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设局
云闵心道，十六岁的炼丹师无论到哪都是毫无疑问的尊贵存在，他又怎敢怠慢。
“去吧。”云沉道。
云丰正怀着崇敬又好奇的心情暗暗观察这位少年长老，听闻少爷吩咐，只得听令退下。
云闵见状，也不好再打扰两人，离开竹园便着人吩咐厨房备上精巧小食和上好茶水给巫三白送去。
屋中，两人对坐。
“这是什么？”云沉问。
“药。”巫三白道：“师父说，你还需喝些药巩固治疗。”
“要喝多久？”
巫三白愣住了，这师父可没跟他说过，十天半个月？他急中生智：“看效果，若是彻底好了，便不必再喝。”
云沉看着他。
他是奉师命而来的，无法，巫三白硬着头皮继续忽悠云沉：“若是不彻底根治，以后眼眸可能会隐隐作痛，迎风见泪，所以……”
云沉道：“我不想喝。”
“这…良药苦口，你还是喝吧。”巫三白干巴巴道。
云沉静静看着白瞳朦胧，一脸局促的少年，这两师徒还真是一脉相承的秉直心性。
“你眼眸不便，可影响炼丹？”他问。
巫三白不知怎么又扯到他，但为了继续和云沉谈话，老实回道：“不影响，不过若能看见，自然更好。”
少年语中有些淡淡遗憾，但他生来如此，修了丹道后更喜静不喜动，并不是很在意这事，相比之下他更在意另一件事。
只是贸然提出，未免太唐突，他决定依师父所言先和云沉谈话交心。
话毕，他捧起茶，等着云沉接话。
云沉道：“我教你收拢魂火。”
“噗！咳咳咳咳咳！”巫三白猛呛了一下，放下茶杯连忙道：“抱歉，抱歉，此言当真？”
“不过，你要向善骸长老保密。”
少年苍白脸上的喜色渐渐褪去，他想了一会，很认真道：“此事事关重大，实在不能隐瞒师父，或许你有其他条件。”他急忙道：“什么都行，我都答应。”
“这样，我要你应允一件事。”
“什么事？”
“以后再说。”云沉道。
“好。”巫三白果断答应，他相信云沉不会让他做什么令他为难之事。
云沉将他领到圆月窗边，让他坐下，他要先看看巫三白体内魂火散落状况。
“少爷，言少爷来访。”门外传来林疏声音。
“进来。”云沉道。
言晏推门而进，上前道：“有消息了。”他看见巫三白，眼前一亮：“好一个冰魂雪魄的病美人。”
巫三白睁开看不见的双眼，道：“这位是？”
言晏眉尾微抖：“男的？”
“他叫言晏。”云沉道。
巫三白觉得这两字颇为耳熟，只是一时想不起，便道：“幸会，我姓巫名三白。”
言晏顿时知他身份，眯着桃花眼笑道：“方才唐突小白长老了，莫怪莫怪。”
他看向云沉：“你们这是……”
“说吧。”云沉道。
“莲花和甘露好找，其他两样却是难寻。”言晏道：“我遣人问遍城中宝行，只有登蟾宫有一样，另一样要等几日从别处送来。”
云沉点头道：“好。”
“登蟾宫如今是你家产业，倒省事许多。”言晏道：“话说回来，明日正好要去，顺便取了也行。”
“嗯。”
“既然你们有事，我便不打扰了。”言晏看向巫三白，笑道：“小白长老，我先走了改日再见。”
巫三白道：“好的，再会。”
次日，云沉依照约定和言晏一同前往登蟾宫。
在一楼大堂前，遇到文娴，她似乎正是在等云沉。
“云小少爷。”她柔柔笑道：“现在贺你重见光明之喜，不算迟吧。”
“多谢。”云沉道。
文娴引两人上楼，说道：“我有件事想请教云少爷。”
“嗯？”
“云少爷可还记得去年，便是在此处，有一护卫不慎坠楼。”文娴道：“我本欲救他，却有人先我一步。”
“嗯。”
“虽然这只是件无关紧要的小事，可我还是很好奇，究竟是谁救了他？”她看向云沉。
虽然难以置信，但她事后回想，那时楼中似乎云沉也有救人能力，只是这样一个出身高贵的少年修行者会在意凡人性命吗？她真的很想知道。
云沉回道：“是我。”
文娴没想到他会这么干脆承认，她以为云沉多少有些少年傲气，可意外的，这位小少爷似乎没有看上去那么不近人情。
