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生日·理想
彭雪订的ktv在春熙路。
傍晚暮色四合，火烧云醉在天边，蔓延了整片宝蓝色天空。街道上，长街灯火稀疏点燃，夜间生活开始开张了。
春熙路有不少特色小吃，但随着商业化严重，五湖四海慕名而来的游客们常来这片地方打卡拍照，日子渐长，也渐渐失去老成都的闲适舒淡，本地人不常来这块地方逛，人多，又拥挤，各家商铺还把门面弄得五花八门，花里胡哨的。
和记忆里的烟火气大相径庭。
但确实是个不错的消费场所。
ktv里，眼花缭乱的彩色灯光令人着迷，音乐轰天响，几乎要把四壁天花板震塌。
唱台上，薛能和吴感手拿麦克风，嘴里不知唱着什么东西：“兄弟抱一下，说说你心里话，说尽这些年”
唱到浓时，再来一个昏暗光线里的深情对视，媚眼如丝，be美学电影素材这不就有了。
两人正唱得起劲。其他人坐在沙发有一搭没一搭聊天，时不时在背后调侃几句。
薛能和吴感是一对正宗欢喜冤家，互相嫌弃但难分难舍，这个年纪的男生们玩得挺花，五花八门出神入化的花，老干些出人意料又引人误会的恶搞事件，两人就经常被人撞见花言巧语搂搂抱抱什么的，不少被当作cp来磕。
夏瑶和苏舜欣她们就磕他们这一组cp，还乐善好施起了个相当贴切的cp名，叫无能组合。
无所不能的无能。乍一看都无比真情实感。
但其实大家都知道，两人性取向正常得不能再正常，就是关系过分亲密的兄弟而已。
此时，夏瑶和苏舜欣、彭雪三人相视一笑，勾起意味深长的嘴角。还有什么事情比自己磕的假cp制甜发粮更激动幸福的呢！
如果有，那就是弄假成真！
“卧槽，姐妹们我直接原地去世，薛能喝吴感的果汁，还是同一个口！”
“这不就是唾液零接触了吗，是谁的dna在狠狠暴动！”
“越看他们越般配是怎么回事？”
“你别说了，我都觉得他们已经是老夫老夫了。”
夏瑶看着她俩，无语又无奈地笑：“你们也是有亿点点疯狂。”
“蛋糕来咯。”
乔延己从包厢门口小心翼翼捧着生日蛋糕进来，十六根蜡烛剧烈燃烧，瞬间照亮偌大的包厢。
“生日快乐大雪！”众人围着今日寿星欣喜若狂。
“谢谢，谢谢各位，感恩有你们。”彭雪笑着说，感动地看了圈每一个人。
“快吹蜡烛。”
彭雪上手合十，心满意足闭上眼睛，夏瑶负责在一旁拍照纪念。
下一秒，彭雪缓缓撩起眼皮，吹了好几口蜡烛才尽数熄灭，众人瞬间笑了。
“大雪许了什么愿望？”吴感问。
“说出来就不灵验了嘛。”
“那你想想，有什么愿望是我们可以帮忙实现的？”
彭雪想了想：“还真有一个，希望我们这群人每年都聚在一起。”
乔延己嘿了声，眉毛上挑，吊儿郎当痞里痞气说：“多困难的事，不如我们约定好了，明年暑假来一趟说走就走的旅行呗。”
苏舜欣：“去哪儿旅行？”
乔延己：“苏舜欣你知道吗，你每次用这种语气跟我讲话，我都特别想给你打个广告。”
“去死。”
“哈哈哈哈哈哈哈。”
“那就等明年再说吧，珍惜当下，对了，今年的大合照还没搞上。”乔延己拉拢大家伙，打开手机前置，接着大家人前身后站成标准的大家庭姿势，笑着看向镜头。
夏瑶和江旋站在后排，两人肩膀紧挨着肩膀，拥挤中传来细密的布料摩擦声，隐秘又亲昵。
每年大合照，他们一直站在一起。
今年也无例外。
夏瑶微微侧着头，悄悄说：“江旋哥哥，笑一个呗。”
“嗯？”
江旋转头看她。
与此同时，随着乔延己一声“3、2、1。”刚落，咔擦一声，画面定格。
照片里的其他人皆面朝镜头，露出标准的茄子式笑容，只有后排的两个人，彼此视线交汇在一起。
检查照片的时候，夏瑶看到江旋低着眉顺着眼，侧脸冷淡利落，头顶上的暖光落下来那一瞬，悄无声息地柔和了少年身上凌厉冰冷的气息，低头看着夏瑶的眼神是温柔的，似乎还带着一丝不可捉摸的纵容和宠溺。
那是一个，只会出现在夏瑶身上的，大家从未见过的神情。
正是照片把这一面的江旋记录下来了。
夏瑶还是忍不住诧异吃惊。
更别说别人。
苏舜欣添油加醋：“江旋好温柔啊。”
彭雪煽风点火：“江旋在夏瑶面前好温柔啊。”
夏瑶：“？”
