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老太太心事

    马吉祥，怎么也没想到，秋菊两个手指头，形容一下银钏的大小，却原来如同贵妇人戴在手上金手镯般大小，哭笑不得：“啊！你那一丁点大的东西，甭说掉在河里。哪怕掉在岸上，也难得找见啦？我，我还真的帮不了。要找，大不了我将你带到那爿水域，你自己想法子。其余，其余我真的爱莫能助。”

    秋菊一听，不乐意了。她也不等马吉祥发话，拖着板凳，一屁股坐上去，噘着小嘴，对着马吉祥嚷嚷：“唉唉，说话得凭良心。我的银钏在你船上掉到水里了，你不帮我那可不行。人没被淹死，算是命大。丢了东西，你得找回来。我又不是要你赔偿，只是要你帮我找，有那么难吗？你，你这人咋一点不近人情！”

    秋菊故意小题大做，意在给马吉祥压力。谁让他去司马昭君家里送鱼，都不正视自己一眼。“啊，你，你这不是讹上我了吧？银钏，银钏什么样我都没见过，咋就非得我帮你找去？我又没拿，是你自己掉到水里，跟我没关系。所以，我，我不去！”

    “你，你敢！”秋菊把一肚子火，煞在马吉祥身上了。表面上，装出对马吉祥恨之入骨，其内心里，巴不得马吉祥在他面前服软。小姑娘家家的，也有年轻气盛的一方面。加之，她来自大户人家丫鬟，比起一般佣人，自以为高人一等。

    马吉祥母亲，听到外边有人说话，从里屋走出来。见得是邻居家小丫鬟，长得水灵灵的，不管三七二十一，对着马吉祥就是一顿牢骚：“你这孩子，人家是个小姑娘，弄丢了人家东西，还不愿意去找咋的？不愿意去找也行呀，可以选择安质安价赔偿啊！”

    马吉祥一听，心里可急李良：“娘，不是哪回事！您就别参和。”马吉祥带着满脸委屈，想给母亲一个解释。谁知道，他娘根本不听他这一套，对着马吉祥摆摆手。“儿子，你别说了，娘在里屋都听着了。给人家东西弄丢了，你还找借口不帮她找是不？世上哪有你这样做人的道理，老马家的孩子，敢作敢当，没有没出息耍无赖的人。赶紧给我想办法找回来。如果找不回来，告诉老娘值多少银子，老娘给你花多少银子，给人家姑娘赔上。”

    娘亲拄着拐杖，马吉祥见她满脸怒气冲冲，一下子把马吉祥给镇住了。他们兄弟三人，连同四个妹妹。可都是孝子。如若不然，两房媳妇成家，怎么会住在一起，不分家呢！

    过去人啦，有一个惯例，分家即分心。大哥、二哥虽然娶媳妇有了自己的孩子、家庭，但分屋不分家。兄弟俩打鱼种田，收入都归爹娘掌握，绝无怨言。两房嫂子，也是任劳任怨，勤勤恳恳。哥哥撒网，嫂子划桨，爹娘在这个家一声喊到底。一家人和和美美，没一句抱怨、诉苦。

    马吉祥虽然是小儿子，爹娘也从不惯着。平常人家，官府没后台；又没有大户人家撑腰，躲在大树根，也怕树叶掉下来砸死人。打鱼交税，种田还租，已经成惯例。背朝日月，脸朝黑土，一年四季与水土打交道。严寒酷暑，早出晚归，爹娘是十个手指个个疼。

    每到傍晚收工时段，二老手拄拐杖，仰面瞭望。多么希望自己的孩子，一个个安全回归。管他收成几许，能平安归来，便是二老福气。劳着不算累，累的是，害怕划船捕鱼，偶遇泼风泼雨，水火无情，人命关天。丢掉性命，才是爹娘心里牵挂着的一块大石头。那种心累，恨不得将所有孩子搂在怀里，不希望他们一个个长大。

    如同羽毛丰满的小鸟，展翅高飞。一个离他们而去，才是爹娘最不愿意看到的结果。因此，马吉祥他们家虽不属于富人范畴。但至少，一大家居住在一起，也算是左邻右舍，向他们家投以羡慕眼光之原因所在。此时此刻，被娘亲误会，马吉祥也不想解释。

    因为，娘亲根本不给他解释机会。武断、青红皂白不分，是非曲直不问。一口咬定是自己儿子的错，让马吉祥倍感委屈可他面对着着每一位老人，他又能做什么？

    见娘裹着小脚，迈着碎米步，拄着拐杖，走到小秋菊身边。一只手，抚摸小秋菊乌黑铮亮的长发，笑眯眯的问道：“小姑娘，你今年芳龄几何呀？听口音，你不是本地人吧？”

