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禁地
椋之所以被派去禁地探索的是因为最近领悟了势，可以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而牙城顶头的大人物似乎在进行什么计划，已经先后派了很多人去探索牙森禁地。
得出的结论是要活着从禁地出来，要么实力超群杀出来，要么运气贼好溜出来。
实际上运气的作用还要胜过实力，禁地里的异兽强大又拥有诡异能力。
与其想着杀出来不如祈祷自己碰不到异兽。
于是他们便用基数去碰运气，不断的派人前去探索，总能回来一两个。
直到前几天发现了贫民窟精神力异常，有人领悟了势，登记的能力叫那些大人物拍手叫好。
这能力简直是为此而生的，附势之人又年龄尚小没什么战斗能力。
正好去送死，不对，是探索。
于是当天便有牙卫到贫民窟要椋去禁地，明知送死，椋当然是想办法拒绝。
然后第二天，马没了。
椋寻了一夜，实在熬不住回了家，前日的牙卫正坐在家中。
这牙卫是少见的良善，前日拒绝了前往禁地也没有为难椋。
看椋回来了，一脸不好意思的笑道：“本看你年龄小，不忍心，与上面说你在队伍里了。
谁知你是被那几位看在眼里的 ，今日队伍出发不见你，下了死令，你若不去便要我脑袋。
唯恐夜长梦多，不得已出此下策。”
还说了许多，大多是在道歉，还有一遍遍的保证椋一出发便会把他娘送回来。
一边绑了你娘，一边给你道歉，怎么看怎么滑稽。
但却是少见的好人了，大多情况是头一天就会挨一顿打随后扔进队伍里。
椋无法拒绝，那牙卫临走时给了椋一本小册子，记录着禁地已知的危险之物，叫椋看到了躲得远远的。
还有一叠牙元，叫椋看着买些必备品准备好再出发。
钱椋只用了一点，大多给了筱，筱很小就没了父母，自己走了她一个人会很难。
只是现在，钱都变成了各种各样的装备。
椋盯着眼前的火堆，收回了思绪，筱正兴致勃勃的在帐篷里铺开兽皮睡袋。
“沙地晚上可冷啊，睡好了明天才有精力赶路。”
筱铺好了睡袋，躺进去只露出脑袋，笑吟吟的对椋说到。
椋看着帐篷和兽皮睡袋，还有里面乱七八糟的各种东西，这丫头看来是打定主意要跟自己在禁地合葬了。
天晓得背着这么多东西怎么能追了自己几里地不放的。
“好，筱筱先睡吧，前半夜我来守。”
夜很长，有火堆散发着光与热，有同伴在身侧倒也心安，时间便就没有那么难熬。
半夜很快过去，看着熟睡的筱，没有喊醒她。
只是不一会，这丫头自己一骨碌爬了起来，迷迷糊糊的坐了一会，渐渐恢复了平常的活泼。
“可能一辈子都睡不到这么舒服的床啊，现在天天能睡，值！
应该已经很晚了叭，我睡醒啦，椋你睡！”
筱说着便爬出了睡袋，到椋身旁坐下催着他去睡。
椋拗不过，给筱披了件衣服，刚醒来身体还没有完全运作起来，会冷的。
躺进睡袋里，确实舒服，脏兮兮的筱确也没有说书先生口中女子的留芳，但是睡袋中的温度也确乎能感到不同，睡着格外叫人安心。
六十块的兽皮睡袋，够全家舒舒服服过上一周了，好好享受几天，倒也不错。
温暖的睡袋牵拉着温柔的梦。
梦里的少年是是说书人口中的英雄。
作为强大的掌权者，轻松的击败了其他聚居地来的邪恶冒险家，救下了妹妹。
小小的屋子里，一家人围坐在桌旁，吃着热腾腾的饭菜，庆祝大英雄椋凯旋归来。
至于流窜各城的命徒如何敢冒犯掌权强者的妹妹？
大英雄椋又为何住在小小的屋子里？
梦里没有做出解释。
梦是模糊的，也是柔软的，少年翻了个身，露出了同样柔软的笑容。
“哈！”
椋一刀劈飞了一只沙蝎，那大蝎子是背着地，眼看翻过来还需要时间，椋又赶忙追上去补了几刀，结果了这足有城内土狗大的虫子。
几天行来，周围已经零零星星有了些植物，动物也多了起来。
