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根本性的问题
大坝将破之日，要到了。
苏若酒带着天狼星开始疏散附近村落的百姓，而徽将军麾下将士，分了两部分，一部分跟着苏若酒随时支援，另一部分则暗查运送火药，屠杀边陲之城百姓的事。
如果徽将军能顺利完成任务，苏若酒倒是不用在这里白费口舌了。
“为什么要让我们走啊！我们祖祖辈辈都住在这！祖宗的根基就在这啊！不能走！”
有人抱着骨灰盒哭嚎，嚎了半天一滴泪也没看着。
“我不走！我就算是死！也要死在这里！”
有人扛着锄头，誓死捍卫自己的领地。
“哪有什么洪灾啊，别以为我们不知道，你们就是想侵占我们的土地和财产！哼！这也不是不行，但迁走我们，总得给点赔偿吧！”
有人扒着自己的土房子耍无赖。
苏若酒扶额叹息。
天狼星想帮苏若酒排忧解难。
对付无赖更好的办法，除了比他们更无赖，就是以暴制暴了。
不过苏若酒是贵女、是仙子，耍无赖这种事不适合她。而他是暗卫，比起无赖，更喜欢简单一点的解决措施。
天狼星拔出了腰上的匕首。
苏若酒一胳膊肘给他怼回去了。
“若他们不依我们所言，我们便杀了他们，那我们与那即将到来的天灾又有何区别？不都是滥杀无辜吗？”苏若酒悲天悯人地叹了一口气，天狼星觉得她说得有道理，正想把匕首插回去，苏若酒却一把攥住了他的手往外拔。
“天狼星！唉，你这人怎么不听劝啊？让你别拔刀，你们还来劲了？”
天狼星愣住了，一时竟不知说些什么。
“什么，你说违抗皇命死有余辜？什么？你说这里有以活人祭河的传统，发洪水也是报应？什么？你说今天你就要杀鸡儆猴，谁也拦不住你？”
苏若酒语气惊慌失措，可控制着天狼星的手却利落果断。
白刃见光，杀气逼人。
“啊，我拦不住你了……”苏若酒攥着天狼星的手给了自己一刀，利刃划过蚕丝绸缎，却未伤及寸肤，而苏若酒眼睛一闭，两腿一蹬，躺在了草丛里。
“苏姑娘！”天狼星有点慌，忙凑了上来。周遭士兵也紧张地围了过来。
她睁开一只眼睛，俏皮一眨。
天狼星仿佛懂了。
他回头一看，刚才闹情绪的，想趁机谋利的，趁乱闹事的村民们都连滚带爬地跑了。
苏若酒利用她的无赖和他的“以暴制暴”，兵不血刃地完成了村庄钉子户的转移。
不错，甚妙。
只是天狼星没料到，原来苏若酒也会耍无赖。他对她的认知又复杂了一些。
村民们散了，士兵自然也散了。
天狼星起身要离开，苏若酒却一把揪住了他的衣领。
“多谢配合了，我的天狼星。”
忽然拉近的距离，让天狼星猛地垂下了头，避免非礼勿视，只答了一句：“职责所在。”
“那你刚才那么担心我，也是职责吗？”苏若酒微微一笑，双臂自然而然地搭在了他肩上。
“不是。”
“那是什么？”苏若酒在调戏人这件事，似乎总是有着莫名的执着。
“按照暗卫守则，若主人死了，暗卫应当陪葬。”
“……”
苏若酒瞬间没有了继续逗弄他的兴趣。
“还好你认识了我，认识了乾，不然就你这话术，一辈子也讨不到媳妇。”
天狼星眸光微顿，有些迟疑。
“苏姑娘的意思是，你和乾愿意嫁给我？还是……你们其实还有个职业，是媒婆？月老？”
“那倒不是。”苏若酒爬起来，拍了拍裙上的土，又拍了拍天狼星的肩，“只是我要侍奉天地，不能谈情说爱，而乾，他不懂爱。”
“我们都能陪你单着，尤其是乾，我万一哪天想不开了或者被魔蛊惑了还能还个俗，乾不一样，他没有这个功能。”
天狼星突然有点同情乾了。
站在一个男人的角度。
但天狼星这丰富的心理活动乾一辈子都无法得知了。此刻，他正与滇未济在房中，相对无言。
“你知道什么，对吗？”滇未济似乎有着堪比苏若酒的直觉。
她全神贯注地看着乾，冠以全部的信任。
但乾没有回答。
滇未济裹着袍子跑了出去，按照梦里的指示，往大坝那边跑去。
江面平静无波，大坝边也没有任何人为毁坏的迹象。
乾检测了一下，得知方才徽将军来此巡逻过，还设了哨兵在此看守，应该是打草惊蛇了，敌军不敢来了。
乾微微垂下眸。
