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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花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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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果啊,你只剩四个时辰可以活,你会干什么?”谢逢野漫不经心地扯着红绸,哈欠连天地问。

    姻缘铺被捯饬得有些喜堂的模样了。

    阿净说她想拜堂成亲。

    当年她和沐风归家时已是他失联数日,突然带回个身份不明的女子,且恰逢两国边境交战,大家都担心她是不是敌国细作,所以无人做媒,且沐风历劫时的父母早已亡故。

    是以上无高堂,后无媒妁,他们只是对天地拜了拜。

    如今,阿净残存一口气,就说:“四个时辰,刚好黄昏后,人间立秋还要放河灯,我们可以好好热闹热闹了。”

    沐风已是哽咽得说不出话,只一个劲地抱着人点头。

    土生更是……哭得真情实意如丧考妣。

    他毫无形象地拉着谢逢野问:“你,你不是说会有办法的吗,而且,昆仑君也许过他们圆满的,你……你忍心吗,他们这么惨。”

    谢逢野一脚蹬开了他:“他们惨不惨关我屁事,我还没找他算账我那么白胖一个儿子没了呢。”

    土生一把鼻涕一把泪的:“……那昆仑君一定会管的!”

    谢逢野笑了:“你指望他?几万年前有个老头约他打架,他也是答应得干脆,如今都没赴约呢。”

    土生着急道:“那月老一定会管的!”

    他嘴巴还张着,谢逢野却毫不留情地一掌劈了桌案,笑颜明亮地问:“还敢提月老。”

    于是司命落荒而逃,只有俞思化乐意来跟他一起布置喜堂。

    听冥王如此问,想他也不会有只能活四个时辰的烦恼。

    “我会去做我想做的事情。”俞思化抚平喜字下面的米糊,背对着问,“你就不担心我窥探了太多吗?”

    天雷也好,神妖之事也罢,不难看出谢逢野一开始还想做遮掩,最后干脆连解释都没有了。

    “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看见了就看见了。”谢逢野接着问,“那你有什么想做的?”

    “心境不同,想做的事情自然也不同。”俞思化停下手中的动作,郑重地面向谢逢野,“比如,现在我想对你道歉。”

    谢逢野手指一顿,胸口划过一缕失望。

    这是知道他鬼神的身份,想上赶着来巴结了,还以为多清高一个人物呢,不过如此罢。

    俗人。

    “说吧。”

    “我……”俞思化有些为难。

    “快说。”谢逢野嫉极度不耐烦,心想扭捏什么,这会还有什么好装的。

    “我为我前些日子的态度向你道歉,我会有那样的态度,是因为我觉得你是一个听不进去话的人。”

    谢逢野心不在焉地:“哦。”

    俞思化:“如果早知道可以好好同你讲话,我会告诉你,你一直挂在门头上那个“囍”字,写错了,这大概就是你一直没有生意的原因。”

    “因为我也不知道,你不识字是不是……正常的。”

    谢逢野以为自己听错了,或者理解错了:“你管这叫道歉?”

    俞思化肃容回道:“是的。”

