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黄沙
牙城北部几十公里，便是曾经的牙城旧址，如今已被整片的森林覆盖，被称作牙城森林。
在降临初的几年里，牙城森林是不断增大扩张的，在几年后渐渐停止了蔓延最终占领了整个牙城，同联邦时代数百米高的大楼遗址轩邈辉映，一片破败与生机交杂的气息弥漫其间。
值得一提的是，牙城森林周围方圆数百公里的区域都因为降临而被破坏了生态系统，如今已是黄沙漫天，说如今的牙城是沙城也不为过。
唯有牙城森林一片生机盎然，如此看来，又仿佛是牙城森林将方圆数百里的养分都掠夺了似的。
不过末世终究是人的末世，在填饱肚子都艰难的时代，有几个人会留意这些呢？
牙城森林在降临初期被列入禁地，到如今二十年，不少同时被列入禁地的区域已经随着新人类的日渐强大与科技基础的简单恢复而铲除解禁。
唯有牙城森林在内的少数几个禁地延续到了现在，不论是因为上平的大人物腾不出手来，还是牙森确实恐怖，在牙城，这个禁地是深入人心的。
关于牙森禁地有着许多传说，诸如有巨大无匹的蜘蛛，于牙森数百米高的巨树之上横牵巨网，将过路的异兽一网打尽，只是看上一眼，便会被这巨大的造物震慑心魂。
又或者是有状若吞天的黑色巨蟒，每个鳞片足有成人巴掌大小，细密的鳞片黑得发亮。
巨硕的身子弯曲盘绕数颗巨树，才得以被支撑，而其狩猎方式却是用毒，据说不需要用咬的，甚至不需要碰到，只要在其攻击范围内，猎物便会莫名的毒发倒地，神异无比。
诸如此类的传说不胜枚举，这些生物的共同点便是巨大的体型与神异的能力，降临异兽的共同点便是大。
而就地球生物的普遍经验，体型便是强度。这也是拳击比赛要分那么多量级的原因，即使体重只高了几公斤，在针对性强化过的身体的带动下，也能爆发出无可复加的威势。
人类称霸碧穹靠的不全是智力，独一无二的异化手掌可拳砸可抓握，是碧穹生物中至强的武器。
大多数动物的决定性武器长在脑袋上，在厮杀时无可避免的把弱点也暴露在对手的攻击范围里。
而人类不同，人的手才是主要武器，牙齿甚至连次要武器都不是，依靠胳膊的长度，人的攻击范围天然的远得多。
保护了要害的同时，作为观察决策器官的脑袋远离战斗区域，有着更好的视野可以纵观全局，给予了更大的容错率。
综上，人类先祖仅靠这一对手掌便纵横世界，赤手空拳无惧同体型动物，一但手持武器便可逆伐大型动物。
恐怖直立猿从玄洲杀出再到贯穿世界，全世界的其他动物甚至来不及与人类协同演化便被杀穿。
自此登顶食物链霸主，且在其后短短数千年时间里发展出文明与科技，拉开了星际时代的序幕。
与人类相比，碧穹的历届霸主都好像变成了铁five。
即使是如此强大的人类，在徒手面对比自己体型大的动物时，胜算也低的可怜，可见体型优势的重要性。
回顾了人类的光辉历史，降临而来的异兽便显得更为恐怖，动辄数米高的体型，却偏偏拥有违反物理的敏捷。
即使越大越好，也有着局限，不然亿万斯年的演化之下碧穹生物早就一代更比一代大，突破天际了。
在地球重力，身体强度，养分输送，神经传导的局限下，碧穹生物的体型每一次增大都伴随着千万年的演化精进，解决一个个问题，才使得一个个单细胞成长至如今这样的庞然大物。
纵观地球演化史，即使在氧含量极高的恐龙时代，没有多大氧气输送压力的巨龙们，也未曾有如此大的体型。
降临异兽有着很多碧穹生物的特征，仿佛是碧穹生物在远古时期锤死了经典物理，走上了不同演化道路。
牙城森林的巨兽们更是其中佼佼者，更大更快更强，甚至有着难以解释的神异能力，一下子把失去了科技基础的人类打回原形，好像回到了恐龙时代，变成一只只于阴暗角落里卑微求生的小老鼠。
牙城人民不会靠近牙城森林，可黄沙之上的生活依然不好过，荒漠之中依然生活着大量异兽。
而牙城明面上归属于赤华联邦，实际上这种远离上平又靠南的聚居地，在交通困难的时代又怎么顾得过来呢。
掌权附势的新人类庇护了牙城，但在一次次牙森兽潮暴动之下也无法护得周全，又或者说庇护只是为了更好的压榨。
活着，也难呐。
“喂！椋！等等我啊。”
漫天黄沙中，一个小小的身影踉踉跄跄的奔跑追逐着，破烂的衣裳配上脏兮兮的脸蛋，头发乱糟糟胡乱的扎起。
黄沙地上有不少的碎石，即使习惯了赤脚，在这种地面上也很难走。
