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意芒芒（1）
“道歉？”卓霜然吧噔吧噔眨起眼睛，滴溜溜转了一圈，好像明白了，但仔细想想又不太明白。
自己感谢还来不及，何来道歉？
见卓霜然又惶恐又茫然无措的模样，叶教授低声笑起来：“来，先喝茶，咱们慢慢说。”
卓霜然双手接过，她对茶没什么研究，最多知道些著名的品种。
轻抿一口，淡淡苦涩之感弥漫。
她皱了皱眉咽也不好吐出来，只能咽下。哪知没多久一股甘甜之味出现，诱得她再喝了一口。
“苦尽甘来的感觉如何？”叶教授也端着小杯细细品着，茶香萦绕，更是温热了人心。
苦尽甘来的感觉……还挺神奇的。
品了会儿茶，叶教授就诉说了道歉的缘由。
原来，过年的家宴上还未开席夏教授就喝了点酒，压抑许久的情绪一时泄了洪，就在夏之焉头上出气。
两人又旧事重提，把过去的事翻来覆去又辩了一遍。后来也不知怎么，牵扯到了卓霜然，多少有些躺枪的意味。
“夏之焉这个人啊，自己受点委屈不要紧，就看不得别人瞎说。特别是对自己关心爱护的人。”叶教授深深看了眼卓霜然，意味深长。
就是这点火星子把整个屋子都点着了，曾经勉强维系的平衡不复存在。
夏之焉对她的维护又导致那天平不断崩坏，以至于决裂。
“夏国青呢又非要对着干，这才给你打了电话。”叶教授温柔的眼神中又多了些无奈，“没能阻止他，我真的很抱歉。”
“您别这么说，您也不可能24小时看着。”一般人冲动起来n头牛都拉不回来，别说这又倔又臭脾气的犟牛了。
另一个事实也让卓霜然有些意外，原来，夏之焉是为了她才和自己的父亲闹翻的。
那天，他离开后她就开始后悔自己的态度，眼下知道了整个过程，更是后悔不已。明明可以好好说话，竟还是让情绪先行了。
“虽然已经分手了，说这话也来不及了。但我还是希望你能好好考虑，夏之焉是值得的人。”叶教授说得真诚，那么沉重的话从她嘴里说出来，好像诗意不少。
卓霜然挠挠脸：“都传到您耳中啦。”
其实自己还没同意，难道在他的心里，已经是陌路人了吗？想到这儿，她的心又被重重揪了一下。
“毕竟是我生的，从状态就能看出来。”叶教授又抿了口茶，“以前回来脸上都挂着笑，现在不摆臭脸已经不错了。还经常会发呆，以前从来没这样过。”
“真的？”卓霜然感觉心中被一脚踩烂的小萌芽极其顽强地抖了抖身子，再次破土而出。
叶教授理所当然一般点点头。
卓霜然捏了捏手指，把犹豫着要不要说的话一股脑说了出来。
“其实，当时是我不好。接了夏教授的电话就很生气，还怀疑他。”所以，他提分手也是理所当然的。
“我就觉得夏教授这态度，我们在一起也是前途多舛。想各自冷静一下，也没想分手……”
“而且我还没同意呢，他就把我拉黑了。”
说到最后，她几乎是自言自语般嘀咕着，有歉意有后悔也有小情绪，惹得叶颐不禁勾起了嘴角。
“别看夏之焉成绩好做事也很靠谱，但离成熟还差得远。”叶教授笑笑，在母亲眼中，孩子永远是长不大的。
卓霜然：“他已经很好了。比我弟靠谱多了。”
“谢谢你这么想。”叶教授舒展开眉头，确认了卓霜然的态度后完全放松下来，“家里有这么个老头也没办法，希望你能体谅。老头也有老头的好处，脑子别过来了说通了就好了。”
“这也得说得通啊。网上这事闹的，肯定对我印象更糟了。”卓霜然很是气馁，形象还没树立起来，地基都没打好，就轰然倒塌了。
“放心，清者自清。那小人，会付出代价的。”
说到这，叶教授眯了眯眼睛，看往别的方向，就好像知道那人是谁，对着他散发出凌厉的气势。