    秋菊有点小得意，她一骨碌从板凳上站起身：“回老太太，我，我不是本地人。老家天津，面对大海。今年一十六岁，生肖属鼠。老太太，别怪你儿子了。银钏是我自己整下水的，您老可别误会。我，我没有让小哥哥赔的意思。只是，只是想让小哥哥带我去找一找。实在找不到，那就算了。反正，那银钏也是我们家太太送的。”

    听得秋菊笑嘻嘻在娘亲面前，给自己解围，马吉祥这才连连点头：“哦，对对对，娘，她说的都是真的，我没骗您。他们俩掉下水，都是我救上来的呢。包括，他们家大小姐，都，都喘不上气，是我把她救活的。”

    马吉祥一口气在娘亲面前表功，以示炫耀。

    看一眼娘亲表情，似乎并不在意他的解释和炫耀，而是对秋菊长相特别感兴趣。她对着马吉祥挥挥手：“我，没问你，你给我干活去。听你哥哥说，稻田里缺水，你带着铁锹，给稻田注水去。”

    支走，马吉祥，老太太害怕秋菊走掉一样，急不可待拉着秋菊：“”姑娘，来，来坐下，坐下。老太太问你，阿有婆家了不？16岁成丁，应该到了爹娘放手的年纪了！”

    马吉祥不敢多待，娘亲的话，对他来说，如同圣旨。他不情愿也不行，规矩就是规矩。走到厨房，马吉祥扛起一把铁锹，就走。头也不回的，去地里干活。早晨打鱼去卖，下午下地干农活。一般情况下，基本上没什么变动。下午去打鱼，除非，地里什么农活也干不了。

    秋菊被老太太说得脸红脖子粗：“哎哟，老太太，人家还小呐。姑娘家，16岁没过门的多着呢！”马吉祥母亲问秋菊一番话，不是空穴来风。她从屋里听得秋菊和马吉祥谈话，急匆匆走出来的意思，就是提醒马吉祥，人家姑娘对你有意思了。

    要知道，老太太也是从年轻时候，一步步走过来。蓓蕾初绽，花季少女，心里有什么想法，老太太是过来之人，她怎么能猜不透秋菊那情意绵绵语意里，夹杂着对马吉祥的暧昧呢？怎奈，他们家这儿子傻乎乎的，就是不开窍。老娘急了，不得不自己出动。

    老太太见自己和秋菊搭讪，儿子马吉祥又是言不达意，文不对题乱打岔。索性，老太太将儿子支走。“唉，看你说的，我八岁，就到马家当童养媳。十六岁，都为他们家生下大儿子了。小姑娘，十六岁不小了，正是出嫁好年龄。”

    老太太眯着小眼睛，滴溜溜、上上下下打量秋菊，咋看咋顺眼。“嗯我，我不嘛？爹娘嘱咐我，跟着大小姐一辈子。大小姐嫁到哪里，我就跟到哪里。真的，老太太，我可告诉你，老爷、太太早提前支付我爹娘银子了。我这辈子，注定属于大小姐的。”

    “咯咯咯”老太太尖声尖气的笑了：“说我儿子不懂事、有点傻。小姑娘，我看，你不比我儿子差。大小姐家再好，饭店不是躲雨处知道吗？人家大小姐总有一天要嫁人，你甘心情愿跟着她，就怕人家婆家不答应。你说，人家小夫妻在一起，一帮来一帮去，你从中插一缸算啥子？女人家，迟早要嫁人的！”

    秋菊表示不理解，老太太为什么说女人一定要嫁人？不嫁人，就像我这样，伺候大小姐一辈子，不行吗？她心里想着，但嘴上没好意思说。看老太太年近古稀，比自己爹娘岁数都大，可不能信口开河乱说话。“嗯，不，我爹娘对我再三交代，跟着大小姐，要听老爷、太太的话。如果，如果真的有那么一天，那也得我们家老爷、太太说了算。”

    秋菊扯着衣角，低头、红着脸。老太太给她的印象，有一种特别关注的意思在里面，秋菊已经明显感觉到。“呵呵，不急，大小姐不过门，看情况，你是肯定跳不高、飞不远。等大小姐出嫁了，唯恐婆家人不会带你一起走，哪怕大小姐要求这么做，也没用。别看你们家大小姐，在娘家一言九鼎。嫁了男人，可就由不得她了。有父从父，无父从长兄。媒妁之言，父母之命啦！以后，你们就明白了！”

    老太太一句话，唤醒秋菊，回想起大小姐看马吉祥时的眼神里，散发出不一样光芒。她坐在板凳上，屁股往老太太边上挪一挪，带着一半神秘感，秘气小声的说：“唉，我说老太太，告诉你一个秘密，但您老可不能对外乱说。我们家大小姐，可能，可能对你们家儿子有好感。嗯，怎么说呢。就是那种，看一眼就舒服的那种。”

