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识时务者为俊杰
与脚楼隔了两条街，在街角处有一家不起眼的服装店，经常挂着老板吃饭的牌子。
推开店门一脚踏入，整店装潢便迅速化作燃烧的透明墙，只需片刻，来人便将身处完全区别于之前的场景之中。
“喵~~”
“小花，谢谢关心，我没有要吃你的粑粑。”
“猫掌柜，这是谁的粑粑，怎么还五彩斑斓的。”
“展昭，是不是你身体欠安啊，两天不来瘦那么多。”
仰夏在排得整整齐齐的五个猫便盆里掘了半天，掘出一大桶“黄金”，戴着面罩也挡不掉这股“销魂”味道。
“辛苦了。”等她收拾完猫屋，猫头人身的猫掌柜躬了躬身，立即有系统的提示音在仰夏的手机上响起。
“还是100，谢谢。”仰夏看了一眼，有点点失望。
“掌柜，你说我都刷了几百次了，刷得我都快过敏性鼻炎了，怎么就不能酌情涨点儿？”
猫掌柜面无表情道：“喵掌柜不议价。”
“好无情。”仰夏哭丧着脸，低落地收拾自己的铲屎工具。
“不过，”尖细魅柔的声音又响起来：“有一个成就奖，被你错过了。”
“哦？怎么说？”
“连续二百五十次打扫猫屋，就可以获得‘猫粑爱好者’称号，奖励是一个召唤铃。”
这称号真是令人向往呢……
仰夏干巴巴地笑了一下。
“别的不说……只要不出去刷副本，哪怕刮风下雨发烧拉肚子，我都会过来铲屎的啊，这样就给我中断……太残忍了吧？”
猫掌柜皮笑肉不笑地扯出一个虚伪的弧度。
不说话，让仰夏沐浴在这样的表情中，或许是在讥讽她。
仰夏无奈地接着问：“那你要不要告诉我召唤铃用来干嘛的，再让我难过一下？”
柜台里的猫掌柜用手托腮：“天机不可泄露。”半张脸一动不动，只有声音是娇俏的。
“……”仰夏转身就要走。
“等等嘛，”猫掌柜嗔道：“再坚持坚持，不就拿到了。”
“什么坚持，断了两天不是已经进度清零了吗。”
“再坚持坚持。”她也不解释，就是重复这样说。仰夏看了几百次她这张面无表情的脸，还是承受不了她这样跟自己撒娇，瘆得慌，连忙道了个“白白”赶紧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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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夜，季节气温低也天黑的早。
清理猫屋结束，又去艺术街帮艺术家们搭展台，这是个连连看任务，不怎么费脑子但十分消耗体力，等到仰夏回到脚楼附近，天已经黑了将近2个小时。
她一溜小跑，眺见不远处烧烤摊座位上熟悉的身影，又稍微跑快了一些。
“来晚啦，我已经点了三十串羊、三十串牛、还有一些零碎的，还要加点什么？”
佳卉大老远就跟她打招呼，她刚要回话，只见位置另一边坐着她意想不到的人。
仰夏挤眉弄眼：怎么把他也带来了。
佳卉哈哈大笑：“老板你在含蓄什么啊，人家初来乍到，我们不应该尽地主之谊，给人家接接风洗洗尘吗？”
一旁清俊好看的人儿微微一笑：“给两位添麻烦了。”
“什么地主呀，认清楚自己的身份，”仰夏无奈地在佳卉身边坐下：“区区长工还敢拿主人家的款儿。”
“哈哈哈，今天我发工资，说是主人就是，你们尽管吃！吃到吐，我负责送医。”
