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一人之下-入仕
霍佩站在人群中间,也抬头看着榜单。
父亲和关家长辈同在前面,看到榜单的时候笑着说些什么。
霍佩侧头看过去的时候也看到了那群人中的关云伏,而他只是看了一眼霍佩,礼貌地笑了笑当做打了个招呼,之后就一直与身旁附拥着的朋友或认识的人攀谈。
霍佩小幅度地在周围找了找,却没有看到那个满眼期待的人。
就在她有些失落低下头的时候,一个人从她的身后绕路走来。
两个人目光交汇的的瞬间,霍佩眼中的惊喜和梁荪眼中的骄傲倾满溢出。
“霍佩。”
他们只是默契地看向对方,好像无需多言,他们就能从对方的眼睛中流露出的真情感受到蓬勃且勇敢的爱意。
两个人走在都城的街道上,很多人都去聚在一起围观看榜了,倒是给他们留下了不少的独处空间。
“梁荪,你们很快就该去参加琼林宴了吧,也不知道宴会上会不会被皇上和各位大人拦住,要给我们的状元郎掌眼各家的姑娘啊?”
霍佩在见到梁荪之后,反而不再紧张,也不管父亲会不会找她,只是想要和梁荪在一起,就算只是这么在街边走着,好似也有趣极了。
梁荪嘴角的笑意难掩,听着女孩调皮的语气,下意识就伸手碰了碰霍佩发红的鼻头,明明都是冰冷的触感,可两个人这一下仿佛都像是烧开了锅般局促。
他突然有些紧张,转过头张望了街边的铺子,抿着唇努力克制住仿佛要把整个人掀翻的心跳,侧头看了一眼身边耳尖红红,脸上虽是害羞但还看着自己笑的女孩,手上的那一点冰凉再一次烧起来。
“想不想吃斑斓间的果子?”“好。”
买了果子,梁荪送霍佩回家,走到霍府附近,就看到了站在门外的霍岑。他面色带着春日的寒气,但眉眼之中总还是揉着一丝暖意。
“梁公子。”霍岑示意霍佩站到自己身边来,霍佩看了一眼梁荪随后挪动脚步走到了哥哥身后。
梁荪规规矩矩行了见礼,“见过霍公子。”
霍岑并不是第一次见这位如今京中名号响亮亮的人物,只是父亲今日知道佩儿在榜前和一名男子一同离去,发了好大一通脾气。虽说他也知道这是妹妹的选择,可终究对面前这个人还是怪的。
“久闻梁君大名,今日一见,倒真是令霍某惭愧。舍妹顽皮,若有耽搁了梁君还望不要为着她劳了心神。京城人事繁杂,梁君身份特殊,日后还是不要此般高调了。”霍佩伸出脚踢了一下霍岑的脚后跟,霍岑原本只是站着,好在下盘扎实,没有被自家妹妹这一脚绊到,但这出其不意的一下,还是打乱了霍岑的思绪,他没有好气的看了一眼梁荪,随后转过身定睛看了看霍佩,无奈的轻叹了一口气,“梁公子,家中事多,就不请你进去了。”
梁荪淡淡的皱了皱眉,看了一眼霍佩。
女孩闭着眼睛幅度甚微的摇了摇脑袋,随后跟着哥哥进了家门,梁荪拎了拎手上的糕点,抿唇低了了下头,随后看向两个人的背影恭顺的拱手低腰道:“是梁某草率,待下次定礼数周全前来。”
“父亲没见到你人,险些就在街上发了脾气,姨娘劝着人先回来了。你怎么想的,要不然就先回房间避一避,猜着父亲现在还在气头上呢,你就不要再去他面前让他逮住你叫去训话了。”
霍佩摇了摇头,看着自家哥哥说,“哥,你看梁荪这个人怎么样?”
霍岑侧目看了一眼霍佩,有些惊讶道:“你什么时候这些事情还要问我了。”
“哥?”
