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章 反正我断不了
在场没人不知道余鸣的过往发生过什么，就是余逾反应慢了一点，在“霸凌”这两个字入耳的瞬间也彻底听明白了。但他看向无毒的时候，这人还是看起来漫不经心地斜斜站着，双手都揣在兜里。这会才晃了晃让重心挪到了另一条腿上，抽出手来挺无奈的摊了摊。
没有愧疚，没有惶恐；只有一如既往满不在乎的表情，像是轻描淡写地说了一句——哎呀，被你们发现了呢。
余菟始终静静的听余鸣说话，未发一言。却在他最后一个音节落下，空气陷入微妙沉寂的时候，她猛地站起了身，抬手就把手边的饮料照着无毒的脸上泼了过去。
半杯卡布奇诺基本一滴没出格，完全盖到了他身上。这人维持了整晚都漫不经心的笑终于在此时崩塌了——不过也只是一瞬间，下一刻他仍然慢条斯理的抬手，用还算干净的袖管蹭了蹭脸。
余菟泼完就利落的迈开长腿走掉了，余逾忙跟着她站了起来，打算追上去以前又顾虑的看了余鸣一眼。
余鸣轻轻的摇了一下头，给了他一个安心的眼神，视线又往余菟的背影那边飘了一下。余逾也便点了头，最后看了无毒一眼，他转身就要往门口走。
余菟没走远，从店内就能瞅见她出了门是直接上了她开来的那辆库里南。于是余逾经过前台的时候本来打算顺手把账给结掉，正和服务员交流完预备拨出付款码的时候，他的屏幕却忽然被另一部手机横插一脚给盖住了。来者袖口的衣物上还沾着湿漉漉的咖啡渍。
扫码枪叮的响了一声。
无毒把手收了回来，他垂眸把手机界面退回到桌面，再抬头的时候发现余逾仍然在看他。略略犹豫了一瞬，他就歪头重新对对方笑了一下。
他什么都没说。从头至尾就没有辩解，像是早就做好了迎接这般结果的准备。
余逾没那个闲情雅致琢磨他这般行动和表情的意蕴，他始终皱着眉，这会又抬头看了站在无毒身后的余鸣一眼，随即便转了身，赶上前头余菟的脚步。
“爽吗。”余鸣问他。
无毒回头的时候，在对方脸上没找到任何可以用形容词来概括的表情——真要说的话，就只能是空空如也了。
“你说呢。”无毒反问了回来，“真舍得，这半杯也得大几十吧。”
“你怎么不说你身上这件衣服也大几百。”余鸣每次都搞不懂这人脑子里到底在想些什么，“我看你真的有病，闲的没事尽给自己添堵。”
“那不然呢？让你帮我瞒你姐一辈子？”无毒冲他挑了挑眉，“还是你想拿着这把柄威胁我一辈子？门都没有。早死早超生得了。你高兴了我还憋得慌呢。”
……余鸣实在不知道还能接些什么。兀自沉默了半天，他迈步越过了无毒。在错身而过之时——
“那你——”
“最好祈祷以后别再出现在我面前。”
无毒听到他这么说。
余鸣没兴趣揪着对方不放，不如说他千方百计想避免再提到过往的那些破事，最好能当做完全没有发生过。但既然无毒不领情，那他自然没有贴冷屁股的必要。
“一定。”无毒说。碎发掩抑的双眼中，晦暗的神色阴晴不明。
余菟和余逾还没有走，只是上了车而已。从挡风玻璃处余鸣就模糊瞅见了，余逾坐在驾驶位，而副驾是空的。
他跟余菟真的一点都不像。从长相，到性格——但有一点是一样的，不开车的时候，他们都喜欢做驾驶员后面的座位。
也许可以形容为比较有安全感。
不过余菟显然症状没有他严重，一般只有心情不好没法顾忌别人心情的时候才会跟他抢座位。
比如现在。
余鸣纠结了一会上前门还是后门，脚尖不明显的晃了晃指向，最后他还是打开了副驾一侧的后车门。
余菟果然窝在驾驶座后面。大小姐没哭，不过表情难看得吓人。余鸣想了想，还是伸手过来拉住了她。
“你为什么一开始不说？”余菟没看他，就甩了这么句话过来。
“因为我早就见过他，高二那年就见过。”他说，“所以那时候才会突然又状态恶化。”
“但是只有那一次，之后我就不会再一见到他就本能的觉得恶心了。”
“这么多年了，我有变化了，他也是。”
“我没打算接着把他放在心上。”余鸣说，“姐，我真的不在乎。而且就算你跟他断了……”
