因人为损坏轮胎不在保险范围内不能前来救援。打电话给4s店,因其车子是进口的,需要预定轮胎。报了警,警察迟迟不来。打电话给于楠,还是没人接。
两人躲在树荫下,人离得远也不交谈。
蝉叫得人更加心烦意乱。
看了看一旁陪他静坐、目视远方的女孩儿,皱了皱眉,起身跛着脚走近沈慕乔,嗓子干,咳了咳,说:“对不起,刚刚在气头上,说了不该说的话。这两天多亏你的帮忙,不然这辆没腿的车我都见不到。”
沈慕乔低眉不语,慢吞吞地从背包里取出一瓶水递给何奕阳。
“谢谢!”何奕阳拧开瓶口仰着头猛灌水,顺带往头上脸上浇了些水。
沈慕乔提醒:“省着点,没水了。”
何奕阳及时收手,晃荡着快见底的水瓶,愣了愣,不好意思地说:“还有一点,喝吗?”
沈慕乔拿着水瓶,犹豫了片刻,然后仰着头,高举水瓶,瓶口没挨着嘴巴,一条小水流灌进嘴里。瓶子空了,她没有盖紧瓶盖,用力一捏,瓶盖猛地弹出,又盖上,又捏,反反复复玩着。
何奕阳打开后备箱,看还有没有备用的水,结果只有几个东倒西歪的空瓶子。打开车门,开了空调,叫沈慕乔去车里坐。
沈慕乔可不想跟他待在一个密闭的空间里,拒绝道:“不用,外面空气好,也不是很热。”
树荫下,晒不到太阳,而且偶尔有山风吹过,虽算不上多凉快,但也不会闷热,确实比呆在狭窄的车内舒服不少。
何奕阳关了空调,关上车门,在路边坐下。心情平静很多,大山大树山路十八弯都看遍了,只能打量身边的女子。很奇怪,沈慕乔竟然不黑,而且还挺白,肤质光滑,还没有化妆。
“山里太阳这么毒,你怎么还这么白?”
沈慕乔反问:“怎么,呆在山里就得每天面朝黄土背朝天?”
“不是这个意思。我就是容易晒黑,对像你这种晒不黑的人羡慕得很。”
“那多吃点美白剂。”
“能不能好好说话。我这是职业需要,皮肤好上镜帅气也对得起观众。”
“小鲜肉总会变成老腊肉,别和时间强烈对抗。”
何奕阳笑了起来,总觉得眼前的人故作成熟,“你才几岁呀,总像个大人一样说教。”
“可能我长岁数时,心理年龄跟着翻倍长了。”
“我觉得你不像这里的人?”何奕阳越觉得好笑,她整个一小大人,故作深沉。
沈慕乔不语。
何奕阳半真半假地说:“山里人淳朴,不会像你这样想太多和吃喝玩乐不相干的事。”
“别瞧不起人。”沈慕乔挤了挤瓶盖,嘭地一声,声音比之前都响,“现在山里人比以前过得好太多了,令人想不到的地方多的是。你这车拿镇上去,别人也许会唏嘘一阵,但不会记住很久,因为镇上比你这车更好的有的是。”
“车子是拿来开的,自己开着舒服就行。”
“对。面子是有价的,自己在哪个价位就得有数,不要打肿脸充胖子。”
何奕阳横了沈慕乔一眼,人狠嘴毒,没法聊天了。起身拍拍裤子,跛着脚走到隐蔽处尿尿,看到坡下有很多西瓜。回来时,时不时地瞄着她,但又不好开口。
沈慕乔皱眉问:“有事?”
何奕阳眼睛放着光,“那边有西瓜,你想不想吃?”
沈慕乔不理。
“警察还不来,也不知要等到什么时候。这毒日下,快把人蒸发掉了。要不我们去摘一个西瓜?”
沈慕乔鄙夷:“偷西瓜就偷嘛,还要说那么大段没用的。”
何奕阳哑然,不好再说偷西瓜的事,吞咽着口水。
过了一会儿,警察来了,取证,录笔录,立案后,让等消息,人就走了。
何奕阳望着那没轮子的车,犯了难,想着要不要叫县城里的拖车队,将其拖走。
“将车拖到哪里去?县城有没有4s店?还是将车拖回你家?用原装轮胎还是替换轮胎?”
沈慕乔一番问题下,何奕阳闷声不语,他的家可远了。
沉默很久,何奕阳说了句:“我不喜欢跟整容过度的演员对戏,看着他们别扭的假脸,没法好好演戏。”
“那好。车子我让人拖到龙山镇上找个地方放着,等原装轮胎到了后,你再换上。这期间,你想去哪儿就去哪儿。”
何奕阳笑嘻嘻地说:“不会是怕我赖账,将我的车扣押起来吧?”
