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第19章
“找人？找什么人？”
“说是要找一个什么亲戚，不过他在这里住了好几天，都没听他说找到人，估计不太好找吧。”
小罗官儿是个勤快人，和几人说话的时候，早已把旁边的桌子抹了一遍，见林思看他，他和气的一笑，“嗐，没办法，小的就是做这个的，都习惯了，看到哪里不干净，不擦上一把就难受。”
这边刚问完，又有差役寻了过来，神情严肃的对刘民道：“头儿，刚刚又发现了一具尸体。”
发现尸体的是城南的一片荒地，尸体被埋在一个大坑里，已经被野狗拖出来一半。
报案的小乞丐挤挤挨挨的靠在一起，抖得跟筛子似的，一个差役正在对他们进行询问。
刘民看了一眼尸体，对四周的差役道：“把人起出来吧，小心点。”
旁边已经整理好了一片空地，上面铺着一块白布，仵作不在这里等着，反而站在坑边探头探脑，不时让这个小心，叫那个谨慎。
正是春夏交际的时节，天气已经热了起来，尸体已经半腐烂了，随着覆盖在尸体上的泥土被扒开，那股子气味一下子散了开来。
那是一股浓烈的恶臭，粘稠的仿若实质。
林思被这股恶臭一冲，翻了个白眼，“哇”的一口吐了出来，剧烈的呕吐引起了胸腹大幅度的起伏，更多的空气涌进了鼻腔，然后是更强烈的恶臭。
吸入、呕吐、再吸入、再呕吐，这就是一个恶性循环，林思吐得受不住了，挣扎着爬起来，踉踉跄跄的向着远处跑走了。
刘民看着林思跑起的方向，心中叹了口气，傻孩子，那边可是下风口，你要跑，好歹也找个上风方向跑啊！
这边有条不紊的起尸、检验，那边林思跑着跑着，脚下突然被什么东西一拌，人跟着向前飞了出去，然后扑倒在一堆稻草上。谁知稻草底下是空的，被林思这么一扑一压，支撑着稻草的几根木棍“啪”的一下折了，带着林思和稻草一起往里塌去。
“啊啊啊……啊！”
“呯……咔啦……咕噜噜……”
伴随着林思的惨叫声，撞地声、木棍断裂声、什么东西滚动声……一连串的其他声音陆续响起。
林思爬在地上懵了好一会儿，才明白发生了什么，他慢慢的爬起来，翻身坐在地上，揉揉胳膊揉揉腿，吐出嘴里的几根草叶子，这才有时间慢慢打量四周。
这里是一个缓坡，有人把这个坡切走了一块，做成个背面高、两侧斜坡、地面平整，像个簸箕似的样子，又在顶部搭了个架子，上面盖了稻草，倒像是个容身之地。
地上有个积年的火堆，上面的灰烬已经散得差不多了，只留下一圈白印子。围着火堆的有几块石头，表面光滑，像是坐过人的样子，旁边还倒着一个香炉，样式普通，像是从什么山神庙里拿过来的。
林思缓了一会儿，待身上的疼痛散得差不多了，这才试探着站了起来。
地面上落满了稻草、断裂的木架子，下面还有石头什么的，林思没有贸然抬脚，而是先弯下腰来，把这些东西略略清理了一下。
清理了一半，就见一块石头底下露出个什么来，林思扯了扯，见是一片布料，质地柔软，颜色还挺新。
布料压得紧，林思用了挺大力气都没把它拽出来，这倒激起了他的好胜心。他打量了压着布料的石头一眼，只见那石头是一块大青石，有二尺方圆，一尺来高，上面略平整，底下一端却深陷土中。
林思的力气有多大，奶娘养的那两只鸡最清楚。他对着石头又掀、又推、又搬、又滚，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堪堪推开了一个小缝，然后便发现，这块石头底下竟然是空的。
这就有意思了。
林思想了想，捡了一堆小石头过来，放在一边，每把石头搬开一点，就往底下塞个小石头，这样一点一点，像给木头钉楔子似的。慢慢的，石头越掀越高，终于，林思看准时机用力一堆，大石头猛的被他掀翻过去，然后便露出了下面的东西。
下面的东西，让人有些发懵，不是他最开始以为的一个土坑什么的，而是一个陶罐。
石头下面埋进了一个大肚小口的陶罐，最上面的边沿和地面齐平。陶罐的口子大约七八寸，林思最先发现的布料便是从这里延伸出来的。
每个人心里都有一个类似寻宝的梦想，林思也不例外，见没有危险，他便把布料拽了出来，谁知越拽越长，在地上团了一堆，细看之下，这哪里什么布料，分明是一件衣裳，还是男子的样式。
