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意芒芒（4）
有多久没有近距离看过他了？又有多久远离了他的怀抱。
细细数来，从过年到开学也不足一个月的时间却好像过了很久很久，久到她甚至觉得陌生了。
他是不是又瘦了些？
眼底的黑眼圈好像比前些日子更深了。
她就这么静静盯着他出神，奇怪的是他也没有反应，不但没有推开她，背后扶着他的手掌反而变得更有力了。
脑中不禁铺开妄想，这情况，岂不是应该一吻解千愁，然后自然而然进入复合的流程？
然而，他只是看着她，不进也不退，眼神也不躲闪，更多的是探究以及那熟悉的情意。
呼吸渐渐沉重起来，是紧张，亦是期待。
“咳咳，回去再亲热好不？你们别忘了我没挂音频。”
李文卓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他似乎因为那喘息声误会了。
“才没有亲热！”卓霜然赶紧收回手，低声轻斥却毫无说服力。
“有人来了。”李文卓恢复了一本正经。
！！
怎么不早说？
话音刚落，她就听到了略带踟蹰的脚步声。好在监控室在走廊拐角的尽头，若刚走进来应该看不到他们。
“嘘。”
夏之焉迅速做出反应，他并没有收回手，直接半推着半架着将卓霜然压入一侧的阴影之中。
尽管墙面凹陷，可不足以完全站立两个人。他只好尽可能紧贴着墙面，把她埋进怀中。
被如此强硬地压在墙上，满身满脸都是他的味道，卓霜然在心里叫苦不迭。不过此刻她庆幸听了任妍妍穿毛衣的意见，否则外套相互摩擦的声响必然会惊动来人。
只是，这个姿势和相拥又有什么区别呢？
她努力保持镇定，去忽略他的怀里的味道。然而他胸前起伏，那紧张显然也好不到哪里去。
如果可以，她现在就想回以一个霸气的拥抱，然后霸道地对他说：我还没同意你单方面提分手！
“看得清是谁吗？”
夏之焉的声音几乎贴着她的头顶，以皮肤为介质传进她耳中，明明声音很轻在她听来又特别响亮。
他正对着墙面，视野受到限制，也无法轻易动身。
卓霜然嘘了一声，稍稍下蹲并提起他的手臂，试图从他的咯吱窝下观察来人。
姿势是奇怪了些，但也没办法了。
可惜等她调整好角度，来人已经正对监控室的方面，看不清脸了。
光从背影来看就是个女生，还穿着白色的羽绒服。但奇怪的是，她敲了敲门见没人应答，就开始摆弄门锁。
没多久，咔哒一声，是门锁被打开的声音。
女生一愣，好像很惊讶，但她很快就加快了动作，朝大楼门口望了望便开门朝里走。
糟了！
她要关门了。
他们原本的打算是让保安大叔帮忙记住来人的特征，尽可能观察她看了什么，最后还能拍下照片。
可现在里面没有人，那人只要关上门岂不是想做什么做什么了？
他们根本就没想到沈嘉惠居然会有钥匙！
一个念头闪过，卓霜然脑子一热，猛地冲了出去，用尽全身的重量堵向即将关上的门上。
一切发生得太突然，夏之焉根本来不及阻拦她。伸手想去拉，却抓了个空。
“抓到你了！”
千钧一发之际，卓霜然大喊一声试图吓懵里面的人。身子也扑了上去，绝不能让门关上。
“霜然！”夏之焉转身的动作极快，仅仅两步就来到了她身边，一手勾在卓霜然的腹部，另一只手伸向她的指尖，想把她捞回来。
否则，手夹在门缝中的痛可不是一时半会儿能缓解的。
然而，意料之外的是，门并没有如他们所想重重关上，反而朝里开去。
