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梦醒时分
人的第一印象,一旦对某件事、或某个人产生兴趣,在接下来的岁月里,只要条件允许,他、她绝对不失时机去追奉。司马昭君在水里获救之后,听得秋菊告诉她是马吉祥通过心脏按压,将其救活。下意识,用双手捂住自己胸脯,那是因为,她还不知道什么叫心脏按压。
至少,她长到一十四岁,从未亲身体验,也未亲眼所见。你可以认为她孤陋寡闻,甚至,你也可以说她是井底之蛙,一孔之见。她唯一能从秋菊表情达意中判断,以及单凭马吉祥所接触的部位判断,那绝对不是一件好事情。至少,秋菊是这么认为。
大明国时期,所有人都是那么愚钝。马吉祥知道心脏按压,是因为亲眼看到她妹妹落水起漂。是他父亲,不知道跟谁学得一套抢救落水者有效方式。他仅仅是站在边上,目睹着一切。将司马昭君救活,他只能说是瞎猫碰到死耗子。
因为,事前,他也不知道这种方式,对落水的司马昭君来说是否管用。见得司马昭君开始从嘴里向外吐水,马吉祥心里有底,知道这个人被他救活了。可他不知道的是,司马昭君根本就没死。处于昏迷状态,一时半会儿醒不过来。
比起秋菊,马吉祥除了男女之别,世面不见得比秋菊广。京城什么样,官宦之家与普通人家有什么不同之处,马吉祥还不如秋菊见识多。毕竟,她们俩属于同龄人。呆,也呆不来多少;傻,也傻不到哪去;聪明,也不过相差那么一丁点。
要知道,秋菊这个人守口如瓶不假,那是因为某些事,没有涉及到她的切身利益。但凡与她自己切身利益有关的事,秋菊还没傻到为别人赴汤蹈火的地步。起码,司马昭君和她在一起十多年,尽管,秋菊有求必应,随叫随到。恐怕还没有和她司马昭君铁杆到,愿为知己者死的地步。
其实,秋菊将马吉祥抢救司马昭君一事,说给司马昭君听,绝对不是像她说的那样,表里如一。而是经过一番思想斗争之后的考虑。根据以往大小姐脾气,秋菊只想引起大小姐对马吉祥的反感。
甚至,想到大小姐听得马吉祥占她便宜,大发雷霆之怒。立刻回家带来爹娘,和马吉祥大吵大闹一场。
产生这种想法的原因,还不是想借大小姐之手,来报马吉祥把她一个人扔在水里的不救之仇。等她达到目的,关键时刻,挺身而出,为马吉祥洗脱责任。小茴香,岂能容得一个丫鬟,吃着自家饭,跟别人家打成一片。
断定她是司马家族背叛者。可想而知,与司马家族彻底决裂的下场。乱棒打走,赶出司马家族大院。秋菊的包袱,被小茴香甩出大门外。
徐姨求情,众人求情,包括账房先生李贵出面求情,同样在老爷、太太面前,不著见效,于事无补。
于是乎,秋菊在众人依依不舍情况下,硬着头皮,昂首阔步离开。从容、镇定的走过马吉祥他们家大门口。连瞅都不瞅一眼,故意不做任何停留。
一个人,走在黑灯瞎火的安居大街上,她心里暖暖的。只有更夫,手提一只大红灯笼。衣衫褴褛,破不遮体。走三步,敲打竹筒两下:“笃笃、笃笃”;喊两声,声声凄惨:“小心火烛,平安无事;小心火烛,平安无事。”
见着秋菊从他身边经过,更夫停下脚步,似曾上前询问。秋菊见他如见鬼蜮,便转身慢慢离开。
昏暗的灯光下,更夫一边走,一边不停地摇摇头。什么话也没说,只是唉声叹气。
再往前走,隐约可见当铺大门紧闭。只有门前走廊的大灯笼,在黑夜里,向周围抛洒一闪一闪亮、影影倬倬的光亮。阴暗幽静的大街,白天人欢马叫,车水马龙。夜晚,却万籁寂。
秋菊走三步,停两步,举步维艰。但绝没有回头张望之意,仿佛看到马吉祥他们家,灯火通明,如同白昼。老太太催促马吉祥:“儿啊,你作孽,害了人家无辜小姑娘,解铃还须系铃人。依我看,你把小丫鬟找回家,就当捡个媳妇,占个大便宜呗!”
