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来自荒野的剑
“奉命?”红衣女子唇角噙着抹讥笑,越过少年看着安坐椅中的人,忽然间心中愤怒消散,只剩下浓浓的失望。
三年前在离都,她因那千古未有的荒唐婚约而怒不可遏,三年间在紫斗学院,她因不能以武力强闯那座小楼,心中愤怒更是如火堆添柴越烧越旺,恨不能将云沉挫骨扬灰。
或许是因为愤怒的太久,耗费了太多心力,当她得知今日会见到云沉时,反而渐渐平静下来,决定以今日之对决了结这三年间焚心的苦闷和愤怒,饶那云家少年一命。
可今时今日,云沉的所作所为令她极为失望。
场外前后左右,里里外外,周围无数双眼睛看着,无数只耳朵听着,无数唇舌议论着。
红衣女子的身份早已不是秘密,陆离洲南清神府的郡主赴人族求学,乃是大事。而郡主入学紫斗的理由,那桩起初鲜少人知的婚约也隐约在仓林四院流传开来,只是听过的人大多都视那为流言。
统治着西部大洲的南清神府,怎会容许高贵的郡主和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有婚约?
“婚约?”
“那云沉与和烟郡主有婚约?”
围观人群中,不知从哪传开了这消息,议论声如风一般飞速四散传开。
方才阻挡过背剑少女的青年站在一棵巨树边,美貌侍女为他撑着伞,听着纷纷不绝的议论声,青年笑道:“有些意思。”
他说话声很轻,说完便连咳几声,脸色更加苍白,似乎病弱到连说话也十分劳心费神。
侍女紧张道:“公子!”
青年望着神枢学院那边,有些向往:“那里……”好像也不错。
他只轻若吐息般说了两字,其余的只敢在心中想想,因为他并没有什么选择权,他只能去紫斗,那是他不能违逆之人替他选好的。
场中。
红衣女子冷声道:“谈院长没告诉你吗?”那双碎金潋滟的美眸瞥向云沉,姿态随意却难掩她生来的高傲:“我便是南息音。”
对上她的目光,云沉淡然点了下头。
南息音静默等着他回话,云沉却再无动作,静了半晌,她忽然不顾形象的冲着云沉破口大骂:“你那点头是何意!你哑巴了?本郡主让你回话!”
“知道了。”云沉说。
南息音咬着牙,脑中开始丝丝发疼。
她不再看云沉,纤纤玉指舒展开,从身边缭绕飞舞的赤羽中拔出一柄长剑,直指身前的少年。
少年看上去约莫十四五岁,眉眼青涩秀气,身穿普通布衣,背着把普通的剑,从头到脚都泛着朴实纯良的无害气息。
此刻,一旁观战的每个人都了然,这样一个少年对上南清神府的郡主,唯有惨败。
“滚开。”南息音直接道。
林疏取下佩剑,目光毫不避让,坚定的看着她。
“为这个自私怯懦之人拔剑,是你的选择?”南息音道。
少年双手握剑在前,微微曲身,轻轻一笑:“请。”
他话音刚落,便有一道绯红剑风卷着碎叶尘土,迎面扑来。
东祝快步来到两人中间,沉声道:“你二人境界悬殊,为避免失手误伤,便只以剑术招式较个高低罢了。”
南息音闻言,美眸斜挑,阴沉的瞥着他。
白姝渺渺眉心微动,正要开口,苍霜拦住了她。
虽然东祝的体魄武力和常人一般,但是他身为神枢学官,又是在天京塔挂名的丹师,南息音不得不给他几分薄面。
既来人族,便要讲人族的规矩,就像仓林四院禁止私斗,整整三年她便只能在学舍楼外时时忍耐。
既是交流切磋,那师长之言便不能不听。
南息音垂眸遮掩眸中戾气,抬手挽出剑花,卸去血脉天赋力量。
朱雀,身披天火而降,呼吸吐焰,羽翼浮光似绚烂彩霞,是无比强大而美丽的物种。
上古血脉传承至今,南清神府拥有着最纯粹的神族朱雀血脉,当能够激发足够多的血脉之力时,他们释放出的天火甚至能焚天煮海。
而持剑的小少年,东祝看得出,紫斗的人看得出,观战众人看得出,他只是一个平平无奇,甚至还没有开窍的瘦弱少年。