    谢逢野回以沉默,心想不愧是他。

    他不是山蛮子那般胸无点墨之人,只是依着旧时回忆,不想更换罢了,毕竟山蛮子那文盲洞房花烛之时就是这么写的。

    他怕故人遇着认不出来。

    “我就乐意这么写。”谢逢野吊儿郎当地回。

    俞思化低头笑笑,不再接话。

    他听见谢逢野心声,凡人若窥探天机必定转瞬即忘,或许今日种种,明天他就不记得了。

    也好,用不着说那些别扭的道歉,更用不着讲那些自我欺瞒的道理。

    便在还记得的时候,祝这个跳脱的冥王,能寻得所念之人吧。

    借这一段猝来之缘,窥得神鬼亦有凡心,也有难化的执念。

    俞思化是很容易满足的人,世人惧他能见鬼神而唤他异类,但他也因此得见这些惊艳桥段。

    尽管终将记不得,也感恩于当下曾生热血一腔。

    晚风渡云远走,夕照斑斓。

    土生热情地迎街放了炮仗,按照人间规矩,新娘要在最后一丝夕阳埋入远山之后踏出家门,阿净还留在俞思化的丧事铺里待嫁。

    门前两盏红灯笼,就算为新人迎门了。

    立秋,禾谷丰盛,百安城人会在这天围河放出花灯祈求风调雨顺,街巷热闹非凡,男男女女绕过各处吆喝的摊位,至虔至诚地来到河边,许下心愿之后送出那一盏明亮。

    那些沉浸在喜悦中的脸庞,没人知道早些时候,此处还是死城一座,也没人记得那些在不知不觉中被偷走的盛夏时光。

    烟火气围绕着谢逢野和沐风,辉光流彩倒成为两位俊俏郎君的点缀,由此招来许多惊艳回眸,其中一位面如冠玉,可惜从胸前红绸便知他今日红喜。

    另一位倜傥艳逸颇有倾城之貌,许多不常出门的小姐竟不知城中还有如此绝美之人。

    他在众人羡艳的目光中冷冷开口:“不要多看,内子会醋。”

    人群听后避开眼。

    已有家室啊,那没事了……

    谢逢野转头问认真许愿的沐风:“我先说好,不论如何,你这人情是欠定了。”

    沐风笑得无奈:“若今后有能帮得上冥王的,只需你开口,我一定来。”

    “得了吧。”谢逢野毫不客气地嘲道,“还不知道那个不靠谱的老混蛋会不会管你们,即便管了,昆仑虚能活着的也只有那些幽浮。”

    他实在想不到阿净和沐风成了幽浮是什么样子。

    若真成那样,如此坚持换来的在一起,又有什么意义?

    “我知仍有退路。”沐风轻轻放了河灯,指尖仍留余温眷恋着不肯离去,人潮嚷嚷,他瞧得挪不开眼。

    “生死都是恩赐,我不能辜负,我能好好活,我要好好活。”

    他的眼中星河与人间灯带辉映,不悔的温柔在清风明月中奔涌。

    仙君祈福,她拿余生来换,他只好用不辜负来作陪。

    沐风站起来看着谢逢野:“我相信若是冥王,也会如此选择的。”

    “我才不会像你一样蠢到让自己这么狼狈。”被追打了九座山的谢逢野如此说,沐风低头笑笑,不接这话。

    那边丧事铺门前一阵惊呼,新娘子准备出门了,司命四处转头寻人,看见他俩在河边赶忙招手让他们过来。

    这次婚礼实在办得匆忙又荒唐,俞思化充当了送出新妇的娘家人,他用红棍拉着阿净出门来,头顶的红灯笼在他们身边笼下喜光一片。

    谢逢野自顾自地往那边走,丢下话。

    “我可先说好,帮你成婚已是我大发善心,待一会时辰到了,我是不会管你们的。”

    沐风抬步跟上:“我知。”

    天道降罚之后一定会有神官准时来看劫数可应期而下,而且,不世天知道沐风因诡异阵法提前恢复了记忆,他一定会被抓回去再罚一回。

    此去便是生死离别,待他再恢复记忆,也只能寻得新坟葬旧人。

    这样的故事,谢逢野见过太多了,所以现在不是很想当面再看一回。

    该怎么着就怎么着吧。

    他正要去寻个安静所在,不料阿净先到了面前,屈膝行礼:“小妖诚念大人恩德,此生难忘。”

    “你别急着谢。”谢逢野侧身避开她这一拜,“你们借我姻缘铺成婚,我只提醒一件。”

    阿净低着头,静静地等他发话。

    “你们钱还没结。”

    俞思化:“……”

    土生:“他是一直都不太会看气氛的。”

    阿净闻言,却是隔着盖头笑了:“我和夫君残躯一双,大人若有用得着的,尽可拿去。”

    “真有这么离不开他?”谢逢野问出了一直在嘴边打转的问题。

    “不是离不开。”阿净说,“不过是恩情,他予我一份,我还他一些,来往间活的就是同一份命了。”

    “同生共死而已。”

    谢逢野鼻哼一声,兀自走开。

    俞思化将阿净引到沐风面前,递出红棍的时候忽地心念一动,低声道:“经万般难,修福寿姻缘,前世定婚,今生牵线。”

    说罢自己一愣,不晓得这些陌生的话语从何而来。

    却见沐风郑重地接过红色木棍,感激道:“沐风谢过。”

    月老亲念澄韵经,或许是这新婚良缘激了些成意上仙的记忆,沐风和司命还是第一回见到月老降福。

    却没想是在这般场面。

    经此,土生证婚热情高涨,他双手合十地放声高喊:“一拜天地!”

