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秋菊
门外,传来小哥哥喊开门声音,秋菊特别敏感。真是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她扔下手里正在扞的韭菜,直奔大门口。“哎,哎哎,徐姨,是小哥哥,我们说的邻居家小哥哥。我来,我来”
迟了,马吉祥已经将手里黑鱼,交给徐姨。和第一次一样,黑鱼放在网兜里。她看一看,突然想起来什么:“哦,小伙子,你等一等,我去拿一样东西给你。”
秋菊有点发蒙:“哎呦喂,徐姨像没头苍蝇似的,这是要干嘛呀?”
马吉祥也不知道为啥呀,两个人伸长脖颈,坐等徐姨能拿出一个什么来。一阵小跑,徐姨手里提着网兜,来到厨房:“小伙子,真的谢谢你。唠,这是你几天前用网兜。放在我们家没那就是个让费。还给你,去逮更多的大鲤鱼啊!”
“哦,谢谢您吉言。我一定会抓好多鱼,到时候,送给你们大家尝一尝。只是,只是秋菊,秋菊,大小姐呢?我怎么没看到大小姐啊?”徐姨听得马吉祥口口声声喊大小姐,时不时探头探脑。她不想给自己找不自在,对着马吉祥一笑,转身即走。
马吉祥,从大门口望到后院。直至客厅正门,左顾右盼一番,也不见大小姐人影,便失望的对秋菊说:“噢,秋菊,是这样,黑鱼呢,是送给你们家大小姐炖汤喝的,煮咸可就大材小用了。你跟大小姐说一声,我来过就行,走了啊!”
马吉祥不见大小姐,站不住脚,转身即走。“唉,唉,你这人咋这样啊,进来坐会呗?”
秋菊听得马吉祥不是奔着自己来,而是直呼大小姐其名,把她那听到马吉祥和徐姨说话时的那股高兴劲,如同一盆冷水,从头浇到脚,一扫而光。特别是,那马吉祥临走时甩给自己的一句话,以及对自己不经意撇撇嘴动作,加之似笑非笑的态度,令秋菊心里酸溜溜的。啥玩意,不就是一个打鱼的,想拍我们家大小姐马屁,也不掂量掂量自己是个什么货色。
马吉祥头也不回,走出去几丈远,才想起朝身后挥挥手,不冷不热回秋菊一句:“不啦!你告诉大小姐,黑鱼一定要烧汤吃”
看着马吉祥肩上扛着竹篙,背着背篓。头上,戴着斗笠,身上披着蓑衣,她知道,那斗笠和蓑衣不但雨天遮雨挡风;青天白日,还可以遮阳纳凉。见得马吉祥对自己不理不睬一副德行,秋菊对着他背影啐一口吐沫。
“啊,呸!瞧不起我,指望吧唧我们家大小姐,你连大小姐脚底板一块老皮都算不上,谁稀罕啦!”说完,气呼呼对着马吉祥去的方向,猛力一甩手。像是甩出一巴掌,打在马吉祥嘴巴一样。大步流星走回厨房,我去,板着面孔,吃了枪药似的。吓得海棠、冬梅一刹那从蹲的地方站起。
徐姨大惑不解,人家好心好意送鱼给大小姐,你一个小丫鬟来哪门子劲?“哎呦喂,我说小秋菊啊,你跟人家生什么气嘛。送来几十斤鱼,一个铜板都没收,你以为人家的鱼是他们家地里长的呀?”
徐姨,从地上拿起黑鱼,一条一条将其放到养鱼缸。里面,还有两条大鲤鱼。“噗通”一下,串出鱼缸水面。吓得徐姨“哎呀”一声,连连后退。脸上,围裙,都沾满水珠。鱼腥味,迅速布满整个厨房。
“徐姨,快用竹编筐盖着缸口。大鲤鱼跑出来,几个人都掐不住。”海棠提示徐姨,只是徐姨在厨房巡视一遍,也不见竹编筐。
“是呀,可这竹编筐我放哪了啊?”她摸一摸自己脑袋,意在回想。要说厨房用的家私,别人插不上手。大扁、簸箕、糠筛、笆斗、淘米箩等等,都是徐姨操作工具。随手便放,徐姨一时间想不起来,也找不见。着急呀!