“说点吉利的行不。九天神佛，大吉大利，说错莫怪。”仰夏故意挤兑她。
听她们一唱一和，徐寻也忍俊不禁，这一天下来似乎气色好了许多。
正是时候，老板托着满满一大盘烤串，弯腰搁在他们中间，足量的香辛料让烤物的香味发挥到极致。仰夏一天体力消耗大，饿得小拇指直打颤。佳卉也不遑多让，搬了一天的砖，要不是为了等仰夏早就把烧烤摊鲸吞了。
俩人假模假式地跟徐寻客气了一番，扑进了烧烤里。
何以解忧唯有干饭，一段毫无交流的纯干饭环节之后，仰夏终于感觉自己重获新生。
“你不知道有别的脚楼？”佳卉嘴里还塞着肉，含糊不清地跟徐寻唠起来。
徐寻点点头，用纸巾擦了擦嘴，虔诚地端坐好，好像在向刚被吃掉的食物致敬。
仰夏发现，他似乎只吃素菜，怪不得来的时候那么脸色那么不好看。又不想多置喙人家的个人习惯，就没有多嘴。
只是心里还是忍不住念叨了一下：果然人站在食物链顶端还是要吃肉的。
“那就难怪了。所以你从南方来，却没有去深市、也没有去沪市……其他四个更靠近南方的脚楼你都没去，舍近求远呢。”
“是的。”他满眼真诚。
仰夏她俩这才理解，人间楼兰在华夏大地的五个重要城市都建立了服务站，相关信息又不能上搜索引擎上查找——查的出来就见鬼了。
徐寻因为不知情才选择千里迢迢来到燕市。
“哈，没关系，既然来了，就把我们当兄弟，以后有什么都相互关照。”
“哎……宝。”这家伙又擅自做主了，仰夏一阵牙疼。
徐寻也不客气，立马盛了满满一塑料杯的橙汁，双手交叠举至面前：“多谢二位，今后还请多多照拂。”
“小事小事～”佳卉嘿嘿一笑，拉过满脸写着不情愿的仰夏与他一齐碰了一杯。
要不是仰夏曾经劝过佳卉找个居委会的工作干干，她都得以为这带新人的活莫名落到她们头上，是徐寻背地里给佳卉灌了什么迷魂汤。
说起来，当年也是佳卉好说歹说一顿劝，才劝动仰夏帮助张东林的。这脑子里缺根儿弦的小妞转天便忘了自己昨晚在饭桌上埋怨的事。
不过倒也奇怪，怎么佳卉说是兄弟，这徐寻就愉快地应了，竟也不再提什么师父徒弟的事。
大概是看仰夏脸上情绪复杂，佳卉拾回了端水大师的素养，朝她笑眯眯：“怎么啦，冷落了我的爱妃？爱妃可还吃的满意？”
“什么爱妃，本宫永远是皇后。”仰夏用鼻音哼哼道。
徐寻这个观众看得十分乐呵，也不插嘴，即便在路边摊吃串，也始终保持一种优雅端方的小坐姿，只是眼神就没从她俩……确切说是“她”身上离开过。
“对了，中午跟你说的那个事有进展吗？”
“正要跟你说呢老板，问了一圈就没知道的。我叫老李头去问了他的老相好，让老相好去问了后勤处的主管唐梨，说没见过这号人物。后来又说，罹灭上神的鼎鼎大名自然听过，不过嘛……也不知道长什么样。”佳卉撇了撇嘴。
听众徐寻稍稍偏了偏头，若有所思的模样，却并未被两个烦恼中的女人察觉。
仰夏叹了口气：“老相好靠谱吗？”
“老李头说信不过就别问他。”
还挺护短，仰夏心里“啧啧”两声。
老李头的老相好是后勤处的芙蕖仙使，性别男，爱好不详。俩人总被撞见出双入对，仙友堆里就玩笑他们是一对cp，不过是真是假这俩谁也没承认过。
果然，在人间楼兰里干活的仙侍位阶太低，在天界压根儿排不上号，如果那位“借道”兄真的是尊贵的上神，他们不认识也属正常。
可是这样一来岂不只能是抓瞎了。
一股烦闷的感觉又涌上仰夏心头。
“宝，我想过了。”仰夏沉思了片刻说：“与其这样去纠缠一个没有头绪的事。不如退一步算了。”
“怎么说呢？”佳卉又撸掉一串香菇，嘴里鼓鼓囊囊。
