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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还真是搞艺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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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何奕阳被鸟儿们的叫声唤醒,叽叽喳喳的,他只能分辨出布谷鸟的叫声。有一种鸟叫声比布谷鸟叫声高亢响亮些,听起来像是在叫“火烧苞谷”,又像是“豌豆苞谷”,民以食为天,鸟儿们何尝不是,不自觉地吹着口哨学鸟叫。

    窗外明晃晃,光线洒进木屋,空气中粉尘颗粒在起舞,安静柔和。

    他坐在床上思索着,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昨晚,他没有吃安眠药,竟然睡着了,而且还睡得很饱。

    两年多了,这还是第一次。

    他想了想,也许是昨天过得太惊心动魄,身心俱疲,所以顾不上郁结了。

    这一晚上,他的左腿都搭在叠好的被子上,高高抬起,脚踝已消肿不少,下床活动了一下,感觉比昨晚好很多,他一瘸一拐开门出屋,坐在廊下的长凳上,细细打量老屋。

    白天的老屋不似夜晚那般阴森恐怖,和大多数老房子一样,像个慈祥和蔼的老人。

    雕花木窗,厚重木门,青瓦木墙,圆柱大梁,虽谈不上雕梁画栋,富丽堂皇,但还是有一种古色古香的味道。

    走廊边沿有几盆细长扁平的草。堂屋廊前几级石阶,石阶通向院子。院子很大,水泥地,地上有一个竹制大笸箩,晒着豇豆。

    院子周

    除了角落一丛丛盛开的红色小花,还有边沿上有一长排和走廊上花盆里一样的草,其它的都长在比院子地势低的地里。最引人注目的便是那一片竹林,靠近北屋,也就是何奕阳昨晚睡的那屋。

    拾级而下向北去,有条不到两米宽的路,右手边的竹林地里有被折断的竹子,还有厚厚一层干枯的竹叶,小鸡在竹林里找虫吃;左手边是一堵石头垒砌的墙,还有一道门,几根圆柱撑着北屋。南屋和北屋的构造类似。这老屋应该是后期做了改造的吊脚楼。

    “你起来啦。”外婆和气的声音。

    “嗯。”何奕阳跛着脚上了石阶。

    “好点没得?还发烧不?脚还痛不?饿了吧?”外婆一连串的问题。

    何奕阳笑着一一回复。

    “小乔出去了,回来了就带你去镇上看看。”外婆的笑容让人心暖,“我去给你端饭。”

    何奕阳看了看时间,快十点了,这一觉睡得可真饱。

    白粥,拌黄瓜,炒豇豆,韭菜炒鸡蛋,腊肉腊肠,家常但可口。

    “多吃点。”外婆将韭菜炒鸡蛋端到何奕阳面前,“这是自己家里鸡下的蛋,好多城里人专门跑到农村来买。”

    何奕阳想还是跟着小乔叫她外婆好,毕竟自己是小乔捡回来的人,他礼貌地说:“谢谢外婆,鸡蛋很香。”

    外婆很热情,感叹着:“演电视的人才就是好啊。你不好好演电视,跑到我们这里来zhuàng?”

    何奕阳没听明白外婆后面说的“zhuàng”是什么意思,不过大意能猜到她问他为什么来这里。他将自己找土家山寨路上遇歹人的事告诉外婆。

    外婆听着就来气:“那些崽儿太骚冲了。你个背时娃儿,等小乔回来了,让她帮你去找车。”

    很多方言,何奕阳虽听不懂,但知道外婆说的是关心他的话,被一个陌生人关心着,心里暖洋洋的。外婆有什么说什么,心地善良,很可爱,可不像小乔,处处使坏,不得不防。

    吃饱喝足后,发现外婆在躺椅上打盹,何奕阳从自己睡的屋子里拿了薄毯盖在她身上后,坐在长凳上给于楠打电话,还是没人接。

    十点半,阵阵摩托轰鸣声越来越近,冲进了院子里。那是一辆很普通的摩托车,国产牌子,半新半旧,不过很干净。

    小乔停好车,下车上石阶。

    何奕阳起身向前走,笑着打招呼。

    她面无表情,点头示意,走到外婆边上,小声说:“外婆,我回来了。”

    聊了几句,小乔便被外婆催促着带何奕阳去镇上。

    临走前,外婆从屋里拿了一件短袖递给何奕阳,“你身上的衣服又脏又破,你看这件衣服穿得不?”