哎？
卓霜然向前扑的力再加上夏之焉冲过来时的惯性，两人就这么朝前摔去。
膝盖撞在地上，片刻的疼痛直达脑后。她就这么向前跪了下去。更要命的是，夏之焉也来不及稳住身形，也摔了下来。
顷刻间，她感受到背上的重量，原本在她腹部的手已撑在地上。意识到时，已完全被包裹在他身下了。
这姿势……不堪入目啊。
“不是分手了吗，还那么亲热？”那人毫无慌张之感，语气中还颇有嘲讽之意。
嗯？好熟悉的声音？
卓霜然立刻抬头，愣了一下。
沈茹居高临下，皮笑肉不笑地俯视着他们，还不断玩味地咂着舌。
她挑了挑眉，向下指了指：“你们这是准备另辟蹊径，走上保研之路？”
“怎么是你？”卓霜然又震惊又失望，全然忽略了她话语中的夹枪带棒。
难道夏之焉推测有误，真和沈嘉惠没有关系？可沈茹这淡定的样子，完全没有被抓现行的慌乱，甚至还有心情调侃她。
她又追问：“你为什么有钥匙？”
沈茹表情一僵，有手紧紧握了握：“莫名其妙在衣服里找到的，不知道是谁恶作剧。”
她的意思是，有人想坐实她的罪名，故意趁她不注意把监控室的钥匙塞进了她口袋里。
可她的表情比刚才被“抓现行”要尴尬不少，显然心里有别的猜测。
真的是这样吗？
说话间，夏之焉已经起来了，同时把地上的她也拉了起来，还顺手拍了拍她的膝盖。
“那你是来……”
“喂，谁让你们进来的！”
突然，从背后传来一声巨大的呵斥声，吓得卓霜然下意识缩了缩身子。
“怎么进来的？”保安大叔拎着个手电筒，身上还有未干的雨水。他的表情极其严肃，瞪了眼卓霜然，又瞪了眼夏之焉，最终把目光落到了沈茹身上。
下一秒，卓霜然就见识到了什么叫变脸。
沈茹先是惊喜，然后抱歉，一口一个叔叔叫得相当亲切：“我刚才看您掉了钥匙，本来想还您的，您真是步履健朗我追都追不上只好直接过来还了。”
保安大叔赶紧看了看手机一整串钥匙，平时钥匙多也不会细数，现在数来还真少了一把。
“哦，谢谢你哦同学。”大叔不好意思地接过钥匙，松了口气，还好没有真的掉了，否则就麻烦了。
“不客气的。”沈茹笑笑，两手插在在口袋里。
一时间，监控室里沉默下来，无人说话。大叔似乎在等她离开告别的语句，而沈茹丝毫没有离开的意思。
他看向夏之焉，指了指：“这是……？”
夏之焉眼色微动，语气还是淡定的：“哦，我们找来帮忙的，一会儿让她们在里面，我在外面等着。”
保安大叔似乎思考了一下，但很快接受了他的说法，叮嘱卓霜然和沈茹只能待着，不能碰触任何电脑设备。
特别是挂在墙上的那些屏幕。
“那赶紧躲回去吧。”说着，大叔指了指角落里垒起的好些纸板箱子。
“好。”卓霜然恭敬地点点头，然后就拉着沈茹往黑暗的角落里走去。
“躲纸箱里？”沈茹犹豫，但并没有反对。
所以，她也是来等一个结果的吗。也就是说，她按照自己的话，把假消息传给沈嘉惠了。想到这儿，刚才的失落感竟然消失了。
“你能别笑得那么恶心吗？”面对卓霜然想笑又忍住不笑的扭曲表情，沈茹嫌弃道，“别误会，我可不是帮你。完全是为了我自己的清白。”
她反复强调，是为了自己的清白，也为了沈嘉惠的清白，她才不相信他们的话。
可卓霜然知道，她一定是发现了什么，心里开始动摇了。
“随你信不信，反正真相总会水落石出的。”卓霜然轻笑一声就一脚跨出去，尽管是不大的缝隙，但足够她朝里走了。
沈茹皱了皱眉头，有些嫌弃，但还是跟在她身后跨了进去。
