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第47章
林思正着急刘民的不出现，就感觉自己腰眼被人轻轻捅了下，然后一个声音小声的在他耳边道：“把人抢回来。”
说话的正是一直不肯露面的刘民，林思心知有异，也没回头，从人群中站了出来，对着对面的京兆府差役道：“说起手长，咱们可比不过京兆府的兄弟。咱们人也捞上来了，现场也勘察完了，正准备抬人走呢，京兆府现在这个时候过来摘桃子，未免有些过了吧。”
林思说完话，抬手捋了把头发，然后撩起下/身湿漉漉的衣摆，放在手心里用力一拧，哗啦一声落了满地的水。
京兆府带头的差役是个熟人，正是之前范潜案时，林思去京兆府调取案档时遇到的难缠小鬼耿大头，冤家路窄，没想到兜兜转转，竟在这里又遇上了。
耿大头见林思示威似的拧水，圆圆的脸上浮上一丝怒意，皮笑肉不笑的打了个哈哈，“林小兄弟这样说就不对了，咱们是接到人报案，说是这里发现了尸体，这才过来看看，哪里能说是来摘桃子呢？”
耿大头眼尖，见林思他们都穿着便服，又佯作关心的道：“今天天气不错，怪不像督中司的兄弟们有闲暇出来闲逛，不像咱们京兆府，一桩又一桩的案子，把人压得头都抬不起来，想想就羡慕你们啊！”
这话何其恶毒，表面的意思是说督中司闲，暗地里却在指责他们渎职。
衙门办公，正常情况下是要身穿公服的，一是为了区别官与民，二是防止地痞无赖打着衙门的幌子行骗。
都是积年老吏，这层隐含的意思谁都能听得出来，六子他们立马怒了，撸起胳膊就要上前，林思连忙把人拦了下来，对着京兆府那边不紧不慢的道：“督中司的做事方法可与京兆府不同，司官大人见咱们忙了一年了，看天气不错，放咱们一天的假，让咱们也松快松快，谁知运气那么不好，刚来没多久就碰上这么一摊子事。”
林思摊了摊手，装作无奈的道：“这事都出了，咱们总不好不闻不问，那不是给朝廷脸上抹黑吗？捞尸体的捞尸体，查现场的查现场，直忙活到现在，倒辜负了大好的天气啊！”
这话解释了林思他们便装办案的情由，倒让京兆府那边不好发作。
感叹了一下，林思看着对面的人，真诚的道：“咱们把人捞了上来，正作难呢，这抬没抬的，扛没扛的，又没个火把什么的，夜色这么黑，要是一时失手可怎么办？谁知道……嘿，谁知道这个时候京兆府的兄弟们来了，看在一起为朝廷出力的份上，可否把你们带来的家伙借我们一下？”
外出办案，勘察现场的东西、抬尸体的担架、运尸的马车，这都些东西都是要准备的。林思他们一穷二白，什么都没有，便把主意打到了送粮上门的京兆府头上。
这话一出，京兆府的人脸色更难看了。
林思滑头，话里明明白白的表示，这是看在一起为朝廷出力的份上，对面还怎么拒绝？不想借都不行了。
六子听了林思对那边的挤兑，心中暗笑，摆了个舒服点的姿势，看对面人的笑话。
耿大头心中愤愤，奈何对面都把自己挤兑到了墙角，躲都没处躲，圆脸往下一拉，三角眼射出几缕寒光，把这个仇记在了心里。
林思这边牵马套车，拉着尸体回了督中司。
到了自己的地盘，林思这才有空看了一眼尸体，果然像六子说的，已经被鱼咬得不成样子了。
尸体表面坑坑洼洼，嘴唇没了，眼珠子也不见了，身上破开一个又一个的大洞，偶尔还有卡在洞里半死不活的小鱼扑腾一下。
林思一看，脸都绿了，转过头去连连干呕，连他这个没吃鱼的都受不了，怪不得六子他们吐的那样惨。
林思落了一场水，湿漉漉的衣裳穿在身上大半天，当天夜里，便烧了起来。
他自小身子便不康健，人家小病他大病，人家不病，他还病。
好在这一年经过各种历练，身子骨总归是比小时候强健多了。
奶娘又是煎药又是熬汤的，忙了大半宿，天将明时，他的烧才略略退了下去，只是人还软软的，像面条小人似的，站都站不起来，更别说是去当差了。
奶公帮他去衙门告了假，林思便安心的在家里养病，吃饭、喝药、睡大觉，一连好几日都是如此。
躺的骨头都疼了，这一日天气不错，他想出去走走，奶娘不许，只允许他在宅子里活动，林思没办法，进了垂花门，溜溜达达的往内院去了。
举人走后，奶娘又把内院的土地利用起来，种了不少的菜蔬，这个时候已经长出了一寸来长的嫩芽了。