    秋气高爽,喜气洋洋。

    谢逢野没听着那句,他抱手在人群之外冷眼看着三拜成礼,在祝福声中一双红影进了姻缘铺,而天头乍亮明光,这是神官降世的征兆。

    留给他们倾诉心声的时间不多了。

    冥王掌命簿,见过沐风曾有死劫一回,摩拳擦掌地准备等他到幽都之后收拾一顿,结果等了许久都不见人,再去看看竟是改了劫数。

    此后命簿再无他姓名,便知沐风将来要么长活要么身死魂销。

    想着方才那句“同生共死”,谢逢野难以克制地烦躁起来。

    什么蠢东西。

    怎么敢当面说这话。

    不知道有些人连同生共死都是奢望吗。

    “干什么去。”谢逢野暴躁非常地拦住了落于面前正要进姻缘铺子的神官,先前被青岁压了所有法力,如今放血是不管用了,更别提隐藏身形。

    旁人就只能看见他面色不佳地伸着手自言自语。

    神官压着面上的不悦:“冥王似乎无权阻拦不世天行事。”

    这话终于给了谢逢野一个发泄口:“我还就拦了。”

    他是没了法力,可他是冥王,是世存双龙的其中之一,幻回真身带来的威压三界难抗。

    心念一动,便是狂风催云。

    他只是来等人的,不用徒增这些无劳之功;他只是情劫的另一个受害者,顾好自己就可以了;他百年来还特别看不顺眼这个装模做样的沐风,完全没有必要去多管闲事。

    再说了,如今他灵力全无,拿什么帮他们。

    只是,有些于外人不轻不重的飞鸿踏雪,已是局中人拼尽全力才留下的痕迹了。

    如何能做瞧不见?

    最后,谢逢野想,去他的冷静。

    他睁眼凝气,彻底击碎神官们起的法障,推得他们急急趔趄。

    “本座不是在问你们的意见。”谢逢野微歪着脑袋,嘴角挑笑,“本座只是告诉你们一声。”

    接着悬腕一招,风更大了。

    土生被吹得差点当场起飞,急急地护住门板,正要吼问谢逢野又在发什么疯,却愕然地瞧见那谢逢野头上已经隐隐可见龙角形状,用不了多时旁边的一干凡人都能瞧见了!

    他这样不管不顾地暴露真身,纵着狂风立于两个神官面前。

    “冥王狂妄!你以为你能拖多久!”

    谢逢野哼笑道:“那要看你们能抗多久。”

    天道规矩不听,神官办事敢拦,幽都言说冥王要反,原来是有依据的……

    这个说了一万遍“不管”的人,总是最先顶在前面的。

    只是当面见着他如此不管不顾地出手相助,还是难免有陌生之感。

    土生总觉得,每一天都像重新认识了一遍冥王。

    忽起的狂风吹得满河花灯乱舞,明暗闪烁之间,凡人自是瞧不见神官,但已有稚子好奇地指着谢逢野头顶发问:“妈妈,那个哥哥头上为什么有角呀?”

    土生听得心惊胆战,心想手指冥王这种行为可不兴做啊,又不禁担心起来——冥王不能在今日现形吧……

    他慌张地去看谢逢野,就见他头顶隐约可见的幽黑龙角……瞬间消失了?

    于此同时,周围一同风静月明起来。

    那母亲揉着孩子的脑袋教训道:“不许胡说,哪有人头上长角的?妈妈怎么教你的,怎么能用手去指别人,多不礼貌!快给哥哥道歉。”

    “……哦。”小孩不清不愿地过去,“哥哥对不起。”

    他刚刚明明就看见了嘛,只是大人看不见而已嘛。

    孩子委屈而去,而谢逢野尚在愣怔,没能对这段小插曲做出反应。

    他的龙角,他的龙威,呼吸之间就被压了下去。

    才想着是不是青岁回来了,不觉身后何时凝出浓雾一团。

    深灰缭绕中,隐约听得低笑:“你这小黑龙,还是这么疯。”

    谢逢野皱皱鼻子,忽然低头笑了:“你这老东西,还是这么爱迟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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