“现在三十五缺一，就差一把钥匙，补上就完了。我也不想在这个点浪费太多时间。”
一口香菇咽下，佳卉瘪了瘪嘴，疑惑道：“那小贼不管了？不让他接受应有的惩罚？”
“我倒也想啊。只是……照现在这个情况看，非要在他身上纠结，收益回报率太低。”
仰夏说着说着，从背包里摸索出一坨粉色的物件，左右开工起来，嘴里照说着话：“且不说是不是真被他顺走了，要他真是个普通小贼就算了，如果真的是上神，我们这群卑微的堕凡仙拿什么跟人家争，万一人家动用点权力……影响我们回天庭可就完了。”
“你也不想真在人界待一辈子吧。”
“这可不是开玩笑的，他要还是个心眼小记仇的，以后我们的境遇可不是一个‘惨’字了得。”
“所以我觉得，与其去找一个不必要的真相，不如再想办法去弄一个宝钥……补上就好了……”
佳卉沉默了一下，说道：“道理我都懂……”
“所以……”
“为什么要在烧烤摊织毛衣。”
“你不觉得很荒唐吗。”
徐寻实在忍不住，扭过身子笑了半天，还不好意思笑太大声。
是的，这个因累日战斗而清瘦又飒气的女战士，吃饱喝足，竟公然在路边摊上织起了毛衣。
仰夏举着织了三分之一的毛线衣和针线，一脸骄傲：“第一名800幻玉呢，我敢说这楼里就没几个会织的，我赢定了。”
“冤孽，已经习惯了。”佳卉耸耸肩，给徐寻添了点橙汁，一边道：“小寻兄弟，你别见怪，她就这样，恨不得睁开眼就开始搬砖。”
“这个，”徐寻笑得差不多了，回过身问道：“也是任务吗？”
“是啊，脚楼设计的任务有很多种，日常的、隐藏的、大型副本、任务链，难度和奖励各有不同。”
佳卉介绍道：“她这个应该属于隐藏任务，会在你不知情的时候机缘巧合地触发；日常的呢，就是每天都可以去干的，一般不怎么难，奖励也少得很稳定，比如喂喂灵猫，打扫脚楼厕所什么的。副本嘛……”她戳戳仰夏：“我都没去过，你说吧。”
佳卉确实不是犯懒，她从到脚楼来就从未下过副本，一是没有像仰夏那样强烈的减刑欲望，二来么……全身都挺厚实，唯独胆子能比针眼儿再小点，实在是不敢尝试。
仰夏很自然地接过话茬，仍盲织毛衣中：“副本是这些任务里最像游戏设置的，进本之后照着系统提示去行动就好了，会有难度划分，有些副本全程走迷宫，比较轻松。有些副本就会比较暴力……”
“暴力？”
“呃，就是要，用点武力的意思……”
徐寻才好像听懂了，又问：“可是你们会武力吗？还是说，你们都会用仙术？”
“不会，我们都是凡人的身体哪来的仙术啊，而且凡间是明令禁止使用仙术的。不仅我们罪仙，连仙侍都不让。”要是可以用仙术，佳卉早就把欺负她的店长一干人等捶成猪头了，每当想到这点，她就咬牙切齿地可惜。
“倒也不全是，在境界里还是可以用仙术的。这个说来话长，以后慢慢跟你说吧，其实暴力副本不刷也可以，性价比也不是非常高，还要冒着受伤的风险。”
“是的，有一次仰夏被医疗队救回来，昏迷了一个月呢。”
徐寻的眉微微蹙起：“没有大碍吧。”
“现在还活蹦乱跳的，没大碍。就是钱包有大碍。”
刑期没结束，天庭会想尽办法拯救他们的肉身，但杀千刀的是，这些救助全要自费。每每回忆起那次结账，仰夏就痛彻心扉。
“不过，”佳卉补充道：“暴力副本偶尔会送其他任务都没有的道具奖励，还是很诱人的，所以这家伙才拼了命去刷。”她用眼神指了指旁边的卷王。
仰夏这才有点不好意思地清了清嗓子。
“我这还不是为了……”