他声音顿了顿，“可他跟肖祁是邻居。”
余菟的瞳孔微缩了一阵。
“反正我断不了。”他说，“你也别跟自己过不去。”
余菟半天都没说话。
最后，她有点疲惫的深吸了一口气，又长长的叹了出去，“我想想。”
余鸣又盯了她一会，才松开了她的手，往回靠进座位里。
余逾启动了车辆，漆黑的车身汇入拥挤的车流。余鸣感觉到衣兜里的手机震了震，他摸出来一看，弹出来的果然是无毒的消息。
无毒：对了，我和你姐这事
无毒：除了灯大几个同学之外都不知道
无毒：我就提一嘴，想跟谁说随你
余鸣指尖在输入栏的上空悬了一会，最终还是没点开。他退到手机桌面，无意义的左右划拉了半天。
一方面是没想到回什么，一方面他觉得自己一条消息过去有概率只能收到一个红色感叹号。
不过——想跟谁说？他还能跟谁说？
肖祁？还是楚渊？
他看起来像是这么闲的人吗？
这次不欢而散的会面看起来对余菟的影响不大，她回了家就仍然是以前那副模样了。余鸣看不出来到底是真是假——毕竟他要面对的是一个名校在读的心理学硕士。
除夕是在老宅里和一大家子熟悉不熟悉的亲戚一起过的，破五他们则惯例的打算单独再聚一次。不带外人，只有他们家和二叔家而已。今年阿姨的儿子媳妇都回老家过年了，老人家紧赶慢赶的做完这顿饭，就告辞和儿孙团聚去了。
“对了，你那个小男友，”当天上午，余菟忽然问了他一声，“他今天有事吗？有空的话要不然叫他来一起吃饭？”
余鸣看着她，眨了眨眼。
没猜出来余菟到底想干什么，也没想出来一定需要拒绝的理由，所以余鸣当即给肖祁去了一个电话。
“啊啊啊啊啊有空！”肖祁的声音几乎快从听筒里直接飞出来了，“肯定去！姐姐邀请我肯定要去！”
余鸣忍不住对着手机皱了皱眉，“你就想来见我姐？”
“靠，不是！”肖祁又慌忙一通找补，听得余菟都一阵好笑，“我是说、姐姐邀请我不胜荣幸，我肯定还是想你了嘛……想你，特——别想你。”
他听到听筒里传出一声轻嗤，还有余菟丝毫没压制的笑声。余鸣的声音仍然冷静而克制，通过电磁信号而变得有些闷闷的，“等着，我去接你。”
然后电话就被他挂了。
“……嘁，闷骚。”
肖祁嘀咕了一句。这会手机屏幕黑掉，反射出自己面孔的时候，他看到了一副乐到有点傻的表情。
他赶紧抬手搓了搓脸颊。
“姐，你车借我一下。”挂掉了这通电话，余鸣不等余菟回应，直接走到了门口，把她搁在玄关的钥匙摸进了衣兜。
“哎，你那本考下来你开过几回啊。”余菟翻了个身，从沙发里探头看他，“别给我蹭了，可贵呢。”
“真蹭了我给你报销。”余鸣撂了这么句话，音调落下门也已经被他带上了。
过了约莫半个多小时，肖祁接到了男朋友的电话，而当他拿了外套走下楼的时候，就猝不及防瞅见了一辆格外眼熟的suv横在自家的楼道前。
“你开车来的？”肖祁看着驾驶座里的余鸣眨了眨眼，“你什么时候考了驾照啊？”
“我高二就能开车了。”余鸣挑了挑眉梢。
他在身份证上的生日成年以后就把驾驶证给考下来了，不过一直也没有过自己的车。一方面用不太上，一方面他也真的嫌麻烦。
洗修养护暂且不论，他没兴趣和大小姐一样带着几百万招摇过市。今天是意外，元君一早开她的车出门了，这会不在家。
“靠。你也从来没说过，我都把这茬给忘了。”肖祁撇了一下嘴，“等放暑假我也去考一个得了，有个证方便得多。”
“你以前没少无证驾驶过吧。”余鸣问了一声。
“我倒是想，谁敢给我无证驾驶啊。”肖祁还真挺遗憾的叹了口气，“我手痒箱哥那辆车好久了，他就是不让我开，说什么他再也不想给我收拾破事了。”
又听到了无毒的名字，余鸣眼皮没抑制住的跳了跳。好在肖祁没发现什么异常，只是仍然还挺新奇的绕着车转了一圈，“哥，那我能试试他吗？”
余鸣回了神，面色如常地接着跑火车，“行是行，但是这车是我姐的，你要碰坏了大概只能卖身赔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