林思在菜地对面，找了个能晒着太阳的地儿，搬把椅子坐在那里，晒得暖洋洋的，昏昏欲睡。正在打瞌睡，就听得头顶上喵呜一声，抬眼一看，是隔壁的鸳鸯眼白猫，正蹲在墙头上歪着脑袋打量着自己。
猫儿脖子上的绦子已经不见了，浑身上下除了那双眼睛，再无别的颜色，蹲在那里，像个粉糯粉糯的大白团子。
好几天不见，林思倒有些想念它了，冲它招招手，叫道：“过来。”
白猫张嘴打了个大大的呵欠，抬起爪子开始舔毛，对林思的呼唤理也不理。
林思见叫不下来，也不再理它，转过头来闭着眼睛继续刚才的瞌睡。猫儿见林思不理它了，又喵呜了几声，见林思还是不理，爪子一扒拉，一个什么东西嗖的一下飞了下来，不偏不倚，恰好掉在林思的怀里。
林思睡得好好的，哪想到会有东西从天而降，兜头打了他个懵。
睁眼一看，只见脚跟前掉着一个花花绿绿的东西，捡起来一看，竟是只死鸟。
死掉的是一只长着彩色羽毛的鹦哥，脖子上有几个牙印，身上的羽毛蓬乱，一看就是被猫咬死了又玩/弄了半天。
林思看了眼墙头上悠哉悠哉的刽子手，心中很是无语。你说你又不吃，弄死它干吗？乱弹琴嘛。
林思捏起死鸟抖了抖，想要送回去白猫，白猫却是理都不理，仰着脑袋吧嗒着脚步往别处去了。林思拿着鸟，是扔也不是，埋也不是，干脆一扬手，嗖的一下又扔回了墙头上。
扔鸟的时候，他只顺从了心中的本能，脑子里什么都没想，就那么随手一扔。谁知那么巧，那死掉的鸟借着林思手上的力量，越过墙头，竟飞到墙的另一边去了。
林思拍着手掌，正打算离开，就听墙那边惊呼一声。
“哎呀，什么东西打我？”
林思一愣，还没提起脚步，就听那声音又道：“小姐，这不是你养的鹦哥吗？丢了好几天了，怎么会死在这里？”
过了不多时，另一个声音响了起来，正是之前叫人救猫的女子，“青柳，找个地方埋了吧。”
名叫青柳的女子气呼呼的道：“这是从墙那边扔过来的，我这就去找他。咱们好好的一只鹦哥被人弄死了，还把死鸟扔了回来，真是太过份了！”
林思一听，肝都颤了颤，想起闹鬼的白猫，气得不行，真想把它抓回来揍上几巴掌。
听到这里也听不下去了，他干脆去了前院，等着那边过来找事的时候，对她分说个明白。谁知等来等去，大半天过去了，人竟没来。
想来那边该是有明白人，认出了作案的凶手，是猫不是人。
林思病一好，就立刻去刑部销了假。
进了督中司的院子，往来人等，见了他皆是一副怪怪的神色。林思心下狐疑，又不好把人拦下问个明白，带着满心的疑问进了值房。
换好衣裳回到自己的位子上，见六子在一边闲荡，林思一把拉住他，问起了心中的疑惑。
六子一听，脸都绿了，撸起袖子就要出门去，到了门口却又转了回来，从旁边拉了把椅子过来，坐下对林思道：“不知是哪个缺德的，把咱们吃了吃人鱼，大吐特吐的事讲了出来，咱们都快成了院子里的笑话。”
林思心中也好奇，“那天你们怎么还跳到堤岸下吐去了，害得我找了半天。”
六子一听，立马扭捏起来，不好意思的道：“这不是怕堕了咱们督中司的名声吗？吐成那个熊样，到底影响不好。”
林思一听，乐了，不用想，这个主意一定是刘民出的，“对了，刘民呢，怎么没看见他？”
听林思这样一问，六子激动起来，眉飞色舞的就要开口，门口突然一声咳嗽，原来是刘民进来了。
门口光线暗，林思还没看清，待刘民走到跟前，才看清他额头上好大一个印子，边界清晰，还带有弧度，青肿红紫，十分可怖。
“你头怎么了？”林思皱瞪大了眼睛，揶揄的问道：“莫非是跟嫂子打架了？嫂子可真是巾帼英雄，气概不输男儿啊！”
刘民这才抬起眼皮，幽怨的看了林思一眼，将林思看得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他突然就不想知道原因了，正想找个借口把话支开，就听对方幽幽的开了口。
“还不是拜你所赐。”
林思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这跟自己有什么关系？
见对方满头雾水，一脸无辜的样子，刘民气哼哼的走上前来，一把掐住林思的脖子，恶狠狠的问道：“那天我好不容易爬上去了，你为什么踹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