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意芒芒（5）
“叔叔，麻烦输一下密码。” 她假装咳嗽了几声，高领毛衣的领子拉得更高了些，几乎半个脸都埋了进去。要不是来得匆忙，她能打扮得更加天衣无缝，就像上次一样。 保安大叔瞥了她一眼，稍稍挡住键盘，不动声色按下了密码。管理员画面弹出，里面存着好些个视频。 “注意别点错了。” “好的。” 她答应得干脆，余光中瞄到了正对面的阴影处那个棱角分明黑色的物品。想必就是她们说的新装的摄像头吧。 上次来她没注意，这次特意带了帽子还戴了可以遮住眼睛的假刘海。 看来，那传言是真的。 其实，听到她们说监控室装了新摄像头而且还拍到了删除视频的人，她是不信的。可洗漱完躺在床上，那说话人自信的表情在眼前挥散不去。 来这里确实太冒险了，可去心中的不安无限放大，终究没能放下心来，还是把主动权掌握在自己手里更好。 她翻找起来，可文件太多了，这开学过了几天又积累了不少，她无法准确地找到对应的文件夹和文件。 难道，自己听错了？ 不是监控室里正对电脑的摄像头，而是监控室门外朝向门口那个？ 眼睛迅速浏览，她很快找到了一个叫“门口”的文件夹，她双击点开，里面有许多零碎的小视频，应该是那种只有画面有变化时才录像的监控。 按时间排序。 找到那天的时间段。 她手上一滞，确实有视频，虽然只有两秒钟，但视频封面上的白色羽绒服格外显眼。 她舒了口气，还好来了，现在删除还来得及。 为了避免做多余的动作，她准备点开视频确认后再删除。至于能不能恢复不重要，夏之焉他们绝对想不到她去的时间。 嗯？ 画面很短，1、2。 她仔细辨认，这哪里是羽绒服，完全就是一个不知名的物体反射着光线，让摄像头的视野错落有致地白了一片。 也就是说…… 即便是在门口，摄像头都没拍到她进去的身影。 ！？ 糟了，还好，还好没删除！ 是圈套吗？她不确定，她看了眼保安大叔，他的状态太正常了，居然看起了短视频，此起彼伏的笑声传来，就好像在嘲笑她的鲁莽。 “叔叔，我看完了。”她立刻关上文件夹，退出了管理员画面。 “那么快？”大叔抬头看过来，有些意外。 “嗯，查好了。我先走了！”她说得急，也没等他有反应便匆匆朝门口走去，临走时还偏了偏，把帽子上的loo对准了角落里的黑色机器。 这下，应该万无一失了。 嘴唇蹭着毛衣领子，也难以掩盖她的笑意。 “沈嘉惠，站住！” 突然，也不知哪里窜出来的女声，正对着她的后脑勺。 “你认错了。”她吓了一跳，可没有回头，低沉的声音依旧平稳如水。 虽然手上颤了一下，可动作毫无停顿，她立刻拉开门动作更利索了。 “沈嘉惠，逃什么？做贼心虚？” 哪知，门外堵着一个高大的身影，完全封死了她出门的路线。男人居高临下，眼中是怒不可遏，手掌撑在门框上气势十足。 夏之焉！？ 面对他的质问，沈嘉惠仅仅心慌了一秒，下一刻编了个故事在脑中圆了一遍。 她脱下帽子，拉下高高的领子，气定神闲，露出一副不好意思的表情：“就是因为你总是这样，我才偷偷调查。” “哦？”夏之焉抬眉，全然不信。 “我是来帮霜然查监控的，多一个人就多一份力量嘛。我可以正式申请的。”沈嘉惠挺起胸勾起嘴角，相当自信，恢复了一如既往的女神笑容。 “厚颜无耻倒是一点没变。”夏之焉轻哼一声。 “那为什么是文学院的申请，签的还是沈茹的名字。”卓霜然举着刚才被保安大叔放置于一边的登记板缓缓走出来，直到来到夏之焉身边。 “呀，你们和好了？恭喜啊。”沈嘉惠双手合十，笑得喜悦，“都说了我不想让你们知道我在帮忙嘛，现在留言都开始攻击西西了，我就不能坐视不管了。” 说到这，夏之焉冷哼一声，语气更是轻蔑：“说谎说得那么自然，也就你能做到。” “哪有。”沈嘉惠拨开耳边的碎发，
