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滇未济
在这里待久了，乾便发现此处的不和谐。
这里地处浮生国，但毕竟是边城村落，天高皇帝远，又长期受邻国的影响，让他们的思想形成了一种新的模式。
因为首要目的是生存，所以这里的所有人不分男女，都要做同样的活，按劳分配。
但另一方面，因为男性和女性身体结构上的根本差距，男性仍旧承担更多的劳动，女子则更多承担生育繁衍的责任。
又加上邻国的影响，这里虽然女子可以娶夫，但男子也可以娶妻。谁是被嫁去的人，谁就会受到对方支配。
又结束了一天的被迫营业，乾的脸色肉眼可见地垮了下来。
他正欲起身离开，忽见一个衣着简朴的少女小心地走上前来，乾打量她一眼，“你想算什么？”
“小道长，我想算算我的命。”少女蹲下身来，和道童平视。
她的眼神既平静，又仿佛带着些许希冀。
不远处的苏若酒在她身上看到了一股浓浓的死气，皱了皱眉。
乾看似打量，实则扫描。
[日志：滇未济，18岁，孤女，其父一年前去世。]
[对象预言关联性：90]
她，就是之前检测出的关键所在吗？
乾掐起手指，片刻后开口道：“你身体健康，无病无灾，凡遇祸事，必能化险为夷。”
“姑娘姓名为何？”
“姓滇，名未济。”
“有卦象曰火水未济，恰好是我此时所卜。”乾的神情淡淡的，虽然是个小孩，但把得道高人的气势拿捏得很到位，“小狐汔济，沾湿其尾。是水祸，又是新生。”
乾一字一句念出自己测算的结果，“姑娘将有一场生死劫难。”
“还要面临一个至关重要的抉择。”一旁的苏若酒徐徐上前，饶有兴致地看着眼前的女子。
“水祸……抉择，”少女垂眸，将手中一直在摩挲的玉佩放到乾的面前，“这是我身上最值钱的物件了，多谢小道长。”
乾拾起玉佩，发现这玉品质极佳，绝不是村民买得起的。
“滇未济并非村中人，可能是和家人逃难至此。原本身份不低，才买得起这种品质的玉器，”乾将玉佩收好，“最重要的是，她很可能就是预言出现问题的关键。”
苏若酒若有所思，“我倒是对她很有兴趣……”
“她的言行举止，都不像普通人，但观其命数，已是末路。”
“死气盈天，灾祸将至，其人……将死。”
“亦或，置死地而后生。”
这结果和乾所计算出来的一致。
天狼星带着晚饭回来，见到的便是两人面面相觑的模样，“怎么了？”
苏若酒一拍手，“天狼星回来了，乾，你去跟着那个女孩，看一看情况！”
乾默默停下了拆开牛皮纸的动作，语气仿佛有些无奈，“我现在并非机器，而且只有十岁，需要休息。”
“哦，对，忘记了。”苏若酒一甩头发，坐了下来，“过去三秒了，你休息好了吗？”
“……”
最后乾还是没能去成，几人吃饭的时候，一场暴雨突然而至，村中的土地很快就变成了一片黄泥地。
到了后半夜，雨才停了下来。
早晨，乾被外面一阵骚乱声吵醒，出去一看，一群人站在村口大声争论着什么。
村长愁眉苦脸地叹了口气，“看这天气，还要下雨，今年的田地怕不是又要被冲咯！”
另一人也跟着叹气，“我们年初才刚拜过河神，这怎么又……”
“我们这里来了外人，河神发怒了！”
“你说的外人，是那小道长……？”
“欸，可不是。小道长来这里看命，又不是住下了！我说的，是那个……”
“是她？是了！她刚来不久，我们这里就让山匪劫了，她爹也死在那了，就剩她一个，真是克亲的命！”
“她命硬啊，河神喜欢。”
“你说得对！河神恐怕是看上她了，这才发大雨，想要接她走呢。”
几人说话越来越低，但依旧让乾尽数听了进去。
这几日他给村民算命，已经知晓村中半年之内来的异乡人，只剩下滇未济还活着，其他的便都是本地人了。
“献祭河神？这莫非就是她的水祸？”苏若酒听完了乾的转述，陷入沉思。
“如果他们讨论是真的，那滇未济就危险了。天狼星，你去看看她住哪里，守着她。”苏若酒下令，天狼星便转身出了门。