    何奕阳看着灰色短袖上幼稚的图案,粗糙的手感,没敢接,“不了,外婆,我到镇上去买件新的。这个好像是小孩儿穿的。”

    外婆哈哈大笑:“对,是我的小孙子穿过的衣服,我看你挺瘦的,还以为你能穿哦。小乔,记得带小何去街上买件新衣服。”

    小乔不乐意地点了点头。

    何奕阳清楚,小乔不会看在他是帅哥或是伤员的份上,会搀扶他一把上车,不过万万没想到的是,他还没坐稳,她就发动车了,还好他反应快,一把抱住她,才没被摔下车。

    小乔回头狠狠地瞪了何奕阳一眼,冷冷道:“把手拿开。”

    何奕阳识趣地双手反扣在尾架上,小心问:“都不戴头盔吗?”

    “怕死的下车。”

    何奕阳乖乖地不说话了。

    摩托车在小路上颠簸着,要是遇见石子路,一上一下连续颠,心肺都快吐出来。

    何奕阳牢牢抓住尾架,害怕摔下去,他可没有戴头盔呀,全身上下只有脑袋没受伤,他可不想再添新伤。好在小乔的技术还行,只是路太烂,这种山路骑车也需要胆量,他以前从未尝试过山地摩托的刺激。终于离开山路到了县道,路平坦开阔很多,车也不颠了。

    十分钟后,到达镇上,人不少,摩托车慢行。

    龙山镇,地处西南山区的一个小镇,多土家族苗族人口,不过早已被汉化,镇上都是些几层楼高的钢筋混泥土楼房,密密麻麻,鳞次栉比,很现代的一座小镇。

    何奕阳感叹:“我还以为镇上会有很多土家寨子呢。”

    “你说的山寨现在都被圈起来当成了名胜古迹、旅游景点,可惜,龙山没有。”小乔没有惋惜之意。

    何奕阳心想,也不可惜,因为昨夜他就在吊脚楼里过了夜,望着来来往往的人群,心满意足地说:“镇上挺热闹。”

    沈慕乔解释:“龙山每逢尾数2、5、8号赶集。”

    何奕阳想了想说:“今天18号,怪不得这么多人。”

    摩托车停在邮政储蓄银行外,小乔进大厅吹冷气。

    何奕阳打算在atm机上取现,可机器坏了,只能去柜台办理业务。可是,大厅里挤满了人,绝大多数是老人,业务员就一个。老人对业务流程也不熟,业务员解释一个步骤要好久,遇到不识字的老人时,耗时更久。

    不知要等到何时。

    何奕阳问小乔:“要不,我们等一下再来取钱?”

    小乔没知会一声,自顾自地出了大厅。街上人多,街道不宽,两边都是些卖菜的老农们,骑车不方便。何奕阳跛着脚走在后面,紧跟着前面的女孩儿。

    走着走着,小乔发现身后没人了,仔细一瞧,何奕阳在距离她二十多米的超市门口。她不动,等着他跟上来,结果他也不动。

    小乔折回来,不耐烦地问:“还走不走?”

    何奕阳愁容满面:“我想喝水,可是不能刷卡。”

    小乔无奈,拿了零钱买了一瓶水,何奕阳一口气喝了大半瓶。

    “还不走?”

    何奕阳笑眯眯地指着墙上挂着的帽子,说:“我还想要顶帽子。”

    “这地方没人会认识你。”

    “不是,太晒了。你看,就这么一会儿,我都晒黑了。”何奕阳伸出胳膊,“关键是我的脸,不能晒伤。”

    小乔翻了翻白眼,抽出一百块给何奕阳,然后和他保持距离,转过身去等人。突然她脑袋上微微一沉,眼前昏暗了一些。

    “给你的,女孩子更应该保护皮肤。”何奕阳笑了笑,给自己戴上一顶劣质鸭舌帽。

    小乔摘下头上的帽子,粉色的草帽,还有蕾丝边,嫌弃的眼神。

    何奕阳呵呵直笑:“这是里面最好看的帽子。”

    小乔将帽子扔给何奕阳,何奕阳又将帽子戴在她头上,她不想来来回回的重复,于是将帽子拿在手上。

    何奕阳单脚跳了几步就到小乔身边,皱着眉说:“不舒服。”

    “马上到医院。”

    “不是脚疼,是刚刚坐车被颠得不舒服。”

    “娇气。”

    小乔冷冷的语气,比刚刚在银行大厅吹的冷气更冷。

    “外婆这么大年纪,是走路来镇上吗?”