沈慕乔连翻白眼的力气都想省掉。
“谢谢你。”何奕阳正经问,“为什么要帮我?”
“我答应过外婆,要帮你。外婆常说帮人就要帮到底,我想我也应该做到善始善终。”说完,沈慕乔掏出手机打电话。
又是等待。何奕阳看了看时间,下午三点多,一天最热的时间段,渴得厉害。沈慕乔坐在路边,头埋在膝盖上,闭目养神。他望着坡下,蠢蠢欲动,终于起身朝瓜地走去。
“干嘛去?”沈慕乔头也不抬,但从语气上就猜到了何奕阳下一秒要干什么。
“摘瓜。放心,不白摘。”早上沈慕乔给他的一百块,买了帽子、药后,还剩十几块,选个小瓜总可以吧。
“把钱装到这里面。”沈慕乔将空矿泉水瓶扔给何奕阳。
何奕阳进了瓜地,地里的西瓜都不怎么大,随便找一个看对眼的摘,然后将十几块零钱塞进矿泉水瓶里盖上,放在被摘瓜的那株瓜藤下,抱着瓜准备走,想了想又放下瓜,用瓜藤缠住矿泉水瓶后才离开。
何奕阳在车上搜寻着可以开瓜的工具,后备箱倒有扳手螺丝刀之类的修车工具,总不能用那些敲开西瓜吧,太吓人了,好不卫生。
正在犹豫之时,只见沈慕乔从背包里拿出一把钥匙,轻轻地对着瓜皮一扎,西瓜炸裂的清脆声,被分成两半,又在一半边西瓜上轻扎一下,又分成两半,虽然分得不整齐,但正好趁着那些棱角突出的地方掰开西瓜。
何奕阳大口大口啃着西瓜,又甜又沙,人也来劲儿了,称赞道:“你真是一个很有生活经验的人。”
沈慕乔专心啃西瓜,慢悠悠地说:“没有人一出生就什么都会。”
这次,他们没等多久,便见到一辆小型吊车和一辆大货车迎面驶来。
“小乔。”一个年轻阳光的男子从货车里跳下来。
沈慕乔笑着,声音也很温和:“浩然,你来了,谢谢你。”
“没事,举手之劳。”周浩然看向旁边的何奕阳,惊讶着,“这位是?”
沈慕乔:“先把车拉回去吧,等一下再和你细说。”
几个人同心协力将何奕阳的车吊到了大卡车上固定好,何奕阳上了货车,返回到龙山镇的周浩然家前,将车放在楼外露天停车处。
周浩然承诺着:“放心吧,没人敢碰这车。”
“谢谢。”何奕阳道谢,留了周浩然的手机号。
沈慕乔拿了两百块钱给吊车师傅,并不打算给周浩然钱财,有的人情并不是给钱就能抵消的。
沈慕乔浅笑:“浩然,我又欠你一个人情。”
“什么话,跟我这么客气。可以和我说说这位吗?”周浩然不是八卦的人,但对这个男人很感兴趣。原本想在车上和他攀谈的,没想到他一直在打电话,一下是朋友,一下是4s店,到家门口他的电话还没放下。
沈慕乔没怎么说话,让何奕阳自己跟人解释。
“哇塞,没想到有生之年,有个活的大明星站在我面前,太不可思议了。”周浩然欣喜得很,“何奕阳,我是看着你的戏长大的。”
这句话很有魔力,三人都笑起来。
何奕阳童星出身,十八岁靠电视剧《疯狂的成长》而成为家喻户晓的明星,红了几年后,又因诈捐门事件、打兄弟被人唾骂,事业一落千丈。
和何奕阳差不多大的周浩然说看着他的戏长大一点也不为过。
周浩然是龙山中学的体育老师,暑假期间,办了一个篮球培训班,叫跃然篮球夏令营,地点是镇上广场篮球场。
广场是龙山人民主要休闲娱乐地方,室外几棵银杏树,几样简单健身器材,室内是塑胶篮球场,有两个场地。铁架支起,铁网围起的篮球场没有冷气,只有自然风。
正是一年中最热的天,跃然篮球夏令营的课程改在了傍晚。马上要上课了,周浩然赶着去上课。
何奕阳和沈慕乔再次去了邮局,可是工作人员已下班,这钱还真就取不出来了。
忙活一天,饥肠辘辘,何奕阳让沈慕乔带他吃当地美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