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为梦想
这几日，苏若酒的眉心总是跳。
乾也不例外。他没有眉心跳这种面部设计，但勘测数据异常紊乱。
郭秦洛似乎和楚皇帝达成了某种协议，以至于她最近总是指使天狼星与乾去干很多雷霆之事，手段都不怎么干净，不像是郭秦洛的作风。
这日，好不容易得了空，乾赶着与苏若酒商讨。
他来时苏若酒正看着一盘残局，研究得津津有味，乾不知道苏若酒何时又对棋道有了兴趣，但他记得，这盘棋，是郭秦洛与皇帝弈过的。
苏若酒指尖掠过黑白二字的阵地，笑得妩媚：“小乾儿你瞧啊，这盘棋多有意思，执黑先行，看似占尽先机，杀伐果断，却处处被白子牵制。”
“白子反借黑子之势扩张自己的领地，还搏了些好名声呢，这黑子终究棋差一招……不过倒也不算逊色，暗中施为布局，未至终局，还不好说呢。”
“你说归说，靠我这么近做什么？”乾不理解，苏若酒到底是怎么做到的，说着说着话，人已经坐在他膝上，靠在他怀里。
“真是不解风情啊。”苏若酒埋怨地看了一眼，勾起他的下巴，“不过姐姐我，有的时候就是喜欢调戏那些榆木脑袋。”
“但若是下一刻他们真对你做了什么，他们立马就要迎来人生的至暗时刻了。”乾无情地戳穿了苏若酒的恶趣味，“聊正事吧。”
苏若酒坐回主座，手中摩挲过一枚棋子。
“听说，皇帝身边多了一位能言善辩、才华过人的少年人，唤做子秦，他没有官职、没有背景、也总是遮面不见人，却能随帝上朝，参与政事。”
“起初大臣们认为这于礼不合，要求帝王给一个说法，但是并未得到任何回应。唯有丞相称病在家歇了几日，也不见外客。”
“而少年人子秦在随朝第三日，便做了一件大事——他和皇帝一个白脸一个黑脸，革除了数位尸位素餐的官员，并且破例提前开启春试，招贤纳士，且不论身份地位，天下寒士有才能者，皆能入金銮殿，参政议事！”
乾颔首，两人心照不宣，都知道子秦即为皇后，而莫丞相称病亦是在助皇后铺路。
这几日，乾和天狼星忙得昼夜颠倒，也是为了此事。明面群臣反对，暗中他们替郭秦洛，或者说是郭秦洛背后的帝王以各种手段铲除以张大人为首的异己。
“这一举措让天下寒士欣喜，却让百官感到威胁，他们结伴往丞相府去，在府外站到晌午，都没能等到丞相，只等来了一句话——不敢揣测圣意。”
“百官无法，只能硬着头皮认下了这个举措。帝王这一举动，彻底斩断了百官之间的裙带关系，家世清白的寒士子弟入朝为官，为的是心中抱负、亦或者光宗耀祖、还有便是金银珠宝了，而只要他们紧随圣意，到最后便是应有尽有。”
“这步棋，还真是妙啊，不知下一步——他们会下在哪呢？”
春试提上日程，帝王和已经换回女子装扮的郭秦洛坐在桌前对弈，二者黑白分明、不相上下。
皇帝落下一子，笑道：“如今天下有才之士尽能靠春试入闱，实现心中抱负，我又能尽揽天下人才，果真是两全妙计。”
“全赖皇上准备充足，毕竟您早就有此打算了不是么？一直未动手只是等张大人致仕归乡，心腹大患远离朝局，您自然就能任己为之。”郭秦洛语气淡然，说的却都是揣测圣意、大逆不道的话。
而皇帝却也不气，只是微微一笑，“如此，皇权便尽归我手，距离我实现抱负，又近了一步。”
郭秦洛没再说话，理智告诉她不该听下去，伴君如伴虎，今日皇帝说的每个字，都将化作未来成事后杀她的刀。
不过，却也不是没有因此获益。她渴望的是能够堂堂正正站在官场中，以一个女子的身份参与政事，而今天下白衣皆能入仕，只是第一步。
第二步，便是开设学堂，不论男女皆入学启蒙。
要一点一点试探这个世道对女子的宽容程度，再一点一点开辟新的路，也许会耗尽她的一生。
但那又如何？她看不到那个时代没有关系，可是她的后世万万代，都能生活在那样的时代。
春试有条不紊地推动下去，而后宫也暂时平静下来。
郭良鹃偶尔还是逃不过去承圣宠的命运，但也许是大家都面临的是相同的命运，所以其他宫妃对她都很友好。
那是一种同病相怜的怜惜，是感同身受的宽慰。
“其实咱们陛下啊，文韬武略、啥都好，模样又是一等一的，凑合算一位良人。”如妃叹息一声，“只是这闺中爱好……实在叫我等无福消受啊。”
郭良鹃垂下眸子，片刻后问道：“陛下勤于政事，少有招寝，却也规律。就不知为何到今日都……无一子女？”
“这……妹妹，你该不会是想要个孩子吧？”如妃问道。