没想到看似脏兮兮的小角落，深处却别有洞天。
箱子后面甚至摆了张长椅，外加箱子错落叠放正好漏出了一些观察室内空间的空隙。外面绝对发现不了里面，而里面却可以对外界一目了然，这个空间完全就是为了监视存在的吧。
只是，除了和卓霜然并排贴在一起坐有些尴尬，到没什么不舒适。
“至于那么紧张吗？”卓霜然看着她紧紧目视前方的样子，差点笑出声来。可见她心里相当没底。
“有什么好笑的，别以为你赢了。”沈茹斜看她一眼，脸颊又沉了沉，“反正我就等到十一点，你就等着被打脸吧。”
十一点是女寝锁门的时间，宿管们非常认真负责，除非真有紧急的事情，一只苍蝇都别想从大门飞出女寝，别说住在四楼的沈嘉惠了。
除非，她身怀绝技，能一边躲着监控，一边从窗户爬下来。
“你就等着哭吧。”卓霜然也不甘示弱，幼稚地哼了一声。
两人各怀心思对视了一眼，便再也没有说话。
一时间，气氛沉默下来，偶尔有保安大叔来回走动、打个哈欠伸个懒腰的声响。耳机里时不时传来李文卓“没有动静”的报告。
在这样的氛围下，连卓霜然都困了。
忽然，砰砰两声，把昏昏欲睡的她惊得一个机灵。
“同学，都十点三刻了，要不明天再来？”保安大叔端着保温杯，眼睛透过缝隙看过来。
“再稍微等一会儿。”卓霜然挺了挺身子，扯了扯嘴角轻笑道，“我们宿舍很近的。”
“外面下雨路滑，还是要留出余量哦。”
“好哒。”
保安大叔叮嘱完便
转身继续在房间里溜达。脚步声伴随着外面野猫撕心裂肺的叫喊，让人焦躁起来。
卓霜然看了看手机，脸被照得惨白。就再等五分钟，不能再晚了。
她可以回任妍妍那儿，可李文卓他们得回宿舍啊。
“全体注意，有动静！”
忽然，李文卓一声压着嗓子的惊呼，喊得卓霜然心惊肉跳。她赶紧按住已经开始揉脖子做伸展的沈茹。
“干嘛？”沈茹嫌弃地抖了下肩拍开了她的手。
卓霜然并不介意，食指抵上嘴唇：“嘘，有人来了。”
不一会儿，便听到了敲门声，奇怪的是来人声音沉闷，竟听不出究竟是男是女。
不过倒是挺礼貌的，稀里哗啦发出了些声响，好像是纸张的声音。
“哪个学院？那么晚还要调监控？”保安大叔疑惑的声音传了过来。
然而，他的站位挡住了视线，卓霜然她们无法看清那人的相貌体征。
“文学院。”来人说得简短，声音依旧沉闷，“院里特别重视，你懂的。”
“好吧，签个名吧。”大叔递出登记板，“哪段时间？”
“时间段太多，我自己来吧。”那人快速签好了名，递了回来，板子上还多了一张纸。
大叔接过，端详了一会儿，便把板子随意放在身后的桌子上：“行吧，其他文件夹不能动。”
“好。”
保安大叔退开身，原本被遮挡的视野终于开阔起来。
那人一跨步就来到了她的视野范围内。人不高，总觉得要比沈嘉惠矮上一截，穿衣风格也很奇怪。上身是臃肿的黑色羽绒服，下身是亮橙色的紧身裤，看着不伦不类的。
这风格，这身材似乎和沈嘉惠搭不上边，硬要说的话倒是和沈茹有七分相像。
可沈茹就在自己的身边，她咬着唇，死死盯在那人身上，而且眼睛越瞪越大，几乎狰狞。
她这是认出来了？
黑暗中，卓霜然仍旧观察到了沈茹表情中的细微变化，甚至是她决断时忽然起身的瞬间。
卓霜然眼疾手快，重重把她按在长椅上，示意她别出声。
然后，在记事本上打上文字。
“别急，我们得等她删视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