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6章 铁树开花

    三个聋哑人互相使一下眼神，转身即走。

    何桃何梨姐妹俩手拉手，尾随其后。

    在何桃何梨姐妹俩看来，大木船上的船老板不是什么好鸟。那么，他使用的三个聋哑人，肯定也好不到哪去。所以三个聋哑人越是躲着姐妹俩，姐妹俩越发觉得他们心中有鬼。一般情况下，一个人只要做了亏心事，心里总归有点不自在。

    “别走啊，干嘛见我们姐妹俩就躲啊？莫非，你们老板所作所为都瞒不过你们仨眼睛是吧？不能说话，也听不到别人说话，至少，你们仨还有一双看得见的眼睛是吧？不用隐瞒，我们今天就是来找船老板算账的。他将我们姐妹俩诱骗拐卖，你想想我们能饶得了他吗？”

    何梨是嘴尖貌长，伶牙俐齿，那是她一贯作风！

    三个聋哑人突然止步，对视一下，三个人中，你推推我，我推推你。

    最后，有个人张嘴说话了：“要找，就找你爹爹何晓氏去。是他将马钊信兄妹两麻倒，送到大木船上来。你们姐妹俩上得船来那会，他们兄妹两正被关在夹舱内受罪呢！要说船老板有错，也是你爹爹和他狼狈为奸的结果。”

    何桃何梨姐妹俩被惊呆了，他们真的没想到三个聋哑人，会有人说话，是惊讶的其中之一；

    其中之二的惊讶，来自于聋哑人口中，说出马钊信和苻玉茜，被自己父亲拐卖到大木船上。

    如此说来，姐妹俩在厨房里发现的迷魂药黄纸包，的确被母亲杨梅猜中了。何梨突然间蹦跳起来：“啊哟，姐姐，怪不得母亲让我们来到大木船上，寻找马钊信和苻玉茜兄妹俩，确原来，是母亲心里早就怀疑上爹爹了！”

    何桃略有所思，她望着三个聋哑人，惊悚的问他们仨：

    “原来，原来你们仨都会说话是不？假装并不会说话，不会是没有什么目的吧？要不然，好好地一个人，非得憋着假装不会说话，那有多难受！是什么人，什么事非得要你们三个人装聋作哑？难道，难道他不知道让一个好好的人不说话，比害死他们还要惨得多么？”

    “装聋作哑，是我们仨心甘情愿去做的事，只是为了生存情非得已。我们，我们也是被家人赶出来，无路可走，才遇到好人，给我们出了这个主意。要不然，我们仨还真的不知道死在那个地方的荒郊野外呢！拿人钱财，替人消灾，人所共知的事。你们姐妹俩没碰到像我们仨一样的处境。一旦碰到，也会和我们仨一样，身不由己。所以，二位姑娘切勿对我等怀恨在心。因为，我们一旦违背老板之意，那将断送自己生活来源。不过，快了，按照我们的约定，再有两年，这件事就算过去。我们仨即恢复自由了。嘿嘿，到那时，你可以来到江北通州码头，那是我们的鱼米之乡的老家所在。”

    聋哑人说着，脸上荡起笑容。

    但始终没有告诉何桃何梨姐妹俩，雇佣他们仨的那个人到底是谁。

    其实，我们细心的读者已经知道那个曾经雇佣聋哑人的人，到底是谁了！对，他就是以此要挟何晓氏说出实情的铁算盘赵伟塞。曾记得在五年前，他和李连宇驾驶大木船，往返于江北和江南。

    那是一个深秋，江北连绵细雨不断。

    李连宇和赵伟塞将大木船上的缸坛瓦罐卸完之后，来到岸上，选择能赚钱的货物，带到遗腹岛。

    能带到遗腹岛上的，也是遗腹岛居民必须的东西，即是粮食、布匹。可是，抬头望一眼天气，老天不作美，偏偏下起小雨。大米白面，是不能淋雨的常识，三岁小孩都懂。何况，是久经沙场的李连宇和赵伟塞呢！

    他们决定等几天再说，来一趟往返多有不易。

    空放一趟大木船回遗腹岛，对李连宇来说，那绝对是个损失。

    于是，两个人从码头买回蔬菜及生活必需品，准备回遗腹岛路上使用。意在万一等不到好天气，及时返回遗腹岛，也不是不可能的事。凭李连宇的性格，坐吃山空等着天上掉馅饼的日子，打死李连宇也不可能坐以待毙。