除了衣裳，陶罐里还有其他东西，林思一件件捡了出来，汗巾子、荷包、鞋子、里衣、头冠、玉佩……唔唔唔，还有一包金叶子。
林思脸红脖子涨，哆嗦着手又把东西数了一遍。他两眼放光的盯着这堆财物，心一下一下跳得比山还响，像醉酒似的晕晕乎乎的，这……这得值多少钱呢？
想到一个“钱”字，林思立马精神起来，他掐了一把自己的大腿，谨慎的看看四周，见四周没有其他动静，只有虫儿的叽咕声，这才放下心来。
这荒郊野岭的的，正经人谁会把东西放在这里？说不准是哪个偷儿的贼赃。
自己的身份是刑部差役，管的就是贼儿偷儿的事，老天有眼，何该他撞到自己手里。
林思看看满地的财物，流了一堆口水，擦擦嘴角，他有些犯难了，这么多东西，可怎么带走呢？
这里面，最值钱的便是头冠、玉佩和金叶子。
头冠别想了，根本带不出去；玉佩也不行，身上藏不了，衙门公服不像文人宽袍，讲究的是一个修身和利索，别说是半个巴掌大的一块玉佩了，就是再小一半也难带。
倒是金叶子，比不过玉佩贵，又比不过头冠重，但它值钱又好变现，林思吸溜了一口口水，这东西这么不起眼，薄薄的，又好藏，要不就它了？
可是藏哪儿好呢？
袖子、胸口、腰带这些地方都不行，太容易暴露了。
除了这些地方，倒是还有一个地方能藏东西。
林思想到这里，快手快脚的解下腰带、脱下官衣，露出里面的白色里衣。现在天气还不热，里面穿的还是夹衣。夹衣已经旧了，没记错的话，上次补过的补丁已经开线了，林思犯懒，眼睁睁的看着补丁上的线越开越多，却没半点想动手缝补的欲望。
现在想起来，原来这事应在这儿。要是再过两天，说不准补丁就被缝严实了。
林思一手撑开补丁，一手捏起金叶子，一片一片的顺着补丁下面的口子塞进去，还小心翼翼的把金叶子分散到不同的位置，防止他们聚在一起，形成鼓包。
正忙活的开心，就听得远远的有声音传来，一声又一声，叫的正是自己的名字，估计是刘民那边不见自己回去，出来寻人来了。
完了完了完了，林思心中一颤，也顾不得再塞金子，身忙脚乱的把衣裳穿起来，再系上腰带。
金叶子塞进去一半，还剩一半在外头呢，听着声音又近了些，林思心中是又痛又不舍，难道真的要把这些宝贝给舍出去？
“林思……林思？”
声音像炸雷似的在附近炸响，林思吓得一哆嗦，忙应了一声。
脑子急得直发僵，手一抖就把手中的金叶子塞进了靴子里。
“林思，原来你在这儿？”头顶上方探出一个脑袋来，看着下面的林思，放心的松了口气，“我叫你半天，你怎么不答应啊？”
林思指指一地的稻草，“我从上方掉下来，摔的七荤八素，耳朵嗡嗡的，听什么都不好使。”
“原来是这样。”那人看看地上乱糟糟的情形，问他，“你怎么样，没摔坏吧？”
“运气好，没事。”
“那就好，那你快上来吧，那边已经弄好了，要打道回府，头儿让我找你过去。”
林思挪开身子，露出背后的一堆东西来，对着上面的差役道：“我在这里发现了些东西，你叫头儿过来看看。”
底下光线不好，又暗，林思不挪开，差役还发现不了，此时见了下面的一堆东西，忙去叫刘民了。
林思见差役走了，急急的脱下靴子，二一添作五，把金叶子一边一半重新塞好，然后又迅速的把靴子穿好，站起来试着走了走，发现虽然硌脚了些，但也不是不能忍受。
东西上交了，就没林思什么事了，倒是刘民，拍着林思的肩膀狠夸了他一顿，说的林思都有些心虚了。
不过细想一下，心里虚点没什么，脚下踏实才最好。
踏实的林思跟着大部队往回走，走到一半的路程脚底下就疼了起来，他皱着眉头提着两只脚拖拖拉拉的走不快，渐渐的跟不上其他人了。
刘民知道他从高处掉了下去，怕他摔坏了哪里，道：“回去之后让大夫给你瞧一瞧，再摸摸骨头，从那么高的地方摔下来，别伤到哪里才好。”
林思心中有鬼，哪敢近距离接触其他人，忙推脱道：“不碍事的，早不疼了。”
“那也得瞧一瞧才好，有时候不疼反而更麻烦，你年纪轻，不知道其中的厉害，再说了，大夫就是咱们自己的人，看个小病小伤的又不要钱，别担心。”
林思听到大夫要摸骨，早吓得魂都快飞了，恨不得把刘民这张鸟嘴给堵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