椋本身是没带什么武器的，原本想着碰到异兽也没的挣扎，跑不掉就只有一死了，却忘了这较小的虫子凭借武器还是可以拼一拼的。
不由得揉了揉身后筱的脑袋，若没有这丫头买来的东西，只怕没进禁地便要埋骨黄沙了。
眼瞅着一颗颗百米巨树已在眼前，大概中午之前就要进入禁地的范围，两人的心情说不紧张是假的。
椋细细擦拭了短刀上留下的虫子的体液，脱下衣服捧起沙子细细把身体擦了一遍，尽量消除气味。
随后换上帆布衣，耐磨，林中的异兽若是遇到了就直接认命吧，防御没什么用，主要是防止林中有毒的植株划破皮肤，死的不明不白。这也是椋买的为数不多的的东西了。
筱也跟着照做，这丫头聪明，也买了帆布衣，自然是两套，于是现在还能多出一套备用。
渐渐临近禁地，筱猛地扭头，“椋？”
却见椋好好的在自己旁边，只是好像少了什么，叫自己不自觉的忽略掉他，还道是突然不见了。
“这就是椋的势吗？”
椋点点头，牵起筱的手。
筱只觉得有什么东西自椋那传递过来，流走覆盖全身。
一时惊叹。“现在我也隐身啦？”
“只是降低存在感啦。”椋忍俊不禁。
“进去吧。”二人收起笑容，慢慢进入了绿意的世界。
两人走了半天，或许要归功于势的存在，一路并没有遇到什么异兽，偶能听到虫鸣，却也没有看到过声音的主人。
好像这只是一片树的世界。
百米的巨树争抢着阳光，能照射到地面的阳光不多，一来供给不了地面植物的生长，森林内的路还算好走，二来让森林中总是阴暗潮湿的，颇有禁地的味道。
半天的脚程不能说深入了禁地，只是回头也望不到黄沙了，目光所及之内完全被绿意所占据。
半日的平安无事，叫筱的胆子渐渐大了起来，开始给椋讲起了牙森禁地的恐怖传说。
什么巨鸟无翼，在林间如箭般飞射捕食，什么巨牛五角且食肉。
还有巨蛇巨虫，椋有的听过，有的没有。作为牙城居民，身邻禁地，那么多年来，无论是误入还是不怕死，进入禁地的人加起来还是不少的，总有幸运儿能出来，到了牙城，不免于酒馆中吹嘘一番，传说是很多的，当然也有不少是编出来的，鱼龙混杂加上口口相传，可信度如何便见仁见智了。
这小丫头似乎还做了些功课，讲了不少新鲜传说椋未曾听闻。
“咳咳，前面这些传说异兽都是巨兽，唯有一个传说的主角体型并不大，椋知道吗？”
这就有些看不起椋了，这是牙城中最广为流传的传说，禁地兽王。
据说是一猿形异兽，身高两米有余，身形魁梧有力。
这比之禁地传说中动辄几十米的巨兽，实在是太迷你了，甚至对人来说也不高，降临之后不但带来了新人类，普通人似乎也被整体提升，两米也只是比成年男性正常身高高出一些，椋这样十三四岁且营养不良发育欠缺的少年也有一米七，不少身体强度类型的新人类更是能达到两米二两米三。
听起来这禁地兽王也就和人类差不多大，但却神异无比，据说有见过其驾驭传说中其他的巨兽，那巨兽乖巧的受其驱使。
还有说见过它徒手杀死一头巨蛇，那场面既滑稽又恐怖。
还有说其口吐人言，身着人衣，无比聪慧的。
总之这是牙城中不论孩子还是大人都十分恐惧的传说。
想来大部分恐惧来自于它像人，人类科技虽然迟迟恢复不了，但是不少人是从降临前活到现在的，曾经的科技之发达早已深入人心，人早已过了以体型论强弱的时代。
那些巨兽怎么神异恐怖，也不过是畜生，当下打不过还躲不了吗？
而这传说中具有智慧的兽王不同，恐怖谷效应只靠听就噌的一下起来了。
且这降临末日是为何发生的大家也都有过思考，主流的两种声音其一是未被理解的某种宇宙自然现象将两个平行世界重叠到一起了，毕竟这些异兽都有着碧穹生物的影子，宛如地球生物踏上不同进化之路的结果。
而另一种声音也是平行世界重叠论，只不过造成重叠的原因是其他智慧生物。
而这兽王虽然听起来只是一个强的离谱的野人，不见得有多聪明，更别提是什么外星人了，但联系起来总叫人不寒而栗。
人类以智慧统治碧穹已经很久了。
于是，这兽王便成了牙城大人吓唬孩子的主人公。
