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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人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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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气氛依旧沉闷。

    程姎姎和翟琰骅坐在望县的城墙边上,希望风来吹散他们心头郁结。

    风扬起发丝,吹动落叶,但移不动人心上的大石。

    程姎姎心情十分低落,忍不住问,“这些都是大燕的百姓,是一条条活生生的人命,皇上本来有机会去干涉这件事的,时不时稍微重视一些,便不会变成现在这样了。”

    “程校尉,你可还记得,年前望县粮食短缺时为何时?”翟琰骅并未正面回答,而是问了她一个看似毫不相关的问题。

    程姎姎歪着头想了半晌,“年前十月?”

    “对啊,年前十月。九月祭天大典时五皇子身亡,所以皇上更重视这件事,即使上报望县断粮,也在皇上心里不痛不痒。”翟琰骅漫不经心地回道。

    程姎姎猛地站起,“这怎么能不痛不痒?!五皇子身死,确实痛惜,但斯人已逝,最重要的是护好当下百姓啊!而且在十月时,这件事便不是已经解决了吗?是因为李太常找的木匠玩忽职守,才造成了如此疏漏。”

    “是啊,看似已经解决了。但实际呢,若不是有了皇帝的私心,望燎台倒塌,死的人应该是谁?”翟琰骅轻嘲,“所以啊,皇上从来都不是因为疼爱自己的儿子,才想严惩凶手,而是为了保全自己的性命。”

    程姎姎心里虽然已经隐隐听信这番说辞,但无论怎样,她都有点接受不了皇帝因为一个虚无缥缈的猜忌,弃望县百姓于不顾。她像似为了逃避煞是明显的现实,轻轻地,仿佛在自言自语,“有没有可能,是你把皇上想的过于用心险恶了呢。”心里本不是这么想的,说出口,便忽然成了伤人的话。

    听到这话,翟琰骅仰头惊异地看着她,被她的执迷不悟彻底气笑,“对啊,程校尉和我们这些凡夫俗子可不同,程校尉能看出皇上的勤政为民,福泽天下,终是我们肤浅了。”说罢,便起身拍了拍自己衣袍上的灰尘,径直离开。多余的话他不欲多说,谨防此后还被扣上个大逆不道的名声。

    程姎姎心绪杂乱,此次望县一行,让她意识到,皇上并没有如她想象中的那般,也许,皇帝是爱着大燕百姓的,但一旦将百姓和自己的私利放在天平上衡量,怕是自己的私利要更重一些。

    翟琰骅在甩手离开后,心里也颇不是滋味,不知为何,自己要和一个小娘子三番五次的计较,说话也太过伤人了些。程姎姎看不透那狗皇帝伪善的面目也能理解,毕竟之前的自己在父亲未曾离开前,也认为那个狗皇帝是个温善的长辈。翟琰骅靠在城墙下,单手扶额,隐隐感到懊悔。

    远处夕阳红如残血,夜如随身附上的蛊,一丝丝黑线在云雾中蔓延,直至覆盖整片天。

    虽说那妇人情绪不稳,但程姎姎之后还是得到了他们想要的讯息,立马向望县的城郊赶去。

    程姎姎并不想责怪妇人说因为她的犹豫,让他们错失了救更多人的良机。因为之前有了免责封城的事情发生,任谁都不能轻易相信他人,更何况是已经给过他们绝望的官员。在封城很长时间以后,望县的百姓才合力打开城门,让人出去报信。

    程姎姎也试探着问过为何其他人都在城郊,为何妇人忽然回到了望县中。

    但一涉及到这个话题,那妇人却显得头痛异常,只能从嘴中隐隐拼出“我不知”三个字。

    程姎姎只得无奈作罢。

    赶到城郊后,隐隐看到一些茅草简易搭成的棚,零零散散。

    程姎姎也问过那妇人,为何大多数人没有逃出城,那是因为当时他们的身体状况已经支撑不了他们长时间,高强度的赶路,而且大多数人都觉得自己已经时日无多,“生是故乡人,死是故乡魂”,他们也不愿离开这个他们祖祖辈辈生活的地方,所以将所有生机都留给了自己的下一代,盼着他们可以等来希望。

    在棚外一看,里面坐的全是些形销骨立的人,面色蜡黄,露在衣服外的皮肤上有着触目惊心的脓包,有些人的嘴里嚼着草根,有些人的嘴里塞着树皮,整个场面已不能用惨烈来形容。程姎姎顿时被这幅场景冲击得鼻头发酸。就算望县把所有生机留给了下一代,但活下来的人依旧所剩无几。这茅草棚里坐的几乎都是一些年龄不大的孩童,甚至还有牙牙学语的婴孩。

    程姎姎急忙将这些孩子送回城中,所幸还有救。

    在后面的几个草棚中,陆陆续续找到很多人,此时程姎姎才慢慢松了口气。

    京中的那几个太医根本忙不过来,所以带来的这支兵中女子,帮忙给这些人喂药,喂白粥因为女子相较于男子更加细心些,男子则就负责煎药,搬动病人,因为翟琰骅温温和和的,看起来就没什么力气(实际上也是如此),所以翟琰骅就去给孩子们喂药,做开导。

    起先,大家都害怕传染上疫病,即使喂粥,喂药,也离得远远的。但太医说,这种疫病是来自于食物和水源污染,病人的脓血与伤口接触,或是溅到嘴中后才会被感染(鼠疫传播途径的其中一种),一般若是和病人保持适当的距离,做好适当的防护,被感染的几率则会很小。听到这,大家才微微安心了许些。

    翟琰骅听到这些话却是心神微动,既然并不像以往的疫病感染那般传播,这种疫病的传播力度不大,且传播范围广不到哪里去,为何现在望县疫病肆虐如此快速,如此棘手。这倒是有些蹊跷。

    正在他沉思中,旁边伸过来一只小手,轻轻拉了拉他的衣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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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皇宫中某处宫殿内,一中年男子抚着自己的山羊胡子,拧着眉头,对就近的一名年轻女子说道:“四星连珠,血月临空,这是大凶之兆,怕是与先前南方朱雀井、鬼、柳、星、张、翼、轸七宿有变脱不了干系,异魂归体,百年气运已尽。”

    那年轻女子看到如此星象,不必多言,便已知大事不妙。

    “师父,那我们需要告诉大燕皇帝吗,但看如今的气运怕是神仙也救不回来。”

    “如今告诉他有何用,他的祖上当年不做出这档子腌臜事,现在气运也不会衰颓得如此之快,祖上积的因,孙辈来结它的果,因果循环,你我旁人无法插手。本应顺应天道,却偏偏要逆天而为。人为天地之心,凶吉原堪自主;易有灾祥之变,避趋本可预谋。唉,望县就是一个活生生的例子,现在只能静观其变了,看如今气运,大燕还有最多三年的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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