    秋菊有点掩耳盗铃意思。自己原本看到马吉祥就舒服。在老太太面前，她拿大小姐说事。见老太太听了她的话，整个人“咯噔”一下，浑身打颤的那种。并同时用一张怀疑的小眼睛，眨巴眨巴、看着秋菊。又连忙补充一句：“真的，老太太，我没撒谎。可能，大小姐就在最近几天，要去小哥哥船上玩。要不，这么着：你让小哥哥以帮我找银钏为借口，我来把大小姐带上船，你看怎么样？”

    老太太不敢相信，要说你小丫鬟看上我们家马吉祥，倒还有点靠谱。说是司马家大小姐看上咱们家马吉祥，那真是米罗跳到糠罗里，大梦没醒呢？老太太愣一会神：“哈哈哈咳咳咳”连笑带咳嗽，老人家差点喘不过气来：“姑娘，你知道啥叫好感啦？那老财主家大小姐，能看上我儿子吗？不用说我不信，连鬼都不会信。”

    秋菊赶紧扶着老太太，急忙用手拍拍她背脊：“老太太，您，您悠着点。笑得脸都憋得通红，赶快缓一口气，缓一口气哦！我说的这些，您还别不信。大小姐今天，就是我来之前，还问我看见没看见你们家小哥哥呐！她没看上小哥哥，干嘛要把他放在嘴边呀？您说，我说的阿有道理！”

    老太太继续摇摇头，嘴里支支吾吾：“大小姐看上我们家儿子马吉祥，绝对不可能，也不会成功。要说姑娘你吧，我倒乐意相信这件事是真的。唉，小姑娘，你知道什么叫门不当户不对不？”

    秋菊摇摇头，表示不理解。“我，我不懂什么门当户对。噢，老太太，你们家小哥哥叫马吉祥是吗？这下，我总算知道他姓什名谁了。要不然，总是小哥哥，小哥哥叫着，有些别扭。”

    天罡、地藏吃饱喝足。摇摇尾巴，来到老太太脚下嗅一嗅。狼狗这玩意，见人，总想嗅一嗅每个人身体的气味。仿佛，这是它们见到人类时的第一感知。尚若，不记录所见之人的身体气味，那就等同它们失职一般。

    秋菊笑着牵狗要离开，马吉祥不在家，和老太太聊天，秋菊也没什么兴趣。少男少女在一起，即使彼此不说话，心情不一样，岂能是老太太替代得了。

    老太太对秋菊感兴趣，当秋菊告诉她，司马家大小姐喜欢马吉祥时，老太太不加任何思索连连摇头。还不是因为，司马家族来自京城大官僚嘛！刚从京城回来，总想把他们家赶走。尚若不是因为他倚老卖老，没给地方官员送礼物。可能，他们家早被强制赶走。老太太至今，对司马涂暾做法铭心镂骨。

    搞得老太太心情惆怅，原本，对秋菊有想法的老太太，听秋菊一席话，对秋菊也失去信心。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老爷、太太不尽人意，小丫鬟也口不择言，捕风捉影。“呵呵，小姑娘，银钏掉了不要紧，等我们家儿子回来，我令他帮你找回便是了！”

    看来，老太太也不知道，在水里找到手镯一般大小的银钏，难度有多大。轻描淡写答应下来，给秋菊的感觉，颇有一种送客的潜意识在里面。

    秋菊原本站起身，已经牵着天罡、地藏不想多呆。来马吉祥他们家，又不是奔着老太太过来。是老太太自作多情，给自己大加赞赏。

    老太太也不客气，好像，她看出秋菊不乐意和她闲聊。拄着拐杖，起身进屋，一瘸一拐。秋菊也借坡下驴赶忙跟老太太打招呼：“哦，那，多谢老太太您啦，我这就回家告诉大小姐！”

    秋菊一句话刚说完，背后想起大小姐声音：“秋菊，我找你到现在，确原来你在小哥哥家里了。告诉我，为什么一个人来？”老太太走到门口，一只脚刚跨进门槛，听得身后，一个小姑娘伶牙俐齿声音，不由得转身回头。乖乖弄地咚，一看就是大户人家派头。穿戴整洁不说，讲话也是铿锵有力。

    “大小姐，不是我不告诉你，是太太要我牵天罡、地藏过来的呀。这两畜生，无肉不下饭。所以所以太太才”大小姐用手指一指秋菊身后，秋菊一个转身，却只见老太太站在大门槛外，一双小眼睛，看强盗式的，紧盯他们俩。

    给司马昭君和秋菊的感觉就是，如果他们俩不先走出马家大院，老太太非得不能进屋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