谁知道中午就有人抓着天狼星的领子过来找苏若酒看，“妹子，你家男人偷看别的姑娘，我给你抓回来了，不用客气！”
“……谢谢？”苏若酒莫名其妙地送走了人，再一转头看到天狼星尴尬的样子，笑出声来。
天狼星对此也颇为无语，“滇姑娘住在村尾的一间小屋，无处藏身，我只能在能看到全貌的地方待着，但今日关注那里的人很多，我就被发现了。”
乾正在擦拭自己的匕首，“那你应该多跟奸夫学习，也许会比暗卫时期的藏匿能力有更大提升。”
天狼星：“？”
有时候真怀疑乾这家伙其实是个人。
今天来算命的人少了很多，乾得以休息一阵。这具身体只有十岁，正在长身体，每天这么高强度地活动，让他有些吃不消，因此趁着没事睡了很久。
苏若酒则让天狼星带着她去外面散步，顺便看看这周围的地势，从她占卜的结果来看，未来几日还会有一场雨。
乾在睡眠中进行能量转换并储存的工作，以便于进行下一次穿梭，等感受到身体恢复很多后，他醒了过来，准备去村尾滇未济家一探。
走在村中小路上，他发现村子里似乎安静得有些过分了，家家户户房门紧闭，只有鸡鸭鹅猪的叫声，没有丝毫人活动的痕迹。
一直走到村尾，他发现滇未济家里也没有人，只是房门大开，里面一片狼藉。
他立刻钻进了屋子，四处打量。
房间虽然小，但该有的东西都很齐备，而且看得出房屋主人每日打扫，上面没有灰尘。
只是如今瓶瓶罐罐都被摔碎，地面上还有长长的黄泥痕迹，应当是有人闯入，将滇未济掳走了。
乾立刻向屋外奔去，小短腿捣腾得飞快。
显然，今天去村头算命的人不多，原因就是他们要抓滇未济去献祭河神了！
一路跑到河边，只见那里站着许多村民，中间还绑着一个身穿红衣的女子。
乱发从盖头的下摆泄露出来，纤细又无助的身影在人群中发抖。
最前方有群人跪倒在地，高喊河神。
几人将一只竹筏推上河面，接着推着身穿红嫁衣的滇未济一步步往前，直到躺在竹筏之上。
乾看到滇未济此时已经不再发抖，躺在飘摇的竹筏上，似乎毫无生气。
“住手！”
眼看拴着竹筏的绳子就要被放开，乾终于来到人前。
然而立刻有人冲上来将他抓住，乾踢飞了两人，还是被制服了。
十岁的身体实在脆弱，大家都高喊着不要让他破坏献祭，然后放开了绳子。
“不要放开！”
没人听从。
风起，吹开女子的乱发，露出那双死气沉沉的眼眸。
她仿佛无知无觉地望着乾的方向，而年幼的道童也回头望向她。
接着，他看到她落下了一滴泪。
风落，她闭上了眼睛。
竹筏乘着红衣女子，一路飘向了河中央，然后一股浪花吞没了竹筏。
看到红衣消失在水中，村民们都喜悦地跪地磕头，仿佛河神听从了他们的心声，接到了新娘。
乾闭了闭眼，站起身往下游走去，计算着滇未济可能出现的位置。
这时候，他发现水位上升的速度非常不自然。
乾沿着河道一路往下走，还遇到了正在归来途中的苏若酒和天狼星，就将事情简单跟他们说了。
“以我目前的速度，追不上河水，据我估算，滇未济已经被冲到一千米以外。”
“先别急，她会没事的。”苏若酒想起卦象，勉强安慰了一句，但众人还是尽力往下游奔去。
然而还没等到地方，乾就看到，一股滔天巨浪从上游奔涌而来！
“远离河道！快！”乾高声喊道，声音几乎破音，一边拽着苏若酒往远处跑去，天狼星紧随其后。
浪水涛涛，遮掩了乾呼喊的声音。
苏若酒似乎回过头来说了什么，但他也听不到。
天狼星神色严峻，将苏若酒扛起来，加速往远处逃离。
至于乾，判断逃脱不了后，就停下了。
[生成方案：河道古树自救。]
乾任由大水将自己淹没，凭借意志力顺流而下，一把抓住了探出水面的古树树枝！
暂时解除了危机，乾咳出血来，原来是被湍急河流冲到暗流活石，受了内伤。
洪水不知道蔓延了多久，而从这里判断，应该是决堤造成的。
洪水决堤，这个水量足以淹没一城的人。
乾觉得，他可能找到了城破的原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