    “坐车的多。”

    何奕阳难以置信:“摩托车啊,那么颠簸,她受得了?”

    “山上有条比较平稳的大路,要是不想坐摩托,还有专门载人的面包车。”

    “那为什么我们走小路?”何奕阳隐约感觉不对。

    小乔转身面对何奕阳,展颜道:“我高兴。”

    何奕阳脸色微变,压着怒气,他就知道她是故意的。强龙压不过地头蛇,龙游浅水遭虾戏。怪只怪,他运气不好,遇上些刁民。

    该死的于楠,要不是他,自己也不会在这乡野之地受气。

    何奕阳有些气,没留神,差点撞到了前面的小乔。仔细一瞧,挡在小乔面前的是一个十三四岁的男孩儿,眼睛大,清澈,但会显得无神,流着鼻涕,呆头呆脑的。

    何奕阳下意识地压了压帽檐。

    “沈慕乔,昨天我去婆婆家,你都不在。”男孩儿说话温吞。

    原来她的全名是沈慕乔,挺好听的,何奕阳想。

    沈慕乔很温和地说:“昨天我有事,回家晚了。小虎,你爸妈还在龙山吗?”

    “爸爸去买东西了,我们下午走。”

    沈慕乔拍了拍小虎的肩,说:“下次来,姐姐陪你玩。”

    “张小虎,快点走。”不远处一个二十岁出头的高个男孩儿不耐烦叫着,脸有不悦。

    张小虎看了沈慕乔一眼,背着手掉头就走,背似乎有点驼。

    龙山镇医院,在新村临山的角落里,刚建没多久。医院病人不多,何奕阳看了医生,还好脚没有伤到骨头,开了些外敷的药,和沈慕乔离开医院。

    两人原路返回,回到热闹的老街,准备去邮局边上取车。

    突然,有一矮个儿妇女上来就要去扯沈慕乔的辫子,何奕阳眼疾手快,抓住妇女的手腕,大喝一声:“你要干什么?”

    沈慕乔转身,望着紧张的何奕阳和吃痛的妇女,不明所以。

    妇女叫着:“放开我,你搞错了,我不是坏人。”

    原来妇女是专门收头发的,看到沈慕乔的头发又黑又长,想买下。误会解除后,妇女悻悻离开。

    何奕阳疑惑:“怎么还有收头发这个行业?”

    “大惊小怪。”沈慕乔一贯淡淡的语气,“你是演员,说不定你还戴过用某位老奶奶的头发制成的发套。”

    “是吗?”何奕阳好奇,“刚刚那人说要给你七八百,没想到头发这么值钱。”

    “那也得看是谁的头发。”沈慕乔示意街上的老婆婆,“她们的头发卖不上价。收头发的人都精得很,拿几个钱就把别人头发剪得又短又丑。”

    何奕阳困惑:“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古时候应该没有收头发这个行业吧?”

    “也不是。不过现代工业下,头发丝的商业价值完全被开发出来。头发除开做假发外,还有很多用途。”沈慕乔话多了些,为了感谢刚刚何奕阳的“出手相救”,“远在唐代,就有用头发丝绣花,也就是发绣。以前盖土坯房时,会在粘土里加入头发、稻草梗等,可以提高墙体的抗压能力。现在头发可以提取氨基酸,还可以吸收泄露的石油,据说,1公斤的头发可吸收约84升原油。”

    “原来头发用处这么多啊!你懂得真不少。”何奕阳由衷称赞着,“不过我觉得头发最大的用处是修饰人的脸型,而最浪漫的用处便是结发为夫妻。”

    沈慕乔乜了他一眼,说:“还真是搞艺术的。”

    返回到邮局,里面还有乌泱泱的一群人。两人决定,先去寻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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