“乖乖睡觉，不然兽王要来抓你了！”
而每一个第一回听说兽王故事的孩子总会问出一个问题。
“这兽王这么像人，为什么不能是一个强大的新人类掌权者呢？”
“不会，因为一旦看到它的眼睛你就能知道。
那绝对不是人的眼睛。”
咚！
一声闷响炸停了筱的讲述。
是一枚像是种子的东西落到了地上，数百米高的地方落到地上，把地面都砸出一个小坑。
看来已经走的蛮深了，根据小册子上的信息，牙城森林的优势种有些类似刺槐，花未开时也像槐米一样鼓鼓的，风大一些会噼噼啪啪的落。
只是这花大的像瓶盖，这森林深处的树已经有数百米高，自树冠落下，像冰雹一样。
前方巨槐逐渐密了起来，当下临近花期，不少槐米噼噼啪啪的砸到地上，溅起不少泥土。
曾经的牙城满城樱树，科学培育下，宛如樱雪四季飘落。
现在的牙城旧址、牙城森林却是宛如黄绿色的冰雹下个不停。
继续深入怕是要被砸坏，还好椋早有准备。
行囊中掏出一排金属零件，组合一番，构成了一个像是三腿圆凳一般的东西。
只是这凳子的三条腿却如成年男子一般高，凳子面宽大呈拱形。
椋把这铁“凳子”立起，握着把手便可一举一放的前进。
这是根据册子上的信息想的办法，都是现成的零件，焊了几个接口，工费也不算贵，按照用途便称它铁伞。
槐米雨力道比冰雹稍大，冷不防挨上一下，也不会有什么事，但是一直淋着谁也受不了。
铁伞强度不算高，防下冰雹却是绰绰有余，三条腿稳定，一抬一放不需要一直举着，累了也能坐在下面休息。
只是之前没考虑筱，现在可能有些挤了。
椋抓着扶手抬起铁伞走了两步，不太好发力，走起来确是显得极为滑稽，只是比起性命人可能宁愿滑稽一些吧。
椋叹了口气，突然停止了动作，愣在原地。
天色渐暗，林中本就少光，现在更是黑的看不清东西。
椋不知道为什么要为必死的局面耗费这么多精力，自小已经习惯了为了活着做尽可能多的准备。
父亲没能庇护家庭几年便没了，不知在哪里做工累死的，到死也没能回家。
为了护住母亲妹妹和筱，为了活着，椋点头哈腰，抱头挨打，像狼崽儿一样露出脖颈乞求原谅。
可最后护住了什么？该失去的一件也没留下，仅剩活着的两个最亲的人，椋下意识的仍想继续护着，哪怕自己丢了命。
尊严脸面体力以及一切能交出去的早已丢光了，命已是最后能交的东西。
原来命不值钱，势给它赋了值，算是够护着亲人最后一次了。
只是，活着，便好吗？
椋一屁股坐在了地上，筱挨着坐在一旁。
“怎么了？”
椋只是摇了摇头，也不管筱看不看得到。
早就丢了一切的椋因为动作滑稽了一些破了防，说出来会招人笑话的吧。
到了这种时候反而把面子看得格外重，说不准更丢面子呢？
林间暗，月无光。
椋摸索着抚上筱的脸颊，这丫头的笑脸是贫民窟最稀有的宝贝，为了护住这笑脸椋付出了很多。
只是为何最后还是同意筱跟着自己来送死呢？
是自私的贪恋这抹笑容，还是害怕自己走后筱也会步妹妹的后尘呢？
一阵头痛，维持着两人份的“势”，精神力快要见底了。
那么，与其滑稽的油尽灯枯，就这样从容赴死是否能找回一些丢掉的尊严？
“筱筱啊。”
“嗯？”
“害怕吗？”
“到这里就是为了和你死在一起呀。”
“那”
“嗯，就到这里吧，走了这么多天，筱也很累了。”
椋散去了流转不息的”势“，火光亮起。
筱的笑容还是那么漂亮，椋却头一回没有被带着笑起来。
不知什么东西模糊了视线，自打父亲没了，椋就没有哭过。
积压了不知多久的情绪不住的涌出眼眶，说到底椋也还只是个十三四岁的孩子。
“对不起没能保护好你啊”
“你”指的不知是筱，还是自己丢掉的什么东西。
筱一头扎进椋的怀里，颤抖的身体到底揭开了女孩的伪装。
远处野兽的嗥鸣渐起，亮光吸引了异界的凶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