小家伙咬着牙，显然被扎的很痛，却一点没有放弃的意思。
前方被追赶着的，是同样装束的少年，看着比后面的小家伙大上几岁，常年在黄沙地上行走的脚底已经生了厚厚的老茧，赤着脚依旧健步如飞。
两个脏兮兮的身影在辽广的黄沙之间奔跑追逐着，倒也不算显眼，其身后远远的能看到不少人类居所凌乱但紧凑的错落着，再后方是高高的城墙，是b45号卫星城。
若是有目力佳者继续远眺，便能看到灰黄的天空间竖着一座高塔，仿若纵连天地，那便是主城的中心，迋荆塔。
以迋荆塔为中心放宽视野，牙城的全貌这才尽收眼底，一座座卫星城拱卫着主城，于灰黄的世界中显得无比恢宏。
辉煌磅礴的城，渺小狼狈的人，于漫天黄沙中相映，像是一副歌颂孤独破败的画。
天是昏黄的，并非日暮，地是亮闪的，砂反射了光。
人依然奔跑着，却又看不出移动了多远，城就这么远远的望着，一如黄沙般沉默。
黄沙之中两个小小的身影倒也不算显眼，起码没有引来什么沙兽。
椋不时扭头瞧瞧身后的筱，吃力但却一直努力的赶着。
起初只想着跑起来，把这丫头甩开，城外不比城内，没有鞋子路是不好走的，这丫头追不上想必就会回去了。
只是现在看来椋只怕是小看自己的小跟屁虫了。
一开始筱还喊着叫琼停下来，后来逐渐接不上气，声音渐弱在黄沙之中传不出多远，干脆闭嘴只是一个劲的追。
大口呼着气，黄沙不免进口，本就干燥的口舌更是如火上浇油，想来并不好受。
脚下步步刺痛，喉间干裂火辣，即使如此依然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现在离卫星城外贫民窟的辐射范围边界也有三四里，若再远一些那丫头跟不上停下，那便是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在黄沙之中也过于危险。
想到这里，椋放缓脚步停了下来，回过头看着筱行至身前，伏着身子喘了好一阵子才缓过来，抬起脑袋盯着椋，小脸上也不见委屈与埋怨，满是担忧。
“一定要去啊”刚开口又感觉失礼，椋被以母亲威胁，怎么会不去。
赶忙收了声低下头，一副“错了错了”的表情。
“嗯。”
椋不自觉的露出笑容，一边给筱整理好纱巾，遮好口鼻。
这冒冒失失的丫头总能叫自己心情不那么沉重。
筱没想到椋不但不生气还会回应自己，胆子稍稍大了一些。
一边任少年整理着自己早不知道偏到哪里去的纱巾，一边又开了口。
“那也没必要这么着急叭，收整一番，准备充分了再去嘛。”
“因为第一次拒绝已经和大部队错开了时间。他们人多，沿途会清理来犯的沙兽，早些走，沿着他们的路线会安全不少。
还有，现在那几个牙卫的语气还算温和，再耽误几天可不好说，快些去我娘会安全一些”
椋理好了纱巾，摸了摸筱的脑袋，“好了筱筱，快回去吧。”
筱拍开椋的手，赌气似的说：“带上我！”
“筱！怎么突然这么不听话？之前不都和你讲过吗，没事的，不出几周我就”
椋说到一半，声音便低了下去。
“你也知道唬不住我啊，那可是禁地！我真想不明白，那些牙卫一个个像超人似的，他们不去，叫你去。
带着我遇到危险和你自己遇到危险有什么区别吗？”
椋无奈，只得摇了摇头，若说在黄沙中碰到沙兽尚且有机会活命，在牙森禁地中便是十死无生，几次兽潮已经把禁地中异兽的凶残恐怖完完全全的展现出来了。
“你既然已经决定用自己的命换你娘的命，我就陪你去。我无亲无故，死了便死了。”
筱咬着牙，语气很是坚定。
“也不一定会死”
“你要赌这个，还不如去买张彩票赌中头奖。”
椋话说一半便被打断，往日对自己言听计从的筱今日却是一反常态。
唉，椋叹了口气，下意识是要拒绝，可说什么筱都会反驳。
道理讲不过，物理讲不得，场面一下子僵住了。
筱也不说话，就这么静静的盯着椋，脏兮兮的小脸上一对眸子明亮清澈。
被这样的眼睛盯着椋总是会莫名心虚。
“那就，一起吧。”
不再多说，椋回过头继续向远方那片郁郁青绿走去。
筱看着椋微微向后伸出的手，严肃的小脸又绽出笑容，一把牵起，拉着椋向前方跑去。
“现在没必要跑了，节省体力啊。”
“嘿嘿，你才是！声音小一点，不要把大蝎子招来啦。”
两个小小的身影并成一束，画中的昏黄破败依旧，唯有孤独少了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