卓霜然抖了抖，优雅的女人生气起来，可比家里大嗓门的赵女士还要可怕！
夏家最不能得罪的看来是叶教授了。
又聊了会儿天，卓霜然还坦白了妈妈扯后腿的事，叶教授唏嘘不已，连连感叹还好自己注意了名单，无意中帮了她。
当然，也是证明她真有实力，怪不得那声明能写得如此问心无愧。
“放手去查，有困难就找我。”叶教授拍拍胸脯。
卓霜然欣然接受：“谢谢叶教授！”
“客气了，叫阿姨。”
“哈哈，谢谢阿姨。”
告别叶教授，卓霜然心里畅快了不少，有了叶教授的支持她心里更有底气了。连外面这冷风都不敢侵扰她。
她拿出手机本想看时间，但一条又一条涌出的
消息吸引了注意力。临时组建的群里以极快的速度刷着屏，她艰难地找着自己的消息。
迅速瞟了几眼，似乎是夏之焉的调查有了些实质性的进展。
翻了很久终于翻到一条所有人的消息，是任妍妍发的。她召集大家在家里“开会”。
正巧，任妍妍也来了电话：“然然？怎么那么久？发生什么棘手的事了？”
她的声音很紧张也很焦急。
“没有，就和叶教授多聊了一会儿。”她慢慢走下台阶，任妍妍的急切未能改变她的步调。
“那就好那就好，打了好几个没接，还以为你半路被人找麻烦了。”任妍妍松了口气，话锋一转，“你赶紧赶紧回来，重大发现。”
“找到证据了？”卓霜然半开玩笑，在心里默默补了一句怎么可能。
哪知道，任妍妍用力喊了一句“是的”。
“间接证据也是证据，你绝对想不到是谁。”她说自己看到夏之焉指出名字时，惊得下巴都快掉下来了。
“谁啊？别卖关子。”卓霜然的脚步不由得快了一些
任妍妍：“说出来吓死你，是沈嘉惠。”
“沈嘉惠！？”卓霜然感到心中有什么东西轰然倒塌，她的第一反应是不相信的，“为什么？为了爱情？开什么玩笑？”
任妍妍：“不开玩笑。你赶紧回来让夏之焉给你细说。”
卓霜然怀揣着复杂的心情回到家，好几种情绪纠缠在一起，她不知该以何种表情去面对夏之焉。
在任妍妍的信息轰炸下，她还是在门口犹豫了好一会儿。
“怎么不进去，掉东西了？”
忽然身后响起了夏之焉的声音，她猛然一回头就对上了他有些疑惑的脸庞。
心脏重重地跳动了一下，许久没有如此近距离看他好看的脸庞，竟有些不习惯了。
“啊、嗯……掉了……”脑袋疯狂地思考，掉了……掉了，“一个硬币。”
夏之焉的嘴角颤了一下，低头看地上：“掉哪儿了？”
“我也不知道，就听到叮当一声就不见了，算了，可能滚到什么缝隙里了。”卓霜然慌忙解释，没有掉过的东西怎么可能找得到呢。
“会不会滚地垫上了。”夏之焉也没抬头，朝卓霜然脚边的灰色垫子迈出了腿。
哎？就这么过来了？
我还站在这儿呢。让开是不是太刻意了？不让是不是太奇怪了？
脑子在喧嚣要快点躲开，可身体岿然不动。
只听咚一声。
声音闷闷的，是硬物相撞的声音。
“哎哟。”就在夏之焉要走到她旁边的时候，也不知哪根神经突然开了窍，带动身体动起来，可没找到方向，头重重撞在了门上。
夏之焉愣了一下，保持着少许弯下腰的姿势。也就一秒，他似乎想明白了发生了什么，眼角带着一抹无奈。
“不需要那么怕我吧。”
“才没有……”卓霜然揉着头，心虚的声音竟带着些许娇柔。
夏之焉没说话，只是静静看着她，看地她越来越不自在。
她赶紧找话题：“你怎么在外面，刚才妍妍还说你在。”
“我去拿……”
“然然！”仿佛是听到了门外的异响，任妍妍蹦着出来开门，“哎？一起回来的？”
“没有，在门口碰上的。”卓霜然给了她一个怨念的眼神，早知道夏之焉不在她也不会在门口犹豫那么久，更不会出了那么大一个丑。