而敏锐的滇未济却仿佛发现了什么似的，转过头：“所以那些事，真的发生过，对吗？”
乾甚至无法理解她是怎么猜出来的。
但他点了点头，“是的。”
滇未济恍惚了一瞬，喃喃道，“我记得，我在洪水中侥幸未死，却目睹有人意图炸毁大坝。”
“只要我再跑一阵，到了驻军那里，告知我看到的一切，也许这一切就可以避免。”
乾静静地听着。
滇未济哼笑一声，“我好像做的是循环往复的梦。第一次，我只顾逃生，对此漠不关心。”
“第二次，我想到父亲教我要一视同仁，要体谅百姓。在我成为了他们中的一员后，不该忘记这件事。所以我去驻军那里，想要提醒他们。”
“但……没有人相信我的话。”滇未济摇了摇头，“我感觉到自己释然了。不管我说或者不说，都没有任何作用。”
“甚至……还差点被欺辱。他们不信便罢，还当我是落跑的新娘、无人要的寡妇，所以随意戏弄，我厌烦。”
乾走上前，站在她的身边。礼貌地保持一定的距离，却也给她一定的安慰。
“好像我的一生就是悲剧。”滇未济看着河水，水面平静，却又暗涌不息。
“可这是为什么呢？无论是一个人、还是万万人，我都无法与之抗衡。莫非，我真错了么？”
“还是说，我没有力量，我不够强……这才惹得男人可以随意欺辱于我？”
“由于这个时代的社会构成，以及男女的生理结构差异，会导致这样的结果。不是他们在针对你，而是他们对谁都如此。”乾淡淡说道，“这是一种长期的影响。”
“所以，对于他们来说，我是弱势，就能随意欺辱？”
“这个问题，出在如此行事的本人身上。”乾看着她，眸色认真。
“你是受害者。而道德才是社会化的基础，有的人尚且缺失。”
滇未济轻笑了一声，手轻轻放在耳边，“听到了吗？”
“河水的声音又变大了。”
在乾看来，是她体内的能量又沸腾起来。
她是预言发展中的一个变量，如果不能消除变量的影响，那么无论他们穿梭多少次，都会失败。
而且，滇未济所说的很多话，让乾似懂非懂。
他关注了一下自己的系统，当靠近滇未济时，预言逆转可能性的数值会发生巨大的变化。
极高，极低。
她仍旧是个巨大的变数。
或许，可以试着用苏若酒的思路解决问题。
乾想到了那个被苏若酒以纪念品之名带回来的天狼星。
或许，将滇未济带走，那这个时空里最大的变数便不复存在了。
“你愿不愿意离开这里？”
滇未济茫然地眨了眨眼。
“离开哪里？”
“这个世界。”乾微微笑了笑，操着温柔人设，眸色清澈，“跟我走，我会让你看到更多。”
“不囿于如今的生死，不必在意他人看法，不必被他人左右命运。”
“跟你走……就会解决？”
“是的。”
“怎么解决？莫非，你所在的地方，没有人？”滇未济开了个小玩笑。
但乾认真地回答，“有人。但已经不再身处封建社会，男女的问题得到了充分的解决。”
“在我的世界，女子可以被保护不受侵害，侵害女子的人也会受到惩罚，女子的权益是被认可的，女子是独立的个体，不依附他人。”
乾在客观地描述事实，而滇未济则透过这层事实看到了更深的地方。
“所以，你的世界依旧有试图占据女人主导地位的人，依旧有侵害女子的人，依旧需要律法去支持女子的地位。”
乾无法反驳，但仍可举例更多吸引滇未济的理由。
“在我的世界，父母无法过多干涉女子的婚姻，可以自己做主。女子也可以离婚，不用小脚，不用女诫，不用女德。”
滇未济轻轻摇了摇头，不为所动。
“可是，那些女子的婚姻仍旧像牢笼，被父母做主和主动选择也没有区别。离了婚的女子仍旧受到不堪的评价，有形的女德是去掉了，可是无形的枷锁依旧存在。”
乾：“这样的一个男女平等的时代，已有解决问题的趋势。”
“这样，你所担忧的，和其他女子，都不再会遭受不公的待遇。所有人都是以人为前提在生存，而非男子、女子。”
滇未济抚了抚自己的长发，“男女怎会平等呢？”
“只是因为这世上有男也有女，所以永远都不会平等。听起来，你的世界和我所在的地方，没有什么不同。”
乾朝滇未济伸出了手：“跟我走，我证明给你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