    所以，两个人肩挑背扛，买了好多大木船上必须的生活日用品，向大木船走去。

    李连宇，毕竟是生活在大木船上多年的船民。

    而赵伟塞，作为大户人家后生不说，单凭他在池州潮帮为刘学优担任管家一职，也不至于干些体力活什么的。因此，李连宇肩上挑着百把斤货物，总比赵伟塞一个人扛着五十斤大米要轻松得多。

    逐渐地，两个人拉开距离。

    那李连宇跑在赵伟塞前面越来越远，索性，赵伟塞一个人找个廊檐下，既可以停下来歇歇脚；也可以停下来躲躲雨。确巧，碰到三个小男孩卷缩在走廊里。那个年代，人到处都是。养不起孩子的人家，遂将自己的孩子丢弃，屡见不鲜。

    起初赵伟塞也不觉稀奇，他一个人撸起衣袖，擦擦脸上汗水和雨水，只顾自己上下打量是否被泥浆沾满。

    三个小男孩三双眼睛，齐刷刷的盯着他口袋里扛着的大米。只听得小男孩开口对他说：“大爷，能给口吃的吗？我们都三天没吃饱肚子了，您行行好，随便给点吧。”

    赵伟塞好生奇怪，心里想，我身上并没有什么可以拿来充饥的呀？

    口袋里大米，也是生的，给你们也没锅煮熟不是！

    他停下在自己身上来来回回拍打的一双手，嘘嘘的喘口气问道：“小朋友，我身上又没带什么你们可以食用的熟食，口袋里，只是装有我刚从街市买回来的大米，给你们也吃不到嘴呀？”

    三个小孩点点头，其中一个继续说：“没事的大爷，我们是被家人赶出来的。家里人要我们自己出来寻找吃的，如果找不到，就不必回家了。所以，您只要给我们大米，我们仨都能回家，呜呜呜”

    说话间，身边另外两个小孩哭得泣不成声。赵伟塞被这突如其来的处境，搞得无所适从，心慌意乱。

    定下神来，他一边解开大米口袋，一边细问孩子们：“你们，你们是被自己亲生父母赶出来的呀？不会吧，虎毒还不食子呢！世上哪有这样狠心的父母，自己留在家里，不去想办法给孩子们搞吃的，却将孩子们赶出来，为自己讨要食物？遇到这样的父母，我说孩子们，你们还要回去干什么呀？”

    三个孩子望着赵伟塞，脸上露出可怜巴巴的样子，眼泪顺着腮帮，唰唰的往下流。

    “大爷啊，不回去，没人要我们，我们仨能去哪里？与其说饿死荒郊野外，不如憨皮厚脸死缠爹娘。哪怕被他们再赶出来，也不至于加害我等性命不是。你，你还是行行好吧！眼看天色见晚，又是阴雨连绵，初秋凉意袭来，我等留宿街头，不死也得塌层皮。”

    大米，是李连宇银两所买，按理说，赵伟塞不应该私自做主施舍给他人。

    因为，应该征得李连宇同意才行。

    赵伟塞这个人，之所以征得池州潮帮刘学优的信赖，无非是绝不中饱私囊，不该得的，他绝不伸手。应该他得到的也绝不退宿，据理力争。孩子们的要求，的确冲破赵伟塞做人底线，有些令他勉为其难。

    赵伟塞面露难色，转念一想：不对呀！我今天给三个孩子大米，那么明天又会有谁给他们呢？再说了，五十斤一代大米，自己总不能都给他们吧？杯水车薪，他们家里人吃完了，还不是继续赶孩子们出来乞讨吗？

    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想到这里，赵伟塞咬咬牙对孩子们说：“孩子们，即使我现在给了你们一些大米，应付得了今天，明天，明天你们的家里人，还会用同样的手段，将你们再赶出来的呀？我认为，不是长久之计。”

    爱说话的那个大一点孩子，好像明白赵伟塞的意思。

    他叹息一声，估计赵伟塞找借口，和其他过路人一样，目的只是为了逃避他们的乞求。

    “大爷，你有难处那就算了。我们仨反正要不到吃的，休想进得家门。不瞒你说，这又不是我们仨的第一次，谁让爹娘生了那么多孩子呢？我们都是家中老大，之所以三个人绑在一起乞讨，不过是堂兄弟称呼。大人们说，我们仨在一起，彼此有个照应，就不会出什么危及生命的大事。”

