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苦难
程姎姎心中疑窦重重。
她先让柳儿去调查临近县镇是否有粮食借出记录,并查看借出了多少,自己则在这边询问望县百姓,是否有收到粮食供给,总数这些百姓怕是说不上来,不过要问人均的话,每个人心里大概是有底的。
一切考虑好之后,便各自去完成自己的任务。
柳儿在草草吃了几口饭后便出发了,临近县镇只有一个,且相距不远,若是快马加鞭的话,估计三四个时辰便可来回走上一趟,这事意在确认,自然也没必要带上太多人,不会拖慢了行程。
程姎姎并未打算去打扰那些到现在都还未脱离危险的年长之人,有些话,小孩子也许更值得相信,而且那些半大的孩子,目前也是恢复得最好的,万一问到了什么比较敏感的问题,他们也不会像大人一样反应激烈。
打定主意后,程姎姎便立马扫去面上愁容,换上知心大姐姐的微笑,走进孩子们住的那间屋子。
这群孩子的普遍年龄要比晓晓大一些,虽说大不了几岁,但是程姎姎一进门就感觉到了他们的戒备。程姎姎瞬间就有点后悔,后悔自己考虑不周,这些孩子经历过灾难,怎能带入平常的思维。
但现在进都进来了,十几双明啾啾的眼睛盯着自己,也无法往后退,算了,既来之,则安之。
在程姎姎坐定后,她见这些孩子并未有开口的意思,她试探着问了一句,“你们身体现在恢复得可还好?”
孩子们依旧盯着她,说实话,她已经有点头皮发麻了。
幸好此时有个小天使开口解救了她,虽然这个小天使的表情称不上多么好看。
小天使生气地说:“姐姐你是官员,你和那帮把我们困在城中的坏人是一样的!”
程姎姎替之前那帮官员做出的破烂事感到尴尬,她将耳边的发丝撩到耳后,微微低下身子,与面前的小天使平视,言语认真而诚恳,尽量用简单易懂的话解释,“小弟弟,我们都是官员不假,但是官员也是分好人和坏人的,之前把你们封在城里的是坏的官员,而姐姐这些官员是来帮助你们的,你看看,我们带来了粮食,也带来了大夫,我们会让你们每一个人都健健康康的,好不好?”
听着这话,那小天使忽然嘴一瘪,要哭不哭的,“但是邻居家的哥哥都已经不在了,连阿爹也……”说到这,小天使蹲到地上嚎啕大哭。其他孩子听到小天使的话,都默默红了眼眶。在小天使哭的同时,有几个孩子也跟着抽噎起来,到最后,整个屋子中全部散满了哭声。程姎姎手足无措,没想到因为不经意的一句话,勾起了孩子们的伤心事。
她只得轻声安慰,脑海中又不禁想到,若是禹王殿下来这可能比我更好一点,他的那张脸具有很大的欺骗性。
虽说程姎姎要一个个去安慰,但她心里并未感到丝毫不耐,而是满溢着心疼。有些伤害,可能会随着时间的流逝,渐渐被淡忘,但伤疤永远都在,无论深浅。碎了的花瓶即使外面修补得再完美,内里总会布满裂纹。这些孩子最大的也才十一二岁,却遭受了这般无妄之灾。除了心酸,程姎姎心里还有愤怒,那些官员真的不害怕受天谴吗?
在把心里的情绪全部宣泄出来后,孩子们的情绪渐渐稳定下来,知道程姎姎之前说的话都能与现在所发生的一一吻合,便又对她多信任了几分,也对她多亲近了几分,看她的眼神也比方才热络了几分,程姎姎能明显地感觉到孩子们的改变,心里微微叹了口气,终究是孩子啊。
有一个较大的黑瘦孩子在刚才所有孩子嚎啕大哭时,自己偷偷哽咽,现在等孩子们稳定下来后,他才带着鼻音问:“姐姐,为什么你们之前没有想到我们,我们一直没有粮食,之后没有办法,才迁到之前郊外建的草棚里,啃着树皮充饥,夜夜盼着你们,但是你们怎么这么久才来啊?”程姎姎望着他,他说话时连声线都是抖着的,眼里含着两汪泪,围绕着眼眶打转,一侧的泪水终是受不了重负,从脸颊上缓缓流下。
程姎姎的心似被重重揪了一下,心尖尖发疼,她轻轻抱了抱这个黑瘦黑瘦的孩子,抚了抚这个孩子瘦弱的脊背,“对不起,是姐姐来晚了,才叫你们受了这么多苦。”此时她也终于明白,为何城中没有一人,活着的人几乎全在城郊。程姎姎捧着这个孩子的脸,替他擦了擦眼泪,认真地望着他的眼睛,“是姐姐的错,原谅姐姐好不好?”虽说脸上还挂着泪,但他毫不吝啬地给了程姎姎一个笑容,程姎姎不知为何,心里也跟着阳光起来,虽不至于将心里的雾霭在一瞬间全部驱散,但也似黑暗中有了光般,有了这段压抑时光内的第一次轻松。
程姎姎揉了揉这个孩子的发顶,轻轻问道,“你叫什么名字啊?”
“姐姐,我叫孟一帆,这名字本是娘亲取给我的……”见眼前这个不大的人儿情绪又低落起来,程姎姎赶紧说道,“‘长江一帆远,落日五湖春’,是个好名字,很称你,你阿娘真是个是个才女。阿帆,我能这么称呼你吗?”
“姐姐可以的。”孟一帆的眼里带着许些不好意思,程姎姎见状笑了笑,她想起刚才孟一帆告诉她的,心中一寒,“阿帆,你告诉姐姐,你们当真在断粮的这段时间内,一次都没有收到任何能用来充饥的东西?”
孟一帆认真想了想,轻轻点头,随后又想起来什么似的,摇摇头补充道:“在每家每户储备的粮食还剩不多时,有五六天连着免费发放白米粥,此后便一直吃着家里的存粮,存粮没了后,我们便去了郊外,郊外也没有大型的猛兽,反而不时会有些小动物,为了充饥,也为了方便,我们就呆在了那边的草棚里。”程姎姎听到这里,已经气到想提刀砍人,虽说皇帝不仁,但基本的原则还是有的,第一次发了五万石赈灾粮,到了望县这里竟只够维持粥五六天的供量,这帮官员也太过放肆,见皇帝不在意,剥削这么多粮食,这可是用来救命的,也不怕死后入不了黄泉路,冤死的亡魂拽着他们进不了轮回。
气后又不禁疑惑起来,那第二次借的粮呢,难道是临县未曾借?这疑虑也只能压在心底,等到柳儿回来后再看看究竟是怎么个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