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中洲
岁月匆匆，三年时光转眼即逝。
在皑皑幽洲偏僻的荒原上，夜幕深蓝，星大如斗，明月皎洁似伸手可摘。
月色中，小山脚下那几间清贫屋舍里，白日读书论道学字练剑的少年们正酣然熟睡。
屋舍外的小池塘边，林疏站在树下，手中握剑看着池塘边半人高的石碑。
碑上并无名姓生平，只简单的刻着“师万物，文古今”，每逢学子们好奇问起，高先生都会淡淡笑道：“那是我家先生的碑。”
若论起来，便也算是学子们的师祖，林疏朝那碑郑重拜了拜，便携剑走到远处一片空旷处，长剑出鞘。
少年月下舞剑意气风发，如连获捷战的少年将军，勇武而无畏。
“怎么夤夜练剑？”
一道温和声音响起，林疏收剑转身对来人笑道：“见过先生。”
高明走上前道：“不好生休息，明日听讲又要打瞌睡。”
林疏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慢慢垂下头。
“怎么？”高明打趣道：“便是天要塌下来，自有前辈高人顶着，你个小小少年，成日不思如何偷闲玩耍，总是这般拼命作甚？”
闻言，林疏下意识握紧剑柄，回道：“若是那样，我愿同诸位前辈一起托举那天穹。”
高明看着还像初见时那般瘦弱清秀的少年，目露满意之色：“不枉我教你这三年。”
他拍拍少年消瘦的肩膀，劝勉道：“你有这番心志自然是好，只是须知从来世事难如意，若以后有什么不顺心意的可千万不能执迷不悟，需知即便是圣人，亦有不能为之事，不必太过为难自己。”
云疏躬身道：“谢先生教诲，我知道了。”
“先前你说要去中洲考学。”高明席地坐下感叹道：“日子也将近了。”
林疏也盘坐下来道：“是的，有个人学生一定要去见。”
“既然想去那就去吧。”高明道。
“多谢先生。”林疏道。
一大一小两人，横剑膝上，共同望着夜空。
空中无云，漫天星斗闪耀，月色皎洁，空谷回风，漫天草木清气，闻之陶然忘忧，山中寂寂，乃世外清静地也。
几日之后，忽有淅沥雨珠落下，但西州炎热，水珠一落地便升腾起朦胧水雾。
西州的雨季向来很短，落地便化雾的雨断断续续下了几日，便停了。
雨一停，气温骤降，早晚草木结霜。
估摸着时辰，林疏收拾好行装，揣上小猫，拜别了三省舍众人。
鸿苏和四公子玄月朔将他送到来时的那棵大树下，林疏停步道：“好了，就此分别吧。”
玄月朔和鸿苏面露向往之色：“也不知中洲是何样风景？”
林疏笑道：“不然你们就直接同我走吧。”
玄月朔轻哼道：“我还得照顾小叔呢，没空。”
“玄月身份特殊。”鸿苏道：“不可轻易出西州。”
林疏点了点头：“我就先走了，来日再会。”
鸿苏道：“等我求了我哥，要来入境通行便去中洲寻你。”
“好。”
玄月朔嚷嚷道：“那我也要去！”
林疏和鸿苏对视一眼，皆轻笑摇头。
“走了！”林疏倒退几步朝两人挥了挥手，随即转身大步离去。
离了祭柳山，林疏朝着中洲方向继续前行，走累了闲池便化形驮他一会儿，如此大约半月后，一人一猫终于来到两洲边界。
皑皑幽洲东临赤海，有一小部分与中洲接壤，在那处边界之上，林疏亲眼见到了曾听过数次的“镇西碑”。
来时乘坐星舟并未得见，此时见到那座矗立在边界线上，比四周所有山脉都高出一头的巍峨石碑，少年心中无比震撼。
他曾听云沉说过，这座碑上有两位人族圣人，六位开国帝王以自身气息所凿“镇西”二字，碑立于此，便压得西大洲异族气运千百年不能兴盛。那从碑上隐约散发出的巨擘神辉，威压强横恐怖，纵已过千年，方圆百里内仍无人能御空而过。
无论境界高低，血脉强弱，过碑前，便不得放肆只能徒步走过。
过了镇西碑便至中洲戎野王朝境内，取最短路径横穿过戎野王朝版图，大约十来天后，一人一猫终于抵达大平王朝都城，京华城外。
一连奔波月余，林疏此时衣衫破旧灰头土脸，浑然似个逃难来的乞儿。
进了城，他嘀咕道：“奇怪，方才在城外还有些冷冷秋意，一进来竟如阳春三月般暖和舒适。”
蹲在他脑袋上的小猫咪望着远远的高处，神色异常严肃，过了一会才道：“是护城阵法。”
在三省舍时，林疏学过阵法相关的基础事宜，也明白了当年在云家云沉教他刻的那些，便是阵图纹路。
想到云沉，少年原本疲惫呆愣的脸上泛起笑容，他抬头望着天上飘忽的云团，一直平静的心湖骤然巨浪翻涌。
他加快脚步，语气也急了：“咱们快走，这样就能早点见到……”
见到谁呢？他没有说，闲池听出他的急切激动，嗤笑了一声。
城中街市繁多，即便三步一问路，可走着走着林疏还是走到了逼仄无人之处。
无奈，他只能先走出狭窄幽深的小巷，出了小巷再前行几步，林疏发觉他正站在一处井字路的正中央。
此处应是平民居所，街道都不宽，行人易走，车马难行。
不远处有棵参天古树，荫盖茂密盛大，树荫下有老人对坐弈棋，有稚童席地玩耍，有大娘们扎堆闲谈嗑瓜子，三三两两，闲散惬意。
见林疏走来，大娘们打量着他：“哟，这是谁家的孩子，整的这么埋汰。”
林疏上前说明来由后，大娘道：“唉哟那你可走反啦。”她呸呸两下吐了瓜子皮，抬手一指：“瞧见没，那边才是城南。”
林疏忙道了谢，问清具体路径后，便辞别离去。
大娘们瞧着远去的单薄少年，纷纷叹道：“多好的孩子呀，也不知遭了什么难？”
林疏从井字路口向南走了没多久，顺着路线拐进一条僻静巷子，巷道不宽，一边是寻常百姓后门，一边是座破旧小庙。
庙前无碑无匾，他正在好奇，不知其中供的什么神仙尊者，忽听得里头传出一声女子呼喊：“让开！少挡老娘的路！”
那话音方落，庙门被哐当推开，一个约莫七尺的精瘦汉子手持砍刀，如雕像般站在门槛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