三人低垂着头，昏暗光线挡去注意力和存在感，像窝在角落里交换秘密。彭雪用只有三姐妹嘀咕的声音说：“夏瑶，你有没有想过，其实江旋”
“大雪——”
彭雪一愣，乔延己朝她招招手，主人招小狗似的：“来切蛋糕了。”
“好。”彭雪站起身。
夏瑶目送她的背影绕过自己，讷讷地问：“江旋怎么了？”
苏舜欣笑了笑，眼神复杂：“不知道。”
切蛋糕的时候，乔延己出去找服务人员扛了半箱冰岛啤酒回来，还有几罐果汁可乐。
彭雪微微震惊，忙说：“乔延己，你要一醉方休啊？”
“好不容易出来聚会，怎么能少了酒这么个好东西。”乔延己用钳子撬开瓶口，冰雾瞬间溢出来。
“你们别喝太死，我们女生可背不起你们几个。”
“啧。”
夏瑶见彭雪分好七块蛋糕，背着手走过去，一把掏出来：“大雪，这是你十六岁的生日礼物，江旋哥哥随我一份。”
彭雪扑上前拥抱她一秒钟，嘻嘻笑着说：“谢谢瑶妹，爱你爱你爱你，不过，”她用只有两个人才听见的声音：“后半句是什么意思？”
彭雪贼眉鼠眼盯着她。
夏瑶翻白眼，嗔一句：“字面上的意思。”
苏舜欣也递了个精致的包装礼物，抱她：“生日快乐，大雪。”
“谢啦。”
乔延己陷在沙发上，正和江旋他们有一搭没一搭聊男人之间的话题，蓦地哎一声，嬉皮笑脸十分欠揍说：“我就不用送什么矫情礼物了，蛋糕钱我全款付的，反正我去年给你的礼物你还狠心扔了。”
薛能的重心放在礼物上，便贴在他耳旁八卦，手搭在沙发背：“你送她什么礼物了？”
“不提也罢。”乔延己摆摆手，懒洋洋地说。
彭雪：“没啥，就是送了我一根巴啦啦小魔仙魔法棒，还是粉色的，美雪变身的那根。”
大家忍不住噗嗤笑了。
“乔延己，活该你永远单身。”
“有病。”乔延己笑。
彭雪迫不及待拆开夏瑶和苏舜欣的礼物，首先是拆夏瑶的，是一个王一博抱枕，软绵绵的，手感舒适。
薛能瞅一眼：“这男人是谁啊。”
“我老公，不过离婚了。”彭雪不以为意，把抱枕妥善放回原处。
夏瑶和苏舜欣心照不宣相当默契对视一眼，心里有不好的预感发生。
夏瑶os：什么时候变成易烊千玺了？我他妈怎么不知道！
苏舜欣os：叫你信我，你又不听！
果然，彭雪拆开苏舜欣的礼物，是一只粘贴易烊千玺大头照的玻璃杯，彭雪脸色莫名变得怪异，看着两人。
苏舜欣朝她露出和善的笑容。眼神似乎在说，你的老公没挑对吗？
吴感坐在薛能旁边，跟着瞅一眼：“他又是谁？”
彭雪艰涩开口：“我的前前夫。”
男生们：“”
苏舜欣扶额。
夏瑶试探道：“所以你的现男友是？”
彭雪脸色挂不住，哭笑不得地说：“时代少年团。”
众人又是无言以对：“”
“所以，综上所述，大雪迷恋哪个明星取决于她最近追的剧。”夏瑶肯定道。
大型偶像认亲事件被男生们的笑声揭过去，三个男生们玩起石头剪刀布，输的一方罚酒。
江旋本身就不想喝酒，乔延己气氛王把他扯进局内。因此，三个女生也不得不加入男生们的疯狂行列。
这个年纪的男生们血气方刚，永远有花不完的精神气，玩性大发起来就很疯，丝毫不顾形象，毫无理智可言，乔延己已经一瓶啤酒下肚，脸颊有点通红。
乔延己举起酒瓶：“咱们玩个游戏，轮流说出自己高考后或者长大后的梦想。”
吴感兴致缺缺：“不是去年才说过吗？”
“那你的梦想有变化吗？”
“有啊。”
“那不就行了吗？”
“”
有点道理，但不多。
“大雪今日有优先发言权，大雪先起个头好吧？”
彭雪用“就你是搅屎棍”的眼神瞪乔延己一眼，转脸笑：“好吧，其实我的梦想很简单，去西藏旅游。”
乔延己：“这也太简单了吧，要不这样，明年暑假咱们就去西藏，大家同意不？”
“明年你还有暑假吗，开学就高三了。”薛能瞟一眼他，七中历年规定就是这样，高二升高三的过渡时期是很短的，没几天假期。
夏瑶提出建议：“那就高考之后，毕业旅行。”
“诶，听起来不错。”
彭雪愉悦笑道：“那就这样订啦，下一位同学轮到谁了？”
苏舜欣收起手机，清了清嗓子，跟宣布国家重大事情似的：“我来说吧，我的梦想是成为一名出色的舞蹈家，登上全国巡演舞台。”
“那个舜欣啊，有时候呢，梦想和痴心妄想还是有一定差别的。”乔延己用老父亲的口吻语重心长说，嘴巴真是一点也不留情，找茬，狠毒。