霍佩转过身面的霍岑,认真地看着眼前的人。
霍岑收起玩笑之意,微微低头看着自己唯一且是最为疼爱的妹妹,真挚且严肃,“我做不了你的主,但大哥只能承诺若他对你不好,就算不以霍家之名,我霍岑也定护你后半生无忧无患。”
霍佩眉间微微纵起的沟壑瞬间平整,她手指摁了摁自己的心口,笑了一下看着霍岑说:“大哥,有你这句话就够了。我知道前路坎坷,也知道我不应该忤逆父亲之意,也许听他的安排过着平淡又顺遂的生活没有什么不好的,可是在我遇到了梁荪之后,我就不能再继续说服自己再这样下去了。”
霍岑抿嘴别过头,带着无奈的气闷小声说,“还有半年我就要成亲了,以后若是搬出去独立门户,我不能时时刻刻护住你了怎么办。”
霍佩扯了扯大哥背在身后的衣袖,嘴角勾了勾,“哥,我不是那个跟在你身边东一趟西一趟的小丫头了,我也有会想要保护我想要保护的人的时候。我人小言微,在哥和姨母护佑之下逐渐长大,外面都唤我一声霍姑娘,可是我并不想要大家都这样看我。
一直以来我都很羡慕大哥,羡慕你是个男孩,父亲带着你习武、骑马射箭,我也喜欢这些,可是每次我迈出去的脚都被一声声霍姑娘绊住,我偷偷跟着其他人学,被父亲知道,他没有说我,只是找了师傅来家里,告诉我要学就认认真真地学。我开心的不行,以为终于我也能够和大哥还有别家的哥哥一般,可后来我才发现,不管我喜欢什么,对什么感兴趣、学了什么,好像都没有什么用,我永远都是霍姑娘,我什么都决定不了,发生了一切事情,我永远都是那个不能拿事的霍家小姐。”
“佩儿,你。”霍岑手垂在身侧,唇齿之间似是生气又似是无奈,“你怎么···”
霍佩低眉摇了摇头,淡然的笑了一下说:“大哥,我从来没有怨过什么,只是这一次我突然想要改变一下,我是在和自己赌。
我赌梁荪会是我眼中的那个人,我们会好好在一起,过我们自己想要的生活。”
霍佩眼泪无声地从脸颊滑下,她嘴上说着她不怨她不恨,可霍岑也下意识的后退了半步,看着滴在衣裙上的泪痕,面露惭色无言以对。
霍佩转身往书房的方向走去,此夜书房和祠堂烛光悠悠接着天光未曾有眠。
霍佩被罚在家中反省的时候,梁荪在京城中却没有闲着。
金榜题名之后,甲榜上清清楚楚的大字标志着这般荣耀无人能及。
“快看,是状元郎。听说他是泸县人,家中都没有宫中做官的,这一路披荆斩棘考到京城中,太厉害了。我还知道啊,这梁小郎也才不过十八岁,年纪这般的小,就有如此学识,你看啊,不定有多少家的姑娘为此人倾心啊。”
“这太正常了,且不说状元郎,就单说这一批进士可都了不得啊,后生可畏后生可畏。”
参加了琼林宴之后,陛下果然对梁荪赞不绝口。
自是从会试上见识过这位小郎的文采和面貌,他便对此人格外中意。
但殿上纪律仍不可破,陛下除了在心头记下这位状元郎便再无其他举动。
后来梁荪理顺理成章入仕为官,的了陛下赏识,短短两年就在这皇城中站稳了脚跟。
可这两年的时间对他来说却是十分漫长而又艰难的,他顶着朝堂中各位大臣不怀好意的目光,又要谨小慎微时刻不能松懈以防被小人借机钻了空子。
梁荪虽走科举的道路一举状元即是文官,但他的很多思想和做法却是武官做派。
就比如说这个时候,年轻气盛的陛下一心想要平复祖先帝生前残余在萧、丰两国边界几十年的动乱,但奈何文武百官支持他这个做法的人少之又少。
老臣多是秉持着保守的角度看问题,念着边界动乱却始终祸不及城池,对此事只是低头喏喏,不愿轻易作出改变。
而新上任的年轻官员,羽翼尚不丰满,即使心中激情澎湃,愿意跟从新帝成就一番事业,可终究缺少眼界与斗志,有时候被朝堂上不满的老臣当面激将一番,便搞不清来路不知道自己话从何说起了。
陛下登基后多年,虽因着改革新政等举措使得当时不知如何进步的萧国走出了麻木混沌的状况,也得到了百姓的赞许与认可。
但只要提及此事,朝中老臣却不甚配合,更有甚者还动不动就搬出过去先帝的治国政策,推攘着旁通侧击地数落年轻的陛下万万不可数典忘祖。
而也就是在这个背景下,梁荪的出现对萧帝来说是一个巨大的惊喜。
这个年轻人虽是科举出身,但身上没有沾染文人酸儒的气韵,反而直率忠心。
最让他满意的是,他是为数不多公开表示支持抓紧解决边境动乱的官员,并干脆大刺刺地站到自己阵营中的人。
虽说王侯将相权柄滔天,但只有在其位才能体会到这其中的艰辛。
陛下一边提拔着梁荪,也一边考验观察着这个外表文弱的“书生”。
相比于许多人对梁荪这般看似年少轻狂举动的不甚理解,霍岑知道更多内幕。
若说这位新科状元只是为了站在权力中心,那么便是小看了他。
梁荪之所以不顾旁人异样的眼光,甚至说将自己置身于众矢之的最重要的一个方面就是,他下定决心要变换自己的人生赛道。
这两年的时间里,梁荪几次向陛下请旨赐婚,但对方似是另有考量,每次都是一阵推脱。
终于有一次,陛下主动提起了梁荪的婚事。
“你马上就要到了弱冠之年,这嫁娶之事也该好好考量一番。在老家可有仪过亲?”
梁荪皱着眉头低头回答,“回皇上,臣科考之际无心成家,后来到了京城每日忙于在朝堂和百官中奔波,心中唯有···”
梁荪还未说完,陛下就打断了他的话,显然是不想听到他后面的话。
“朕自从认识你,便一直对你颇为满意,如今你也实在是到了该成亲的年纪了,堂堂一个朝堂大臣,不成家像是什么样子。”
梁荪双手交叩在胸前,有些不对头的预感。
“朕觉得你与泰安公主年龄相仿,脾气相投,定是能好好相与的。那丫头早就和朕说过好几次仰慕与你了,我看你也不要再推脱,成家立业,以后就不必再多想什么有的没的。”
“陛下,不可。”梁荪猛地抬起头,此时也顾不上太多礼仪不礼仪了,双眸坚定地望向陛下。
而对方也似笑非笑地看着梁荪,手指在扶手上敲了敲,微微抬眸眼神释放出些许冷意:“那你说出一个能让朕改变想法的理由,朕也可试着考虑答应你的条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