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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第4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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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抱着心里的疑问,林思拿着尸格继续往下看,然后就看到仵作在上面记载的“污物并未深入死者喉咙,只到口腔中部”。

    众所周知,人呕吐的时候,污物是从胃袋里涌上,通过喉咙从口腔中涌出,不可能口腔里有,喉咙却无,这明摆着也是造假了。

    林思都气笑了,可真能耐!

    死者所中之毒药并不常见,人中毒后使用银针也验不出来,唯一能暴露的地方就是嘴唇,怪不得对方会千方百计的用东西来遮掩唇色。

    那唇色涂得极巧,若不是自己先入为主,认为死者并非死于炭毒,一定要寻根究底,怕是也会被蒙骗过去。

    那么巧的手法……

    林思继续往下看,然后就见纸上记载了涂在死者唇上的东西,其实就是脂粉,用一种来自西南的虫子分泌出来的油脂调匀,涂在皮肤上,不掉不化,可坚持数月。

    没记错话,这甄家的管家好像就是出自西南。

    把手上的尸格放下,又推敲了一遍整个案子的细节,待心里有了大概的章程,林思这才把案子呈报了上去,申请督中司安排人提审梁氏身边的丫鬟婆子等人。

    普通人一遇到官司,心里先怕三分,更别说这一帮女流之辈,一到刑部后就直接下了大狱。

    为防止串供,每个人都是分开关押的。说是分开也不恰当,虽是女牢,但也没有那么多空牢房给她们住,无非是把这些人打散了投入其他牢房,至于同住的是什么人,那就看各自的运气了。

    可大牢是什么地方,运气好又能好到哪里去?

    林思是吏,干不了坐堂的事,不过倒是可以在一旁观看。

    这种不是最终审判的小过堂一般比较简陋,没有那么多的差役杵着水火棍在那里吓唬人。不过再怎么简陋,该有的规格也还是有的。

    最起码主审的判官和堂录的文书是得有的,至于差役,也有得有个三四个,不然摆布不开。

    一事烦不了二主,林思倒是不想去堂上受冻,可眼下人人都不得空,少不得他、六子和另外两个差役去一趟。

    梁氏的丫鬟婆子做的虽是侍候人的活计,可也比小门小户的普通人生活好得多,哪里见过大牢那种地方,只两天的时间就萎靡得厉害。

    又被公堂上的判官一吓唬,早就心软神疲,说起梁氏的事情来,比倒豆子还快些。

    林思从众人的叙述中,理出了几个关键点。

    第一、当时甄老爷与梁氏大吵,话里确实提及了甄明煜,而且还对梁氏动了手,甄老爷离开后,梁氏躺在床上,一直没有动弹。

    第二、当天夜里,丫鬟惦记着梁氏,一直没怎么敢合眼,四更时分,发现正房门开启,梁氏偷偷出去过,大约半个时辰左右才回来。

    第三、梁氏有二门的钥匙。

    第四、梁氏确实与管家关系极好。

    审到这里,其实大概的内情大家都心里有数了,判官将结果报了上去,只待了两天,李坚那边就发了话,正式提审梁氏和管家。

    林思在外面跑了好几天,乍冷乍热,小身板有些熬不住了,微微有些发烧,人还咳嗽。这样不停的“咳咳咳”的声音放在公堂上未免不太庄重,他也干脆不去碍人的眼,差了六子作为眼线,去帮他盯着审案的事。

    公堂上的事够不着操心,正在座位上打瞌睡,然后就听门吱呀一声,抬眼一看,只见一个认识、但好长时间不见的人从门口溜溜达达的走了进来。

    来者不是别人,正是当初刘斌案中和林思打赌的画像师老程,当初约定好了输家给赢家五两银子,谁知老程输了后,抱着画像就跑了。

    林思脸嫩,也不好堵上门去要银子,只当那彩头打了水漂,谁知这会儿,老程竟然上门了,还从荷包里掏出了五两银子放在桌子上。

    “年底了,该清帐了,这是当时输与你的五两银子,今儿个给你,算是两清了。”

    林思眯着一双黑漆漆的眼,牵了牵嘴角,“您还记着哪?”

    “那是自然,我老程什么时候赖过帐?”老程染了墨汁的手把胸脯拍得啪啪响,“我老程虽然记性不好,但只要想起来的帐,还是要还的。”

    言下之意,那想不起来的帐,就不用还了呗!