恩德在金秋十月,把稻谷从田间割倒,整齐捆绑成稻捆。肩挑人抗,运回司马家族大院。在再石磨上摔打。使稻粒与秸秆脱离。稻、草两分,各自晒干。稻,经过碓臼舂米,放在大扁里。由徐姨用糠筛将糠米分离。稻变成米,归人享用。而糠,侧给猪、牛、羊,鸡、鸭、鹅都可以用它作为饲料。
小麦的操作方式,就不一样了。小麦从地里收回家,铺开在打谷场上。要用水牛拖着石碾,在上面来回打转。左一圈右一圈,直至将秸秆用铁叉叉走,剩下便是小麦颗粒。晒干后的小麦颗粒,经过三狗蛋上磨磨成粉。放到大扁里,再由徐姨用筛子筛。
筛上面就是小麦麸,筛下面即是小麦面。小麦麸同样可以作为动物饲料,小麦面,自然归人享用。大米煮饭、煮粥;面粉烙饼、做面条。其余农作物,以此类推。秸秆、圪节晒干便是草,既然可以用来做牲畜干饲料,也可以用来烧火煮饭作为燃料。
所以,大户人家,碓臼、石磨必备;钉耙、扫帚要有;大扁、簸箕、糠筛缺一不可。马拉车轱辘,牛拉耕地犁。风车忙灌溉,水车人工踩。靠天望收成,靠地长五谷。牧人赶牲畜,猎人射猛兽。渔家划扁舟,店家守当铺。
百业待兴,万事待举。京城乱哄哄,食粮乃告罄。唯有安居此乃膏腴之地,更适合安居乐业,休闲养生。
徐姨一拍脑袋:“哎呦喂,你看我这记性。竹编筐里晒着地瓜干,秋菊,你去大门外帮徐姨拿回来。地瓜干可以放在大扁晒,腾出竹编筐盖水缸。防止大鲤鱼从水缸串出来。”
“嗯啦!徐姨,我去去就来。”秋菊撒腿就跑,徐姨也没当回事。以为,小丫鬟都看在她年纪大份上,随叫随到。乐意听她使唤,把个徐姨乐得不知所属。其实,秋菊哪里去外边拿什么竹编筐,而是一阵小跑,径直来到大小姐房间。
“大小姐,大小姐,小哥哥,小哥哥来了,他”司马昭君正在绣花,听得小哥哥三个字,双眉陡然舒展。她放下手里针线活,一骨碌从座椅上跳起。我滴个乖乖,看得秋菊两只眼瞪得牛眼一般大,要从眼窝膛蹦出来一样。我去,我以为,听到小哥哥声音,只有我一个人求之不得。没想到大小姐听得小哥哥名字,反应比自己还激烈。
“小哥哥,在哪呀?他来我们家了吗?为什么不将他带进来,我去看看!”司马昭君撤退想走,谁知秋菊跑得上气不接下气,一个大憋气。
“啊哟,不是的啦,他放下鱼,就走了啊!都没跨进咱们家大门槛。”秋菊知道,自己不来告诉大小姐,海棠和冬梅两个小丫鬟,肯定要告诉大小姐。见得马吉祥对自己的态度,根本不用眼正视她。气得秋菊,上下牙齿咬得咯嘣咯嘣作响。
真的不想,把马吉祥送鱼上门这件事,告诉大小姐。怎奈,知道的人太多。你不说他说。与其说给别人讨好大小姐机会,倒不如自己亲口告诉她,机会给自己。“我说秋菊,人家人在的时候,你不来叫我。走了,你告诉我,据何用心?”
司马昭君失望的坐下,拿起绣花针,继续绣花。秋菊见大小姐不开心,她当然不愿意了。其它本领没有,和大小姐骑马射箭,耍剑、踢腿、落腰,秋菊也会一招半式。有道是,跟什么样主子,就有什么样奴才。秋菊和司马昭君,既有男孩子倔犟、武断,也有女孩子缠绵、纤柔。
比大小姐大两岁的她,对大小姐脾气,拿捏得恰到好处。“不怪我,要怪,你只能怪那小子,放下黑鱼就走。再说了,给小哥哥开门的人不是我,是徐姨。徐姨没发话,我能让他进来吗?不过,大小姐,那小子指名道姓,嘱咐徐姨,黑鱼是专门送给你炖汤吃。哈哈哈,大小姐,那小子不会对你情有独钟吧?要不然,怎么会对我瞟都不瞟一眼,扭头就走。”
秋菊蹲下身,将一只胳膊担在大小姐膝盖上。司马昭君侧一只手拿着绣花布,一只手拿着绣花针,一上一下,穿梭来往。秋菊这小丫头,也不是什么乖巧孩子。在老爷和太太面前,她和海棠、冬梅一样,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
听起来,是在为大小姐排忧解难。实质上,她在试探大小姐,心里想法,是不是和自己一样。总之,从马吉祥将她一个人漂在水里,不闻不问。紧跟着去抢救大小姐那一刻起,秋菊对马吉祥念兹在兹。特别是,马吉祥按压大小姐胸脯,恨不得躺着的是她秋菊该多好。
男大当婚,女大当嫁。青春期萌动,人尽皆知。每一个少男少女,都要躺过这一关。关键是,看看谁处理的方式合理,正确,得当。大小姐听得小哥哥三个字,两眼发亮。秋菊一听大小姐讲话语气,就知道大小姐内心想法跟自己不无二样。男子不钟情,女子不怀春。大小姐这一插手,预示着她和小哥哥接下来,什么戏都不会发生。
知道结果,干嘛瞎子点灯白费烛。眼珠子随即一转,笑眯眯附在大小姐耳朵,想说什么。大小姐见状,急忙推开她:“去去去,人都被你轰跑了,你又想拿什么好话忽悠我这一会不想听,不想听。”
司马昭君连推带搡,秋菊蹲在他面前,差点被她推倒。“不是的啦,我,我有更好地办法,让小哥哥经常来咱们家。你不听是不,不听我可要去厨房帮忙了啊!”
