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最后一次
再一次从工作室醒来，天狼星感觉自己的身体仿佛粉身碎骨。
那是残留着的，跃下城楼后锥心刻骨的疼痛。
这种疼痛也反应在苏若酒的身上。
毕竟大家从来没有哪一次经历这么频繁的穿梭的。对此，乾简单解释：“你们的意识依托肉体存在，频繁的经历死亡会让意识被篆刻上当时的感觉，并经过电信号传导在下一个身体上。虽然无害，但时间久了有疯癫的概率。”
说到这里，他递出杯子的动作可疑地顿了下，仿佛不舍，“这是最后的一点修复液，涂在太阳穴的位置，可以减缓。”
——那可是他没日没夜打工了半年，又加上副业，再加上苏若酒给人占卜所得，才做好的修复液啊！短短几天就用完了。
苏若酒和天狼星照做，而乾则快速解说自己看到的真相。
“我的判断是，滇未济就是其中的关键。她体内包含一股不属于她本身的能量，这种能量冥冥之中加速了这个时空的进程。”
“即便那只是一个导火索。她作为被献祭的新娘，被水淹没。但正是这一点对于四国来说微不足道的一层，牵引了巨大的变化，就如蝴蝶效应。”
乾再次回想起，被河水吞没前所看到的，女子的眼神。
苏若酒舒服一点后，也将自己经历的一切说了出来，众人对齐线索，立刻将那个时空发生的一切都串联起来了。
说起洪水之后的人间惨剧，苏若酒满目失落。
“涛涛浪水决堤而下，覆灭生灵，是偶然、也是必然。那是不甘怨灵的怒吼，也是因果循环的报应……”
她的目光仿佛穿越时空，落在了那深埋在水渠中的尸骨，“借神的名，行魔之举。该怎样，才能让他们就此转变？”
“发展经济、提高教育。”乾面无表情道。
他就这么一动不动坐了两个小时，勉强存储够了穿梭的能量，但是……
“没有回来的能量。我决定进行物理穿梭，你们依旧。”
“洪水力量太强，不出意外，我的意识还会搭载在幼童身上，影响任务。”
“而且，物理穿梭可以支持我实时转换能量。”
只可惜，他不能做出破坏时间进程的举动，只能靠当前时空能够承受的偏移去一点点改善预言发展轨道。
——这也是他崩坏三次时空后发现的事情。
“准备好我们就开始继续穿梭了。”
苏若酒长长吸了口气，再睁眼时已经平静下来，眼中还闪烁着坚定。
天狼星也不例外。
在这一次次穿梭中，他体会到了许多。关乎苏若酒的情、关乎乾的使命、关乎国运、关乎生死、关乎因果……
这一次，他不禁开始思考：那自己呢？
好像已经上了苏若酒贼船的他，是否也该有自己的目标？毕竟，这里不再有暗卫的概念，他承诺过要忠于苏若酒，这不会食言，那之外呢？
他没想太久，坚定了神色，“走吧。”
就慢慢寻找那个意义吧。
这样，也能帮到苏姑娘更多吧。
[时空旅行，启动！]
乾猛然睁开眼，快速扫描了一下机体，并无异常、也无损坏。
他打量四周，时间变成城破一月前，他正被吊在一棵树上，可能是穿梭过来踩中了陷阱把自己吊上来了。
一个猎户打扮的人兴冲冲跑过来，看见是个人，肉眼可见地失望，“怎么是个大活人，最难吃的。”
乾：“？”
这句话信息量有点大。
他轻松斩断绳子落地，转身离开，半路被猎户拽回来要求赔钱，他没钱，被迫进山打猎，用一头鹿赔了。
确实亏了，但是乾不打算浪费时间。
等扛着鹿走到猎户家里，他叭地一下把猎户敲晕，换了对方的衣服。
一码归一码，他赔偿和他抢劫是两件事。
乾用自己的身体，行动非常自如，只奔跑就远超马匹速度，就这么一路来到发洪水遭殃的山村。
这里还和他作为道童所去的一样，只是洪水没法，暂时平静。
村头原来住过道童三人的地方，还依稀看到生活的痕迹，从这里乾就知道，他们不能再穿梭了。
每次穿梭，都会在历史中留下痕迹，就像刷子在沙面上轻轻扫过，这种痕迹不会因为他们离开而完全消失。
时间长了，就会造成当前时空负担过重，进而崩塌。
定位仪上显示天狼星和苏若酒已经汇合，正在往皇宫去，他就直奔滇未济的住处。
彼时，青衣少女正在井中打水，神色平静。
只是眉间笼着忧愁。
乾的系统在给她报警，提示少女身上有异常能量。是一种似怨气又似死气的杂糅体，他去过妖魔横行的时空，收集了类似的能量样本，所以清楚。
但是，少女身上为何会有异状，还需要细查。
有一点可以肯定，少女正是这次预言未尽的关键所在。
他礼貌地敲了敲门，然后走了进来。
滇未济注意到乾的身影，愣了一下，似乎被乾的冷酷和身形所摄，一时间没有动静。