    林思很无语。

    算了算了,这钱反正也是无本的买卖,大不了以后不和这老程牵扯钱财上的事。

    老程把荷包重新系好,连林思留茶也没喝,只道:“你这儿完事了,我还得去其他地方走一趟,年底了,该清帐的清帐,该还钱的还钱。”

    说罢,大踏步出门而去。

    林思看着晃动的门帘子,有些感慨,这老程,讲道理也讲道理,就是记性忒不好了些。

    甄家的案子,人证、物证俱全,审得很快,不到中午已经审完了。

    果然和林思想的一样,凶手确实是梁氏和管家。

    六子挤在林思身边,兴冲冲的道:“你是没瞧见,那梁氏一开始还抵赖来着,但当差役钳住她那只手,高举着展示给大家看的时候,那梁氏一下就呆了,明晃晃的证据摆在手上,再怎么抵赖都抵赖不了。”

    林思递了杯热茶给他,六子接了,也不怕烫,呼噜噜两口灌下去,豪迈的用袖子擦了擦嘴,盯着林思问:“听说梁氏手上的证据还是你跟判官说的,你是怎么知道梁氏手上染有和甄老爷嘴上一样的颜色呢?”

    林思想了想,慢慢的道:“在甄家的那天,管家把灵棚搭好,过来请死者入殓,当时大公子甄明辉没有同意,接着梁氏就进卧室哭了一场。”

    六子道:“我当然记得,你那时还大吼了一声,说梁氏再闹下去,就让她去大牢里清醒一下。”

    林思点点头,“书房的大门当时敞着,梁氏走的急,风从她手上的帕子上拂过,那时候我就发现她的手指指尖的部位粉得发红,有些不正常。那时候只以为是天气冷,冻成那个样子的,并没有放在心中,直到……”

    直到在死者的嘴唇上发现了伪装,这伪装成中了炭毒的脂粉油与梁氏手指的颜色极为相近,而且死者唇上的脂粉油涂抹的技巧极高,若非有胡须碍事,能完美的瞒天过海也说不定。

    同样的脂粉油,再加上高超的化妆技巧,除了梁氏,还能有谁?

    六子崇拜的看了林思一眼,懊恼自己怎么就什么都没发现,白长了这么大一双眼睛。懊恼完了,他又叽叽呱呱的给林思讲起了堂上的事。

    “梁氏和管家的事,甄家知道的人不少,不过是没人往外说。在咱大堂上,那么多差役瞪着,大老爷的惊堂木拍得啪啪响,梁氏的手一亮出来,其他人都知道她不成了,接二连三交待了个干净。”

    六子提起茶壶给自己倒了杯茶,咕噜噜灌下去,打了个水嗝,“原来那梁氏进门没多久,一心盼着想要个自己的孩子,谁知那甄老爷之前受了伤,根本不行,熬了一年又一年,那梁氏不知怎的就了管家勾搭到一起了,就连那小儿子也不是甄老爷亲生的。”

    六子啧啧两声,两眼放光的道:“也不知那两人是怎么瞒天过海的,那甄老爷就一点也没发现?”

    这种事情林思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不过去药铺查访的时候,曾有伙计说过,甄老爷有过一段时间的好转,大概就是那段时间吧?

    要是一丁点都不行,即使梁氏说出个大天来,也没用啊!

    “接着说,然后呢?”林思催促道。

    “哦哦哦,这次甄老爷不知从哪儿听来的消息,说是他这种情况根本不能生,即使生出来孩子也是病病歪歪的,难以长大,甄老爷一想他那活蹦乱跳的小儿子,可不是就怀疑上了嘛。回来后和梁氏吵了一架,威胁她要休妻,然后梁氏急了……接着就串通管家,一起把甄老爷给害了。”

    六子说梁氏情急之下才动了杀心,林思倒不这样认为。

    若是情急,那涂在唇上的脂粉油是怎么来的?若是情急,整个案件怎么会天衣无缝,差点以炭毒致死而结案?

    这分明是早有预谋。

    杀掉甄老爷,只剩下一个病恹恹的长子,甄家又被梁氏和管家完完全全掌握在手里,什么时候再来一场风寒,整个甄家只剩下一根独苗也说不定。

    人心哪……

    梁氏和管家自然是逃不脱一个“死”字,甄明辉也有自己的归宿,甄明煜却……

    他是奸生子,并非甄家血脉,甄家自然容不下他,他会被送回梁氏的老家,在那里慢慢长大。

    一个八九岁的孩子,一夕之间失去了爹娘,失去了家。一个杀人犯的儿子,会有人怜惜吗?恐怕迎接他的会是一个满是鄙夷白眼的环境吧!

    甄明煜是罪恶的种子,也是罪恶的由头,他是清白的,却带着别人强加给他的满身的罪孽。

    他终究会以一种惨淡的方式,在另一个地方惨淡的长大。

    一切到头终成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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