笑意更深了。 “你把来删视频时穿的衣服送给沈茹，还拿着钥匙嫁祸人，当你亲戚还背锅，真可怜。”夏之焉言之凿凿，眼光往房间的深处看去。那里一片寂寥，没有任何动静。 沈嘉惠板下脸：“没有证据的事……” 夏之焉立刻打断：“你连配色难看的大牌围巾都不舍得送，一万多的羽绒服说给就给？” “说来说去都是推测。我没空陪你瞎扯。”沈嘉惠的语气越来越差，见夏之焉处走不通，便向卓霜然的方向快步走去，“让一让。” 这可是卓霜然第一次见到沈嘉惠带着极端负面情绪的样子，不知是不是因为羽绒服的臃肿和奇怪的裤子作搭配，让那女神光环暗淡了不少。 “夏同学，找到了。”这时，保安大叔朝门口喊了一声，他看着要走的沈嘉惠郑重地点了点头。 见状，夏之焉拉了一把卓霜然，迅速和她换了个位置，直接挡在沈嘉惠前进的路线上，差点撞了个满怀。 “夏之焉，你有病吧，我不想跟叔叔告状。”她气恼地抬头。 “你要的证据，来了。”说着，他拽着沈嘉惠肩膀处，像提小鸡一样把她提到保安大叔旁边，毫无对女孩子的怜惜。 “28号早上七点。”保安大叔点着视频画面，那完全是和刚才不一样的界面。 “你就不该点开视频，不知道播放器会有浏览记录吗？”夏之焉斜眼俯视她，颇为不屑，“哦，我忘了，你计算机基础差点挂科，能给侯殷的电脑装木马病毒，已经尽力了。” 看着自己走进监控室又走出监控室的画面，沈嘉惠瞪大了眼睛，已经无力去争辩夏之焉对她的鄙视。 怎么会这样，自己明明、明明躲得很好，怎么可能会被拍到！？照现在的技术，他们都能恢复被删除的视频，那对比时间肯定也是轻而易举吧？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完了！完了！完了！ 被抓住了这种把柄，他一定会把握机会报复。那么，多年来树立的形象…… 沈嘉惠的表情越发不受控制，她双手撑在桌面上，显得无力。 卓霜然忽然觉得，她有些可怜，原本高高在上的人被他的语言如此羞辱，又反驳无能，肯定受不了。 可这也是自作自受吧。 她心里默默决定，不管她有多么合理的理由多么凄惨的身世，自己绝不当圣母同情她。 “你明明也可以嫁祸给不相干的人，为什么要这么对自己的妹妹？”卓霜然站在质问道，她不想看她失魂的表情。 沈嘉惠冷笑了一声，抬脸，那表情全然卸下了伪装，冷酷又决绝。 “要不是她多管闲事添油加醋把事情闹大，我何至于要来擦这种烂屁股！”她原本只想小范围传传，然后在老师耳边吹吹风，让选拔组慎重考虑人选。 谁想到事情一下子闹那么大，那谣言也是越来越离谱，以至于根本不受控制。 “……” 夏之焉和卓霜然对视一眼，相当无语。当然，更无语的还在后面。 沈嘉惠不知怎么地就来了劲头：“所以，说到底网上说得并没有错，她才是主要责任人。” 卓霜然看着有些疯魔的她，以及她身后慢慢挪出的那个身影，不禁投去同情的目光。 “你干嘛这么看我？”沈嘉惠缩了缩身子，感受到了异样。 “姐，原来，我就是你的工具人啊？” 沈嘉惠猛地一震，回头对上了沈茹那笑得比哭还要难看笑容。她看了眼身上的衣服，忽然意识到什么。 “小茹，别听她们瞎说。”她试着像平时一样，忽悠。 沈茹摇了摇头，挂在脖子上的手机也摇了摇，她按住手机低声道：“都是你自己说的。留下这件衣服的时候我也很纠结，我真的对你太失望了！” 沈嘉惠有些意外，平时明明都是无条件站自己的沈茹竟然不留给她任何解释的机会。 她忽然明白过来，今天这一切也有沈茹一份。说什么要天天穿她送的衣服就把这臃肿的旧衣服先放她这儿。 原来，自己是被彻彻底底骗了。 “哈。”肩膀垮下来，沈嘉惠凶狠地看向夏之焉，“好你个夏之焉，千算万算还是被你算计了！” “沈嘉惠，你怎么还怪别人！”卓霜然很生气，事到如今没一句道歉不说，还怪别人想办法现了她的原型。 现在眼前的沈嘉惠哪有校园女神的样子，那优雅那修养荡然无存，露出皮下那丑恶的面貌。 “小茹，你先跟我走，我跟你慢慢说
。”沈嘉惠并没有理睬卓霜然的质问，转而想去拉沈茹。 沈茹立刻甩开她的手，还退了好几步拉开了距离，顺便扶好了摇晃得厉害的手机。 “姐，如果你穿的不是我的衣服，我甚至相信你是为了帮我澄清才来调监控的。”她吸了吸鼻子，声音都颤抖起来，“我固然是有问题的，可我光明正大讨厌我想讨厌的人，不像你，只会在人后做小动作！还假装一副清高！” “你明明都讨厌死夏之焉了，还要假装亲近，假装自己是受害人！” “高中的时候，要不是你每天给林锦洗脑，鼓励她表白，她早就拿上了推荐上了最好的学校！” “你从小在夏家装白莲花，搞得夏之焉老是欺负你似的。” 沈茹声音嘶哑，大声控诉起来，想到什么就说什么，几乎毫无保留。 她的字里行间透露了不少信息，特别是关于林锦的事，原来还有沈嘉惠参与其中。这么想来，林锦一抑郁，不仅少占一个推荐名额，还重重牵连到了夏之焉。 从本质上看，和这次的事情一模一样。如果她的计划顺利，就能把卓霜然赶出光韬奖的候选名单，然后潜移默化影响夏之焉的声誉以及和家人的关系。 牵一发动全身，一举n得啊！ 被这么怼着鼻子一顿输出，沈嘉惠再也无法对沈茹露出好脸色：“你个白眼狼，没有我，哪有现在的你！相信你这种猪队友，是我最大的错误！” “笑话，你哪里相信过我，不过都是利用罢了。利用你身边所有对你好的人！”沈茹紧紧捏住手机，手背上甚至爆出了青筋，“承认吧，沈嘉惠，你就是个平庸的人。别换了个爹就以为自己变凤凰了，你本质就是个吸毒犯的女儿！” “沈茹！”一提到这儿，沈嘉惠暴怒，冲上去就想打人。可还没碰到一丝头发，就被夏之焉拽着领子拉了一下。 她没站稳，砰一声，倒在了旁边一堆纸箱上。 “叛徒！孽障！”她气得颤抖，“出身好有什么了不起，如果我从小有他的教育环境，绝不会比他差！” “沈嘉惠，事到如今还不知悔改，你真是没救了。”夏之焉语气越发冰冷，“你可以陷害我诋毁我，但你无法阻止我优秀，更无法剥夺我的能力。” “是的，你曾经得逞了。但是，我不管在哪里都能发光。”他顿了顿，把卓霜然拉到身边，一手搭在她的肩膀上，“霜然也一样，是她的优秀的品质换来了回报。” 谁说好人没有好报。 “你现在去学院自首还来得及，别等我们告发你。”卓霜然不想再质问她，结果不过是知道更多丑事罢了。 “不用你假惺惺，我自有办法……” “不，来不及了。” 沈茹上前一步，阴险一笑，眼中凶恶无比。 “姐，你来不及了。” 忽然，不知谁的手机铃声响起，急切地、愤怒地……呐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