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青鸾
余逸道：“你二人便在此跪拜祖神吧。”
常潭放下手中物什，郑重朝塔中那隐约可见的琉璃尊神像跪下，喃喃念了一段青荫朝每个人都会的祈神真言。
云沉站在他旁边，看着这座高耸入云的塔。
余逸急得满头大汗：“你怎可对祖神不敬！”他暗暗瞥向塔内，虽然没看到，但他知道当朝帝王一定正在里面观察着云沉。若非陛下准许，他也不可能将云沉带入星辰院。
云沉抬手，两只匣子随即打开，他以双指为引先取来冷玉砂，再取提前磨碎的乌金石，玉白砂石闪着粼粼金光，细碎乌石则隐隐有墨青光芒。
两道颜色在虚空交织，如阴阳鱼般，缓缓旋转。
云沉取来净瓶，将其中甘露泼了上去，世间最纯澈的甘露在阴阳鱼表面停留，如一面镜子。
然后他抬起头，看向隐没在云中的塔尖，喃喃自语。
如镜水面忽然泛起细纹，其后旋转的阴阳鱼首尾相接，却又缓缓互相交融，水纹里浮现出画面。
那是在云雾里，一个身形高大的人站在塔顶，遥望着天边。
他双足赤裸，身披一件闪耀着璀璨光芒的羽织彩衣，周身萦绕着青色星辉，及足的苍青色长发在风中飘散。
他向天边伸出手，青色星辉萦绕在他如玉般无暇的手臂上，缓缓向指尖流淌，他虚握住视野中的流云，轻轻一扯，一小片云被他扯了下来，在他掌中化成一条水流。
水流倒映出他小半张脸，那是一双摄人心魄的眼眸，瞳孔仿佛流光溢彩的琉璃珠，双眸之下那片泛着粼光的浅青色阴影中，有一段散发出古老神秘气息的深色花纹，不似人间应有。
似乎察觉到了窥探的视线，那人轻握水流，缓缓转过脸。
这时，旁观的两人都已经陷入深深的震惊痴狂之中，虽然只是一道背影，但他们知道那一定就是青荫的祖神！不必从谁那里得到肯定，胸口那颗狂跳着的无比依顺的心已然说明一切。
两人已经忘记了一切，眼中只有那即将现出的容颜，因这即将出现的神迹灵魂似乎都在震颤着。这时，一朵重瓣莲花打在水面上，甘露倏然洒落在地，莲花也摔在碎石子上。
正沉浸在神迹中的两人下意识同时怒瞪向始作俑者，云沉一脸无辜回看两人，回过神来，余逸也意识到了。私窥神明真容，可是会折寿的！方才若非那重瓣莲及时打碎水面，他恐怕已经躺在地上不省人事了。
余大人此刻的心情，真是千头万绪的复杂，他终于亲眼看到了青年时便起誓要一生侍奉的神明。可那却是因为云沉的祭拜，他心里很明白，只有神愿意才会现身。也就是说，祖神，愿意见到云沉。
这一刻，余逸脑中忽然灵光乍现，祖神选择了云沉，他一定是有何过人之处！眼前的少年，绝非他自己说的那般普通。余逸这么想着，看向云沉的眼神不自觉柔和。
云沉道：“余大人，我还有事。”
余逸笑呵呵道：“那么我送小公子出去。”
“多谢。”
天色暗下，变成灰蒙蒙的蓝色，一团刺眼明光沉在西边，将落未落。
言晏上竹园来非要云沉陪他去登蟾宫，云沉本不愿出门，但想到言晏那还未说出口的“事情”，便带上常潭，三人一同去了。
登蟾宫五楼，专属言晏的雅间中，云沉问道：“可是要说先前未说之事？”
言晏斜倚着美人榻，神色有些漫不经心：“你总是这样。”
“不笑不怒，少言少语，这样有何趣味？”他问。
“不需要。”云沉道：“那些没有意义。”
“那什么才有意义？”
“修为。”云沉道：“修为高低，决定一切。”
言晏若有所思，轻轻点头。
“若非临三清问心境多年，随时有可能飞升，鹤心又怎能坐到上意神宫大天尊之位上？”云沉道。
他所言“鹤心”，乃是整个大陆，四海八洲修行界毫无疑问的顶点，上意神宫北山的鹤心天尊是也。
鹤心大天尊入三清境已有千年，乃是世间信仰，是真正相信能得道飞升之人，和离都谣传云沉的那些小打小闹可不同。以大天尊如今境界，无论是茫茫大陆的哪个角落有人唤他尊号，他都会瞬间察觉。
见云沉竟然那么平静，好像谈论邻家老爷爷一样说出那位的尊号，言晏目瞪口呆怔怔看着他，慢慢竖起大拇指：“你！浑身是胆，本少爷实在是服了！”
“可是兰家又有异动了？”云沉问。
“唔。”言晏道：“据说，兰家老太君要回离都了。”
云沉对这等人物没什么印象，但他知道兰家是绝不会善罢甘休的，此前那般针对他明显有其目的，他们的目的还没达到。
“对了，你不是让我私下接触林家么。”言晏又道：“我见了林家大公子几面，他对我提议之事倒是表现出了一点兴趣。”
“不过。”他话锋一转：“兰家在离都根基那是相当深厚，仅凭林家可撬不动他们的根本。”
“五家族之外呢？”
“那些人，都或多或少和兰家有利益往来。”言晏皱眉：“要他们落井下石容易，可要亲自出力扳倒兰家这等大家族，却是没人敢当出头鸟。”
他面带愁容：“便是林家家主应下此事，现在这种情况，也得考虑他是否是勾结了兰家，来做内应的。”
云沉垂着眼，不知在想什么，片刻后他道：“那就给他们看看，近在眼前唾手可得的好处。”
“怎么说？”
这时，雅间外传来极清晰的柔和声音。
“西北雪原冰魄石源傀儡一只，起拍价一百万。”
言晏推开窗，只见正对面的拍卖台上，放着一个极大的盖着黑布的箱子。
随着那柔和声音落下，黑布被掀开，露出透明的箱。
箱中坐着一个容貌极令人惊艳的女子，肤色如雪般白而晶莹，一头如瀑白发闪着粼粼银光，神色天真懵懂。
无论从哪个角度看，这都是一位极品美人，若是忽视那雾白眼珠上彩绘的制作编号的话。
言晏眯起那双潋滟的桃花眼，不知想到了什么忽然笑了，眉宇间却有些叹惋。
“如何？”他问云沉。
云沉隔着窗远远看了一眼：“做工精秀。”
原来这便是言晏非要来此的原因。
言晏笑了两声，将窗合上，他早已吩咐人去叫价，并不担心能不能买到。
整个青荫，还没有他买不起的物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