苏舜欣怒火一蹭，恨不得把他踢到都江堰里去，咬牙训他：“乔延己，你是属黄瓜的吧，欠拍！”
“那你是糍粑吗，欠揍？”
“行了行了，乔延己你口上积德吧。”夏瑶无奈叹气说。
乔延己索性不搭理她了，转头问夏瑶：“那你的梦想是什么？”
江旋抬眼定在她脸上，似乎也在等待这句话。
夏瑶认真思虑了一秒，然后毫不犹豫道：“希望我能带着学习数学的初心，走上更高的舞台。”
薛能说：“听说你们竞赛水挺深的，夏瑶，你有信心吗？”
“我不怕失败，”夏瑶举着一杯椰汁，眼里迸发出坚定的光芒：“我还年轻，正是放手一搏的年纪，我允许自己去试错，而且，乾坤未定，谁说失败者一定是我？”
“行，学竞赛的都是勇士。”
江旋沉沉开口：“夏瑶，把竞赛作为激励自己的一个手段，不要有太大负担，明白么？”
夏瑶静静看他，最终郑重点了点头。
“那你呢，乔延己。”夏瑶目光落在对面身上。
“我啊，做一个对国家，对社会，对全人类做出伟大贡献的人呗。”乔延己吊儿郎当说出一本正经的话，听着没多大信服力，但就是磅礴大气，慷慨正直。
“你不会是科幻片看多了，幻想有一天探索外太空拯救地球吧？”彭雪调侃。
“小时候真想过，现在不是了，但我们生为华夏儿女，不就是应该这么做么，横渠四句都教诲我们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这是我们人的本能，所以，祖国哪里需要我们，我们就到哪里去。”
这一番话简直令在场所有人对他刮目相看，血液沸腾，夏瑶眼里露出敬佩：“乔延己，你知道吗，你刚才说这番话的时候，身上有光。”
乔延己掠一眼她，也跟着扬起嘴角，少年时意气风发如春日初生，刚一露头便想照破山河：“我乔延己虽然做不了火炬，但我宁愿做一只发光的萤火虫，反正不会做牛粪里的屎壳郎。”
“乔兄，你让我大开眼界了。”薛能拍拍他肩膀，啧啧惊奇，仿佛头一天认识这个人。
“那你的呢？”
“我嘛，”薛能偷瞄一眼不远处站着的吴感，收回视线：“我想做一个浪漫的理想主义诗人。”
“不愧是学文的，心里有诗和远方。”乔延己拍拍鼓起掌。
苏舜欣探出头来，八卦和不怀好意写在脸上：“你的吴感呢，做一个不浪漫的现实主义巴尔扎克？”
“去你的，什么叫你的我的，你自己问他啊，不是你们看我做什么？”
吴感没理会苏舜欣的调侃，抿了一口啤酒，直截了当说：“看到你们这么努力我就放心了，所以我选择摆烂吧。”
“操！”
“吴感你真是人如其名，走佛系青年人设啊。”
乔延己不满，“这怎么能行呢，假如我们不明白活着的目的，教育又有何用？”
“行啦你，人各有志，你以为每个人都向你看齐啊。”苏舜欣推搡他。
吴感抬起轻佻的下巴：“我衣食父母都不管，你更管不着。”
“臭小子，政治白学了！”
“乔延己，你刚才那个样子，魂穿老姜。”薛能抱臂施施然，下一秒脸色秒变黑沉：“所以管好你自己，少用那种语气跟吴感讲话。”
“”
苏舜欣和彭雪交换眼神，内心表示，磕到了磕到了我又磕到了姐妹们！
空气忽然间陷入短暂的沉默，夏瑶脑光一闪，想起江旋之前说过的那句话，心里很重要的东西。
这个“重要的东西”一直盘旋在脑海里挥之不去，夏瑶想知道但又不敢明目张胆问，毕竟，每个人都有自己不为人知的秘密，有自己默默守护的东西，更何况江旋这么一个充满心酸故事的人。
但不问，以江旋的性子更不会说。
一句话滚到舌尖，夏瑶忽然张口：“江旋哥哥，你的理想是什么呀？”
刹那间，长长一串好奇炙热的视线汇聚在江旋身上，相识这么久，其实大家对江旋的了解还停留在他是一个沉默寡言的初印象，若不是夏瑶牵线，也许他们和江旋永远不会有任何交集。
所以，夏瑶问出那个问题，激起了所有人的好奇心。
江旋垂下眼睫毛，白炽灯光打在侧脸，苍白冷淡的嘴唇紧紧抿着，忽然一松口，似乎周围空气稀薄了一层，所有人都清楚听见了。
空气安静了一瞬。
他说：“我没有理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