“嗯。”夏之焉没有多言语，熟门熟路，率先换了鞋子走进门。
原来屋子里不止任妍妍，钱方正一脸放松而全身紧绷地坐在沙发一角，一会儿喝口水，还抱怨夏之焉突然就走掉了。
卓霜然这才明白任妍妍的消息轰炸是怎么回事。
“刚才就你们俩？”她假装找拖鞋，压低声音试探道，“有新情况？”
“去去去，我俩没可能了。”任妍妍背对着客厅做了个嫌弃的怪表情。
“你看他僵硬的手指，好像不这么想。”
“他怎么想跟我没关系。”任妍妍渐渐板下脚来，“你这个泥菩萨就别多管闲事了。”
磨磨蹭蹭换了鞋喝了杯水，卓霜然才慢悠悠走到客厅里，找了电视前面的软垫坐了下来。夏之焉就在她左手边的位置。
既不显得刻意疏离也不显得勉强靠近，极其合适的距离，完美。
然而，她极致的距离感并没有人在意。
夏之焉拿着另一个电脑，集中在操作上，一时间视线都集中在他身上，没有人说话。
卓霜然呆呆地窥视着他认真的表情，如果距离再近一些，她还能看清他细密的睫毛轻轻颤抖。
一不小心又沉沦了，他认真的样子怎么那么好看呢？
似乎感受
到了视线，他倏地抬眼。
视线猛然交汇又分离，卓霜然根本来不及躲闪，那瞬间就好像电流通过，麻得半张脸保持着僵硬的微笑。
说些什么吧，不然怎么解释盯着他看，用不见得说就看你好看吧。
“那个，我听妍妍说，你说那人是沈嘉惠，什么意思？”双手架在茶几上，摆好严肃的表情，挺了挺背脊。
“不信？”夏之焉又抬眼，那眼神相比刚才冷了不少。
卓霜然疑惑，似乎一提到沈嘉惠他会带上些许冰冷的排斥感。
“说实话，很难相信。”她趴上茶几，把下巴抵在拳头上，“我有一次碰巧遇到她劝慰同学，她的语言真的很温柔，很有力量。我坚持转转业也有一部分是因为她劝她同学那番话。”
沈嘉惠其实也是自己心里的女神，但之前又因为夏之焉的关系，她也无法以纯“粉丝”的心态接触她。
“一个短头发，不是很高的女孩儿吗？”
嗯？这事，和她同学有什么关系？卓霜然其实早就记不清了，但被这么一提脑中倒是浮现出些许印象。
夏之焉冷哼一声，轻蔑一笑：“那女生是当年第一名考进建筑系的，很早就被选入了光韬奖候选。”
“你的意思是……”卓霜然心里有了猜想，可她不敢去相信。
夏之焉放下电脑，转而拿起手机翻找些什么。
“你也知道，不成文的规矩，转专业的学生不参与奖学金评选。”
“所以呢？”任妍妍和钱方也很迷茫，异口同声问出相同的问题。两人皆是一惊，下意识对望了一眼。
卓霜然觉得这毫无关联，他的意思是沈嘉惠为了减少竞争对手才百般劝说人家转专业。
“这是当时光韬奖的评分排名。”他打开一个pff文件，把关键信息放大，末了还补充了一句，“问朱女士要的。”
倒数第三名！？
卓霜然讶异地捂起嘴，她的传言都是极致的好，尽管能入围光韬奖已是不易，但和传言中的品学兼优似乎相去甚远。
因为，评分表上赫然显示，社会公益活动占50，她在这项分数上的突出非常显眼，但成绩上的差距也非常显眼。
可见除了建筑学院，其他学院都相当保守，还是按成绩推选了候选人。
“但这和这次的事有什么关系？”这就是任妍妍所说的间接证据吗？卓霜然有些失去耐心了，这种肆意揣测无端联系，也没比网上那些人好到哪里去。
忽然就有些抵触情绪，她低声嘀咕起来：“你就是总看人家不顺眼强行联系吧。”
夏之焉深吸了一口气，忍住了些许不耐烦，他一转电脑，显示了一堆文件。
“那你倒是说说，为什么我会从侯殷的二手电脑里恢复出沈嘉惠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