秋菊起身要走。义无反顾,直奔厨房。司马昭君急了,对着秋菊背影,毫不客气的威胁:“没事,你尽管走,什么馊主意我也不听。但是,你衣袖坏了,我娘还不知道。你是想我跟娘说,给你买件新褂子呢,还是继续穿那件缝缝补补的旧衣服,就看你对我表现啦!嘿嘿,我告诉你小秋菊,我不着急,大不了不去见小哥哥。”
司马昭君故意拉长语气,阳奉阴违。
小秋菊知道司马昭君非留住她不可。因为,大小姐最怕人在她面前说一半留一半话,让她吃不下饭,睡不着觉。只要她感兴趣的事和人,焚膏继晷,夜以继日,她在所不惜,非得搞个水落石出。所以,秋菊知道在什么情况下,吊起司马昭君胃口。说到底,大小姐对马吉祥心心念念,秋菊才是心里打碎五味瓶,不知道是滋味呐。
司马昭君用马吉祥给她撕烂衣袖为借口,秋菊也不是若无其事。她知道,除了衣袖被撕一条缝。最令她担心的是,掉在水里的银钏。本想今天找小哥哥两个人私底下商量,请他带自己去打捞。时间一长,夜长梦多。小茴香太太发现,肯定不会放过自己。
未曾想,马吉祥这小子不给她机会。怎么办先放着再说呗。只要太太没发现,哪怕,银钏是她奖励给自己。说老实话,过去的大户人家,馈赠你的东西,一旦翻脸,他索要就得给。所以,掉在水里,秋菊也确实没当回事。银钏虽大,没有金耳环精贵。
都说鸬鹚眼睛,在水里和人在岸上看东西一个样,什么也休想逃过。秋菊想,是不是哄大小姐再一次上马吉祥的船,到他们落水的地方,然后,赶着鸬鹚下水去找回银钏。或许,比请那小哥哥下水找更方便。人闷在水里,眼睛都睁不开。睁开了,什么也看不见啊。
唉,衣袖撕开一条缝,自己可以缝补。银钏不见了,厝火积薪,危在旦夕。得尽快想办法,让小哥哥带我去摸上来。能争取的,哪怕只有万分之一可能,都要去尝试一下。实在找不回来,大不了跟大小姐提前打招呼。再由大小姐,跟太太说说好话。
虽然她是大小姐身边丫鬟,但反过来又可以说,大小姐,就是她在老爷、太太面前犯错时的保护神。甭管自己犯了什么错,大小姐总是替自己在老爷、太太面前说好话。这一点,秋菊毫无疑问。“嘿嘿,大小姐,秋菊哪是那样的人啦!我是想告诉你,小哥哥送鱼是假,想看看你是真。要不,明天,明天我们俩再去找他。”
司马昭君有点对秋菊刮目相看了,怎么,自己心里想到的事,秋菊鬼丫头都能猜出个八九不离十。我去,有她在身边,我还真的什么事办不了。眼睛一亮,直视秋菊:“你想得倒美,第一次上船,人家就三个手指拉,两个手指推。我不去,要去,你去问问他带不带我们。”
“依我看吗,嗯问题不大,我有办法让他主动找我们。我能搞得定外边人,但老爷、太太这一关,你不能背叛我。咱们俩可是一个鼻孔出气,合穿一条裤子。”秋菊信誓旦旦,满有把握。
见秋菊还是把想法告诉自己,司马昭君捂着肚子止不住的笑。“我就说嘛,小秋菊你这个人什么都好,就是鬼主意忒多。你也太会演了,我,我都被你教坏了。”
司马昭君好的时候,的确和秋菊情同手足,看不出主仆之分。只是发脾气时候,我去,别看她现在和秋菊俨然是一对孪生姐妹。坏起来,恨不得将秋菊撕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