回过神来，她有些惶然地后退了一步，“公子找谁？”
“滇未济。”乾穿着并不合身的猎户装，短发凌乱、面无表情，高大的体型有一种难以言喻的力量感。
——嗯，用苏若酒的话说，一大块铁疙瘩放在哪都很有视觉冲击。
“我、我就是。”滇未济警惕，但仍旧讲礼，“公子何事？”
“无事，登门拜访。”乾说完在院里唯一的凳子上坐下了。
滇未济：“……”
她觉得这个人多少有点大病。
“公子为何知我姓名？”
乾终于想到拉近关系的方法，“算出来的。算到你的命中有缺，所以找上门来。”
他搬出上次穿越的话，“小狐汔济，沾湿其尾。死地之后是新生，我来送造化。”
滇未济愣住了，片刻后有些恍惚地坐下，面色和缓了许多，“这话，我大哥也说过。”
她莫名觉得乾有一种熟悉的感觉，因而生出些许亲近，忍不住继续说道：“道长想必也看得出来，我并非村中人，只是和父亲逃难至此。原本，我也曾享过美满生活……”
乾静静听着，这个姿态给了滇未济鼓励。
少女微微一笑，疲惫的容颜似乎多了几分生机。
“我的爹娘恩爱，奈何母亲命薄，生下我后身子骨一直不好，在我六岁那年去了。我父亲原是朝中官员，后来因勾连浮生被罢黜，其实他只是将被掳来的浮生女子归家而已……”
“后来，开战了。”
少女有点说不下去，停了一会儿才继续：“大哥被迫参军，后来再也没回来。父亲带我逃到了浮生国边境，也就是这里。定居之后，有一天遭了难，他也去了，留我一人。”
“我想着，恐怕我也将要离开了，这世道，我这样的人贱命一条。”她垂下眸，平静的语气带着些凉薄，仿佛毫不在意。
“不是。”
乾开口，起身将她盛满的水桶提到水壶旁，回身露出一个不太自然的笑容。
“你有很强的能量，助你生、助你死。”
滇未济一愣。
另一边，天狼星醒来，熟练地挑大粪施肥，摘了成熟的菜回去，趁着卖菜的功夫跑了，将苏若酒救了出来，二人乘马一路去皇宫之中。
这回脱身不太容易，天狼星卖菜的时候，一个憨厚的同行跟他说：“俺梦见你当了逃兵咧！还好是梦，可千万不能那么做咧！”
天狼星：“……哦。”
他临走前打晕了对方。
不做是王八。
这一次，苏若酒认亲后，草草换了一件衣服，一点也不耽搁地让自己的便宜娘亲去寻皇帝，将自己被掳走当商品贩卖的事情一股脑说了，还编造了更多的东西。
比如，她说她看见有人运送火药往大坝去。这是乾上回看见的，等于她看见的，没毛病。
再比如，她说她看见邻国频繁屠杀浮生国边陲之地的百姓。这也是上回知道的，没毛病。
最后，她跪地悲呼：“请皇上下旨疏散百姓，未雨绸缪、阻止敌军！”
女帝久久不语。
这一次她并没有得什么不治之症，这个病似乎随着上一回穿梭、乾留下的那株药材一起消失了。
苏若酒也发现一些不对劲的地方，隐隐知晓这里不适合继续穿梭了。
也就是说，这次必须成功。
想到这里，她又是一拜，眼神坚定。
女帝叹了一口气，“宁错也不放过，我给你调遣兵将的权力，你带着徽将军即刻启程，前去调兵疏散百姓、调查真相。”
苏若酒大喜，领了虎符就带着天狼星一路往边境赶去。
乾在这里待到第十天的时候，终于和苏若酒等人会面了。
这段时间，他已经和滇未济相处地非常融洽了，同时也调查清楚她身体内部异样的来源——那条河。
即将吞噬她的那条河。
因为乾的出现，村里人都传遍了，说滇未济给自己找了个野男宠，自己穷，还要养男宠。
也有人试图给自己家孩子说亲，被乾拒绝了。
这天，滇未济醒来，有点茫然地看着进来的乾。
“你哭了。”乾递来一方锦帕。
滇未济擦了擦脸，“我被梦魇住了。”
“梦到了什么。”
身上带着鬼气的滇未济，梦中应该有特殊含义，乾不会放弃这一点。
滇未济想了很久，“我梦见我在水中飘荡，洪水突然降临，将我冲上了岸。”
“我没死，好似还在梦中远离了危险。我看到自己沿着河道在走，走到大坝处，那里有人在添火药，好似想要炸开大坝，让洪水决堤。”
“我认出那些是邻国之人，想要跑去附近的军营，告诉他们。但是他们不相信……”
“梦里有个声音跟我说，不要去、不要去……我心里知道，我要救的是要害我的人。”
滇未济死死抓住了自己胸口的衣服，大口大口地呼吸，仿佛被水溺住了一般。
良久，她才满目仓皇地停下了。
“乾，我总觉得，那是真实发生的。”
乾可以向她解释原理，但不知为何，莫名闭了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