“哎呀，我当然知道啊，只要为了减刑你都往上冲，真是的……叫人家在店里摇奶茶还要为你担惊受怕。”佳卉一个嗔怪跌在她肩头。
“好啦，好啦。我现在老强了，不用担心……”
“也是啦，你连紫光连环劫都……”
提到这个，俩人突然陷入了沉默。
佳卉默默地坐正归位。
意识到了话题越跑越远，仰夏假意咳了咳，这才回归正题。
“最近我刚完成了一个任务链，任务链就是一个连环副本任务，必须把所有任务都做完，收集到任务品才算完成，差一个都是功亏一篑。”
仰夏就着这个话头把自己如何丢失宝钥的经历说给了徐寻听。
徐寻认真听着，沉默地环抱手臂，垂下眼脸，似乎在思索什么。
“我想过了，现在还有一种办法可以试一试。”
“是什么是什么？”
“我再去一趟紫光连环劫的第一关。第一关简单，我快速刷过之后看看能不能再重新得到一把宝钥。如果可以的话，这样就能轻松凑够36把钥匙。”
“这样可行吗？会不会违规。”佳卉语气有一些担心。
“也没说同一个任务链不能重复做，只是这个连环劫整个脚楼只有我完成过，能不能再拿任务品是未知数……”
徐寻说：“那还是试试，毕竟不能让那些努力都白费了。要不然……”
仰夏点头等着他的意见。
“可以结伴的话，我也一起去，就算你拿不到我也能拿到，这样我直接给你拿去交任务，可保万无一失。”
妙啊！
仰夏还在心里感慨，佳卉已经鼓起掌来。
“好主意！既然这样的话……我也要去！给老板上个双保险！”
“你也去？我们可要去郊区，说不定要花掉一两天的时间。店里可以请假吗？”仰夏知道佳卉打工的奶茶店一个月只休四天，据她所知这个月已经休满了。
“没事儿～天儿凉了生意不好，店里不需要那么多人。”仰夏表情仍是将信将疑，她“哎呀”了一声：“可烦那个店长了，天天可着我虐，早受不了了。”
“什么？之前你怎么不说，我铁拳白练了。”
“没关系啦，我这不就炒了店长鱿鱼嘛！工作嘛，满大街都是！”
每次干活回来佳卉都是精神百倍笑容满面，竟一点没看出来她的异样。细想也明白为什么她愿意忍气吞声，而自己整天沉浸在刷本中，一直没看出来她的不愉快。
仰夏看着咧着个大白牙的佳卉，嗓子眼里好像咽下了几颗苦黄连。
“好吧好吧，反正这关也没什么难度，就当带你们俩体验一下副本，咱好久没去郊游了吧。”仰夏放下毛线，对佳卉认真道。
“不过……”
他俩歪歪头，怎么？
“我还得去挣两天钱……”一把老泪几乎淌出来：“破产了。心有余力不足。”
佳卉“噗嗤”一声，徐寻微微的紧张也立刻放松下来。
“多大点事，我以为要我提前去练几天长拳呢，”她拍拍仰夏的肩：“不就去郊外吗，又不是去天涯海角，全程费用我包了，要准备什么你跟我说。”
“不是吧，这么壕！还是算啦，这一顿肉都让你大出血了，不能逮这你这头羊使劲薅啊。”仰夏使劲摆手拒绝，她知道佳卉赚钱有多不容易。
“这有什么的，你带我下副本，不得给点教练费啊。”
“不行，我不能同意，这事要听教练的。”
“你真是小气！就不能让我当回老板爽一爽嘛！”
“二位……二位！”
见她俩斗得正欢，徐寻好不容易找到缝隙插进话。
“既然我是新来的，今夜又吃了两位的接风宴，不如就让我孝敬孝敬两位前辈？我孑然一身，也不怎么花钱，积蓄还是有一些的……”
两位“前辈”嘴里的声音低下来，默契十足地对视了一眼。
“成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