大嫂子急忙起身:“弟弟,你不好意思,要不,让我和二嫂去把姑娘请回来吧!但你得答应我和你二嫂一个条件,姑娘,我们俩负责带回。日子,得必须你们俩过,切勿慢待人家。否则不然,我和你二嫂即是千古罪人。”
马吉祥点点头,一声不吭走出家门。
秋菊,一个人流落街头,披头散发,步履蹒跚。无家可归的她,算准马吉祥会因为自己过失,导致她秋菊被赶出司马家族大院,而倍感愧疚。在众人一片责怪声中,马吉祥健步如飞。他脱掉身上衣衫,拿在手里。赤膊上阵,边走边喊:“秋菊,秋菊,你在哪里”
秋菊笑了,她原本一步三晃,无精打采。那是她最拿手演技,开始登场。听得不远处传来马吉祥的呼唤,秋菊故意将脚步加快。她不知道安居大街东南西北,一个信念,见路就走。和马吉祥保持一段距离,但绝对在马吉祥发现她的视线里。
“秋菊,秋菊,你,你等一等,等一等”马吉祥上气不接下气的跑过,一把将秋菊抱住。秋菊死命的挣扎,马吉祥紧紧地抱着她不放。能感受到,马吉祥心跳“怦怦”加速。知道适可而止的秋菊,把握火候,精准而又得力。
一个踉跄,她假装晕倒:“秋菊,秋菊,你醒醒,你醒醒”然后,马吉祥将她背到船上,收留了她。顺理成章,她成了马吉祥媳妇,生出一大堆孩子。爹娘从天津卫赶来,抱抱这个,亲亲那个。
不要怀疑一个人的第六感观,秋菊的五脏六腑,对异性的感召力、想象力绝对丰富。被司马昭君叫醒,她其实正在做梦。悻悻应酬,怏怏入睡,是秋菊对司马昭君的内在抵抗。她从见到马吉祥的第一眼,就一直在盘算着,想得到马吉祥。
小茴香太太见得天罡、地藏吃得饱饱回来,只想沾点小恩小惠,便是她怡悦之时。诸不知,今天她安排秋菊去马吉祥他们家一个小小的失误,招致日后司马家族多大风波,小茴香是浑然不知。因小失大,贪小便宜吃大亏,这句话无论在哪一个朝代,都管用。
只可惜,小茴香太太不但没有询问个三长两短。只要能将天罡、地藏饿不着,只要不让她花银子天天去街市买肉,管她小丫鬟用什么招取得马家欢心,小茴香才懒得管。顺心得意的她,不得不为自己的想法自满得意。
从秋菊手里接过狗绳,将它们扣在大门外。算是白天已过,夜幕降临。
“李贵、李贵呀!快醒醒,人家徐姨早饭快烧好了,你们几个大男人还赖在床上,好意思呗?”李贵一听,一骨碌从床上坐起。
“哦,太太,我这就来,这就来”李贵,算是对小茴香百问百答。和恩德、三狗蛋一样,三个大男人,异曲同工。无声无息,养成一种原来不敢有的习惯。每天要等小茴香太太喊他们起床,方能一个个懒散的从床铺上坐起。
为什么呀?还用说吗,主人和佣人同床共枕,第一次,佣人闻宠若惊。有了第二次,第三次,对主人由原来的主仆畏惧,转变到平起平坐。人类惰性形成原理,大部分来自对方对你的尊重,或者恩宠。
如同·一种凶猛的野兽,在饥饿、棍棒拷打下,不得不慢慢顺从。一次蛰伏,终身不敢不听你指挥。前提是,你得有它想要吃的食物。人类不仅如此,在他得到你的尊重之后,要求不断加码。因为,人类需求远比飞禽猛兽贪惏无餍。
以为得到小茴香,便可以和主人老气横秋,尾大不掉,令小茴香对他们深恶痛绝。她知道,这些男人不能惯着。如果,自己继续对他们保持,主仆关系之外的特殊待遇,将来,吃亏的肯定是她小茴香。
“恩德,三狗蛋,你们俩什么时候起床啊?是不是要太太我将早饭端到你们俩面前啊?我呸,瞧你们了这鸟样,给你一点颜色,你就大放异彩。今天,太太我把话撂在这里了。从明天开始,你们俩再给我主仆不分,倚老卖老,休怪我小茴香赶尽杀绝,翻脸不认人。”
说着,小茴香走到恩德房门前“砰砰”就是两脚。走到三狗蛋房门前,以此类推。然后,走到大门外,扬长而去。
“太太早!”