郭良鹃抚上自己的肚子，轻轻嗯了一声。
“唉！使不得啊！”如妃连忙握住她在腹上的手，脸色煞白，“妹妹，姐姐我同你说句掏心窝的话，你千万不要说出去。”
“我入宫时是和一位要好的姐妹来的，她倒也算幸运，第一次承宠便怀上了，我们都为她高兴。可是皇帝知道这件事后，竟然要她将孩子堕掉，那是孩子已经四个月大了，果然这圣谕一发出，不光孩子没了，连她也就此……殁了。”
如妃两眼盈满泪水，“我每年都偷偷去吊唁她。就像这样的事情发生过不少次，后来大家都自觉服用避子汤，不让自己怀上，这才让后宫安和下来。”
郭良鹃不可置信地看着她，如妃继续说道，“后来我们几番议论，想到一个可能性。”
“陛下今年不过二十有五，正值壮年，他十五岁登基，至今已有十年。若他诞下一子，封为王储，十五年过去，陛下也不过四十，届时太子很可能危及他的位子，所以……”
所以他不允许现在就诞下子嗣。
如妃又和郭良鹃说过几句话，便离去了。
郭良鹃攥紧了手，望向房中奢侈的摆设，忽然觉得尽是虚无。
最近皇帝很少招人侍寝了，反倒总是喊郭秦洛在房中弈棋，两人仿佛又回到了过去的时光，你一言我一语，互通心意。
但郭秦洛心中始终绷着，她认识皇帝时日不算短，却还不能知道他的全貌。
唯一让她感到慰藉的是，乾一直在暗处守护着她，乾如果在附近，那苏若酒便也能随时随地知晓她的状况。
待她从皇帝寝宫出来，乾出现在了她的面前，“娘娘，我检测到一个机会，或能让你更进一步。”
“是什么？”
“春试之后，临城将发大水。”
郭秦洛的脑海中一瞬间过了很多东西，乾继续道：“怎么做还看你自己。”
时机是要经过千百次测算才能确定的，在没有到正确的时间时，乾和苏若酒都无法干涉太多，而这次春试却是个机会。
天下寒士无数，若能借此机会将手探入朝堂，虽然是触皇帝虎须，可也未尝不是一个实现抱负的方法。
郭秦洛显然接收到了这个意思，对这件事，她更加上心了，并且很快，她就从今年参与春试的名单中看到了几个熟悉的名字。
乾为郭良鹃往丞相府送信，正巧也能见苏若酒一面。
“你若是不身穿，此时早就入宫了，不用这么麻烦。”
“我乐意！”苏若酒白了乾一眼。
“我已将水患一事告知郭秦洛，待到春试放榜后，她拉拢的官员以治理水患争得功名，一切便走上正轨。”
“那就好。”苏若酒闷闷不乐地饮尽杯中酒。
为了防止苏若酒再次耍酒疯，乾当即收走了她的杯子，换上一杯热茶，“为什么不开心。”
“逆转的成功率稳定在50了，按照如今的情况继续发展下去，我们很快就能回去。”
“我是看到了变数，这个变数，是我之前刻意忽视了的。”苏若酒饮茶如饮酒。
“是什么？”
“感情。”
乾不解地歪了歪头，“根据现状分析，皇帝并未对任何女性产生感情。”
“这才是最大的问题。”苏若酒叹了口气，“你这铁疙瘩懂什么人的感情，感情就是最大的变数。”
乾的眼中划过无数道数据流，“我的制造者并未给我训练关于测算感情的模型，关于情感，我还需要漫长的学习。”
“知道知道，你是战斗兵器嘛——”
“在我们的了解里，皇帝是个刚愎自用、手段狠绝的人，他一心想要皇权握在手中，还有着一统天下的抱负，所以他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女人自然也是手段之一，这也是为什么他招秦洛入宫。”
“他是要用秦洛的才华助自己达成目标，却也要隔绝秦洛对外界的任何交流，让她没有翻身之力。你看，他就是这样一个爱才又妒才的性子，却也有着这个时代男子的通病，认为女子终究不堪大用，是以他一定会将秦洛绑在身边，利用到不能利用了为止。”
“若是到那时候，便也应了预言最后一句。”乾接口道。
“所以啊——两人谋略相当，又是一男一女，皇帝对秦洛的感观必然相当复杂，这种复杂很可能演变成一种感情……”苏若酒叹了口气，“也许，已经发生了，只是他们二人还没有察觉罢了。”
“若真的到了这个程度，秦洛想走就更难了。”
乾停顿了很久，“有一个方案。”
“让皇帝先对其他人产生感情。”
“呵，若真有这样的人，怎么也轮不到郭秦洛。”苏若酒摇头笑道。
但很快她就笑不出来了，她发现，乾用渗人的眼光看着她。
“不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