南息音仅凭与生俱来的强横躯体之力,便能轻松胜他。
当南息音那柄锋芒如霜的宝剑触碰到少年的铁剑时,“铛”的一声脆响,一旁观战众人的心也随之一颤,仿佛看到了下一刻少年的铁剑断开。
然而少年并没有强硬的对上那剑刃,只是微微塌腰,手中剑如柳叶般贴着那霜刃擦过。
接下来,无论南息音以怎样的招式进攻,劈砍撩刺,少年的剑都只是贴着那看似轻盈实则含千钧之力的霜刃,用“擦缠”之式以力卸力。
仅以招式比拼,两人之间,竟然,似乎,一时之间不分高低。
自人族修行伊始,剑祖创“修剑修心”之道,数千年间东南大陆上剑修强者层出不穷,多如繁星,在这片繁星中又有数十颗极其明亮的星辰。
剑修一旦入道,战力之强横便如一条接海的溪流,河道之宽广与日俱增,水流之汹涌愈发强劲,海水无尽,愈发高涨的战力亦无尽。
然而比起人族,西北大陆上却鲜少有剑修,许多种族被血脉天赋所累,始终不得“修心”之道,至今也只有北边的极北之处,雪原之外,群玉山群峰环绕之间,有一常年避世的种族受天神眷顾,得以参悟修剑之道。
除此外,其余西北异种习剑,便只能习其骨架招式,用来作为释放血脉天赋之力的承载之器。
便如南息音,她手中之剑乃是一柄能够承载天火的珍贵宝器,可没有血脉之力加持时,也就仅仅是一把轻盈锋利的剑罢了。
少年的铁剑虽不如她,可胜在身法沉稳,招式也轻重有度,如一片柔韧的柳叶,任狂风骤雨,我自飘然轻拂。
“这是!”望着在猛烈攻势中进退自如的少年,白姝渺渺轻叹,她眸中惊疑不定看向苍霜,目光对上,苍霜点了点头。
“守势如柳似絮,攻势雷霆霹雳。”他眯起眼,目光追随着少年:“这是祭柳山的剑。”
白姝渺渺道:“看来和烟郡主,要输了。”
在先前被炸得四分五裂的场地中。
已经和少年缠斗过上百招的南息音渐渐失去了耐心,她不能再忍受被一次次戏耍,分明有无数次机会可以将眼前的小子劈成两半,却又一次次被少年化解,更令她难以忍受的是,一直防守的少年居然在试探着进攻,剑招渐渐如疾风细雨般刮来。
难道她会输?输给这个普普通通的少年?
不!绝不能这样!
理智刹那断开,她皓腕上浮现出数道绛紫色细纹,如藤蔓般从她手中攀到剑柄,剑身刹那腾起火焰。
自剑尖而起,一道烧得四周空间扭曲的火焰剑气从下而上,从少年腹部撩起指向少年咽喉。
那一瞬间,少年的外衫燃烧起来,握剑的手被烫得冒烟,突然的剧烈疼痛迫使少年松开铁剑。
他被烫得皮开肉绽的手掌张开,铁剑在坠落,火焰剑气划过他胸口,如无意外,下一瞬便会划开咽喉。
然而在他身后,那原本坐在椅中的人正拽着他衣领,少年失去平衡,倒进了一个不算厚实的温暖怀抱。
这一剑太快,观战的众人还未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只觉忽有一道热气扑面,迷了双眼。
待睁眼再看,便见南息音孑然而立,身姿挺拔傲然,收剑入缭绕赤羽之中。
而那代神枢出战的少年,却瘫倒在云沉怀里,脸色惨白双眸紧闭,似是昏死过去了。
看着少年身上被灼烧过的痕迹,众人渐渐明白方才发生了何事。
“没事吧!”东祝急忙跑来,仔细察看了林疏一番,松了口气:“是力竭晕倒了。”说话间,又顺手塞了颗温神补气的丹药给他。
云沉半搂半扶着怀中少年,慢慢站起身,看向南息音。
南息音眸含不屑,大步走上前:“该你了。”
东祝上前拦在两人身前,心中忍了再忍,沉声道:“切磋已经结束,神枢还要接着招生,无关者请先离开吧。”
“连堂堂正正的站出来都不敢吗?”南息问。
“你违规了。”云沉道。
南息音笑了笑:“然后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