三人进了雅间，兰霁和玉清和已在屋内等候多时了，见他来了，玉清和起身道：“云少爷，快快请坐。”
兰霁呆呆坐在那里，垂着头，十分憔悴。他似乎很怕见到云沉，云沉一走近，他便别过脸去，轻轻发抖。
云沉坐下，什么也没说。
玉清和碰了碰他肩膀：“兰霁，别怕，只要你道歉，他会放过你的。”他说着看向云沉：“云小少爷，你说呢？”
云沉看着兰霁，“嗯”了一下。
兰霁紧紧捏着桌面，发抖得更厉害了，他深深垂着头发出小兽呜咽般的凄惨声音，虽不成语句，但从那断断续续的音节听来，应该是“对不起”之类的。
云沉道：“心志未免太脆弱。”只是“夺字”而已，只是抽出他所学之字，使他再也认不出，说不了，想不起而已。
他抬手，袖间飘出肉眼不可见的漆黑墨迹，如雪花般飞入兰霁眉间。
那一瞬间，兰霁如被仙人抚顶般福至心灵，顺利的回想起所有字句，他张了张口，发出叹息般的声音：“云沉……”
在原本的预想中，他此时应该暴起掀桌，召出手下将眼前这人大卸八块，以解心中恨意，可是他此刻只是看着云沉，都觉得难以呼吸，为什么？我分明已经恢复正常，为何要怕他！
云沉道：“修灵台，也要修心啊。”
“轮不到你教训我！”兰霁下意识回道，虽然他齿间都在发颤。
言晏道：“完了？既然事情了了，回吧。”
云沉靠在椅上，看向门外。
一道纤细倩影绕过屏风走来，乌发及腰，鬓边簪着的白绒花随着她走动而微微颤动，柔弱而和婉。
她怀中抱着一只玉匣，上前放在云沉面前道：“听小叔说你要这个，正好这边有。”她随手将玉匣打开：“你看看，可是这个。”
打开的匣中泛着浓重寒气，寒雾中细小的雪白碎砾堆积着，闪着粼粼光芒。
不多时，屋内萦绕起一股淡淡异香，似有似无。
云沉“嗯”了一声，抬手合上玉匣。
云宁道：“可要再逛逛？一会儿有拍卖会。”
“不了。”云沉道。
屏风外传来声音：“云少爷别急着走啊。”
那人缓缓走进来，却是曾见过的，桐篁阁阁主之徒，小齐先生。他一脸傲然，抬头瞥着云沉：“我这还有件事，要请你解决呢。”
在他身后，一位发须苍白，清瘦但目露精光的老者走上前来。
接着，又走进两人，一个穿青衣的高大汉子，抱着剑；另一个正是兰家家主兰遇。
他走到云沉身前，脸色阴沉如水：“你没忘记裁运契约吧？”
玉清和见这些人进来，虽然颇为惊讶，却也不动声色的坐着。
云沉懒懒看向兰遇：“怎么？”
“哼。”兰遇冷笑：“有得必有失，你既然因利益选择签了裁运契约，便该认命。可你非但不好好躲着，还敢招摇过市，操纵流言风向，雕虫小技！”
“你该为此后悔。”兰遇道：“放心，我当然不会取你性命，可是你不该散布那样的言论，那其中牵扯着兰钧倒不打紧，却还牵扯着青梅剑宗宗主的独女。”
他用嘲讽的怜悯眼神看着云沉：“现在，有人猜想是司徒静要杀你，你不该得罪青梅山。只会耍些不入流的手段，却不懂在绝对的力量前，那只是可笑的徒劳挣扎罢了。”
“青梅山？”云沉看向那抱剑的青衣汉子。
却不防那小齐先生忽然出手，一道赤红薄雾扑向云沉，他以为云沉会惊慌躲避，可少年却只是静静坐着。
“哈哈。”兰遇喉间发出干冷得意的笑声：“你动不了了吧云沉？今日，便是你长生路坍塌之时！”
那薄雾扑在云沉面上，瞬间消失，少年白净的脸上浮现诡异潮红，双唇颤抖着涌出一大口鲜血。
言晏紧张喊道：“云沉！”
他起身站到云沉身前，扫视过屋中几人：“这是我言晏的朋友，谁敢动他？”
玉清和也起身道：“虽有裁运契约，可今日他是为解兰霁之困而来，要断他长生路未免过了。”
对着这位身份尊贵的言家少爷，兰遇不耐烦道：“把言少爷请下去。”
言晏攥紧了手，咬牙切齿道：“你们最好想清楚，今日我若受辱，来日定百倍奉还。”
那抱剑的青衣大汉一脸冷漠，正要上前将言晏拎开。
云沉说道：“天弓幻雾。”
他受了这招，本该是极度虚弱任人宰割了，可声音听来却并无异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