    赵伟塞一听，原来如此。

    我说呢，都说要饭不可并帮行。

    他们仨形影不离的目的，确原来是嫡系血缘关系。

    见得三个孩子面面相觑，赵伟塞准备离开的心灵，一下子崩塌了！他不忍心看着孩子们被大人抛弃，当然，也不是就这么将李连宇的一袋大米送给他们。因为，他知道，一代大米对几个家庭来说，杯水车薪。

    要想长期解决，孩子们被赶出家门的实质性问题，就得安排孩子们有个生活着落。

    解决他们仨永久性食宿问题，才是他赵伟塞追究的最终目的。

    于是乎，赵伟塞灵机一动，他对着孩子们招招手：“来来来，孩子们，我有个办法，能让你们仨不但吃饱肚皮，还能夏不被晒太阳、冬不受寒冷。但有一点，你们得千万向我保证，无论发生什么情况，你们仨都得装聋作哑。”

    三个孩子，哪里知道装聋作哑有多大难处啊！

    心里想，不过是不让自己讲话呗！

    哪有什么了不得，反正在家里，大人们也不让我们多嘴。不讲话，不是正合三个人心愿么！会讲话的大一点孩子问问另外两个说：“你们答应不？不答应，讨要不到食物，家也回不去。答应大爷条件了，我们仨有吃有住，我是豁出去了！”

    另外两个孩子，听得堂哥自顾自的推三拉四的话，担心他丢下他们俩，自己一个人跟着赵伟塞走。

    那样，没大哥带头，他们两个小弟弟更是走投无路。

    回想近些日子，都是大哥哥帮助他们俩出谋划策。一旦离开大哥哥，两个小弟弟还真的不知道如何维持生存。便哭着说：“哥哥，不就是装哑巴吗，我们答应就是了。要不然，到哪里找吃的、住的呀？”

    赵伟塞急忙劝阻他们仨说：“没事的孩子们，只要你们仨同意，并付诸于实施，就一条，你们仨装聋作哑跟我走，就有你们仨的好日子过。不过，我再三告诉你们，尚若你们仨那一天被人知道不是哑巴，那，你们仨的好日子，总算过到头了。我的话，你们仨记得否？”

    三个人破涕为笑，连连点头。

    对他们俩说，装聋作哑不是什么一件特别为难的事。

    只是不明白，大爷为什么要他们仨装哑巴的意义何在。管不了那么多了，能碰到像赵伟塞这样的好人，在那个年代，真的不多见。如获至宝，三个人无意中碰到救命稻草，怎么可能轻易放松。

    于是乎，有年龄大的带头，三个人，异口同声的“噗通”一声跪地，对着赵伟塞，连叩几个响头。赵伟塞还真的没想到三个孩子如此这般懂事，懂礼数。“大爷在上，你是个好人。我们仨永远记得、记得，您为我们仨好，岂能不听话让大爷为难。多谢大爷，请受我们仨一拜。您的大恩大德，我们兄弟三人没齿难忘。”

    他们仨跟在赵伟塞后边，可把赵伟塞难坏了。

    回遗腹岛，自己还在寄人篱下。

    这不，帮助李连宇在大木船上打工，虽然李连宇待他不同于佣人，当他为知心朋友。好酒好菜，热情款待。有福同享有难同当，那是李连宇的口头禅。但赵伟塞十分清楚，像李连宇这样的唯利是图的商人出生，只卖嘴，不可能付诸于实施。

    现在，自己又给他带来三个小孩子，李连宇见到了不知道是如何反应，他赵伟塞心里也没个数目。

    但是，赵伟塞可以肯定的是，三个孩子你别小看他们现在身子骨松嫩，经不起霜打雪夺。但再过三五年，他们仨皆是三个顶梁柱。想到这里，赵伟塞下定决心，大不了李连宇不收留他们仨，我赵伟塞一个人也能将他们养大。

    关键是，现在的三个孩子，不用喂奶，不用端屎拉尿。

    他们能烧饭吃，能穿衣服，生活自理绝对不是问题。你只要负责给他们仨一口熟食填饱肚子，长大以后，他们仨即是三份整劳力。未雨绸缪，赵伟塞仿佛看到自己铁匠铺将来在遗腹岛红红火火的场景。

    一路上，和孩子们有说有笑。

    等到了大木船附近，赵伟塞提醒孩子们：“孩子们，从此以后，只要有外人在场，你们就得给我装哑巴。要知道，大爷可是为你们仨好。至于装到什么时候为止，等大爷我在遗腹岛发达了，你们仨就可以名正言顺的来到大爷家里。到那一会，就再也用不着你们仨装聋作哑了。不就是去两三年功夫么。喔，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