小茴香刚走出院墙大门,迎面碰到马吉祥朝他们家大门口走来。听得马吉祥跟自己打招呼,一看是个年轻帅气的小伙子,小茴香笑了:“哎呦喂,大清早的,我以为是我们家来客人了呢、原来,你就是隔壁家的小兄弟呀。啊哟,多谢你送过来大鲤鱼。你看看,我都不知道怎么感谢你。”
天天从马吉祥他们家经过,小茴香对马吉祥他们家人早有所闻。身为太太,如果不是因为天罡、地藏要吃肉,小茴香才难得和马吉祥这样的,平民百姓打交道。“太太,我们家啥都缺,就是不缺鱼。没事,以后,想吃什么鱼,跟我说一声。有了,我送给您。”
“咯咯咯,哎呀呀那怎么好意思。白吃白拿的,一次两次差不多,十次八次,这不就令人讨嫌了吗?”听起来,小茴香还没有蹩脚到,连自知之明都没有。其实不然,富贵之人正话反说。和任何人沟通,他们的思维,永远是利益第一。自我标榜是小,得到实惠的一方必须是自己。
平民百姓思维就不是这样,大部分人的想法,是考虑对方感受。有话不敢说,不好说,怕的是对方听了接受不了。因为,他们不会绕弯,只会实打实说话,实实在在做事。“没事,太太,你如果不嫌弃,就让你们家秋菊去我船上。待我捕到您喜欢吃的鱼,给她带回来不就得了。吃鱼,对我们家来说,举手之劳,您不用不好意思。”
马吉祥的话,正是小茴香太太想y要的结果。逮住马吉祥这句话,如获至宝:“啊那,那我可去叫秋菊来了啊。”
说着,小茴香掉头想走。还没来得及动脚,她又回过身,冲着马吉祥,带着几分含蓄的问道:“哎,我说小伙子,你送鱼给我们家,大人知道不会责罚你吧?我们家可没有银子给你呀!”
都说了,小茴香这个人,只要不花他们家银子,什么话都好说。哪怕,把她自己赊出去,她在所不惜。“放心吧太太,送归送,买归买,两码事,我不会跟秋菊要银子。您去叫她吧,我在这等着。”
小茴香听马吉祥说到这个份上,按理说应该放心了吧!
不,小茴香这个人胆大心细。她不喜欢跟着别人感觉走,因为她是太太。之所以征得司马涂暾对她信赖,无非是小茴香脑子灵活。反应快,有自己的主见,从不被别人左右。大清早,邻居家这小子来到他们家大门口,不会是专程为了和自己打声招呼、问个好吧?
她走近马吉祥,一双眼紧盯着马吉祥一张脸。嗯,看上去长得还不赖,不像是穷苦人家孩子。心里默念,咂咂嘴:“唉,我说小伙子,你不会是提前和 秋菊说好了的吧?不然,你总不至于来我们家仅仅是跟我来一声问候来着?”
小茴香好像想起什么,带着试探口气问道。
马吉祥腼腆一笑,想要对小茴香点头认可。只是,他看到太太挡着的大门内,走出一个熟悉的身影,突然语止,连连摇头否定:“呵呵呵,太太,不是这样的,我们家有吃剩的鱼汤。倒了可惜,喂狗也算是不浪费粮食。”
“哦,原来是这样!那,那你,等着,我这就叫她去。”小茴香这才放心的转身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