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 怎么全都这么猜
来的是余逾。有些僵硬的气氛,终于在他走近之后得以被打破。余鸣回头过去,叫了一声表哥。
余菟不自觉捏紧了手中的杯子。
余逾也一下子有些愣,他走过来歪了歪头,“我还以为人已经来了呢。就你们俩怎么还这么正式,叫我表哥?”
“顺口。”余鸣只是糊弄了一下,转回头看向了面前的余菟。
一个称呼,一个眼神,余菟忽然觉得自己心中的某种郁结这就已经舒展开了,她甚至对自己刚才莫名其妙的情绪都有点不解。
——这是第几次了?果然还是不想她的弟弟谈恋爱啊。
不行,以后肯定要找机会在那个叫肖祁的小子面前炫耀一下。
余菟理了理鬓发,扬头露出浅笑来,“干嘛?再怎么叫你哥鸣鸣也是我一个人的弟弟,你给我往后稍稍。”
这是她的弟弟——她一个人的。
余逾一上来就被吹了一脑门的火药味,此时一脸的不明所以,“我才不抢鸣鸣呢,抢回家我明天就得收拾铺盖卷上客房住去。”
“那你自己反思,为什么连你亲爹都不向着你。”余菟没解释自己突然阴晴不定的心情,余逾自然也不会因为两句话就跟她计较,只是失笑的摇了摇头,“因为鸣鸣招人喜欢呗。输给他我认了。”
他在余鸣外侧的座位坐下,后者顺势往里蹭了蹭给他让位。余菟用视线描着面对面两个人的眉眼形状。这二人并肩坐着她才突然发现,以前竟没注意到原来他们长得这么像。
其实不是没发现,而是她从没在意过。表兄弟长得像本来就天经地义,可直到此时此刻她才终于意识到,这两个人的像和自己压根不在一个频道——他们像的是同一个女人。
余菟对二婶的印象挺深,那是个相当符合东方传统女性形象的温婉女人。二叔生意做得大,但一直也不会让自己忙得回不了家,一有时间就带着老婆孩子到处玩。虽然也会叫上元君一家,但他们的妈妈总是没空,几次都约不上,元君就干脆把两个小孩直接扔给他们带了。余小菟就这么和俩小男孩混大了,也围观了二叔家全员都不自觉绕着余小鸣转的全部过程。
一开始她也没什么想法。余鸣本来就长得可爱,她自己就是有什么脾气一看这张脸就能下去大半,另外一半下不去的就过来把小孩捏圆搓扁一圈,他乖巧顺从的模样大概比任何下火药都要管用。加上他身体确实一直小病不断,换季就必定头疼脑热进医院,连她自己都会不自觉对弟弟的一点点微小变化紧张三分。
后来别扭成那样纯属她中二病大犯一场,叛逆期走了一遭罢了。
端木清初本来就是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家闺秀,嫁过来以后家里家务也有菲佣打点,她只要负责和小姐妹们开开茶话会就行。
现在仔细一想,二婶似乎从来没有在元君不在场的时候来过她家。看得出她也很喜欢余鸣,但和二叔比起来总是克制许多。
元君偶尔忙回来之后会给余鸣带点额外有的没的,虽然也有余菟的份,但她总是看到弟弟那包里的东西跟她不一样。
‘这毛衣还是手工的。’余菟那时候刚开始看余鸣不顺眼,他有什么好东西都得先过一遍她的手。元君把东西拿回来就跟阿姨进了厨房,她正好趁机搜刮一通。自己那份都顾不得翻,她拽着余鸣就按头让他赶紧先让自己上眼,‘妈都忙成什么了,还特意给你织毛衣。’
酸得要命。去年余鸣就有这种毛衣,针脚一看就是手工的,而且绝对不是买来的。就这种质量,摆店里一年都不一定有人会要。她后来缠了元君很久说自己也想要手工毛衣,一开始妈妈就跟她说自己不会,被她说烦了也只得好声好气的摸摸她的脑袋说过段时间妈去学。她又不好意思直说自己是嫉妒弟弟,否则肯定会被笑话当姐姐的还小心眼,只能暗自腹诽妈妈偏心还骗她说自己不会织。
结果这一学就学了一年,后来她倒是拿到了手工毛衣,但细密的针脚怎么看都是专业手艺人的商品。
然后今年她再见这种毛衣还是在余鸣这里。
‘不是妈织的。’余鸣拎着衣服翻来覆去地里外里看了好几圈,‘妈不会,也没时间……这个花纹织的是反的。余逾身上那件也是这样的。’
余鸣指着衣服上布料扭来扭去的纹样给余菟看。
余菟没看出个所以然,但是余鸣说的话她也不疑有他,只是撇了撇嘴,‘二婶也偏心。凭什么啊。’
那时候的余鸣就一副不会撒谎的乖小孩样,他说出来的话也莫名有信服力,余菟还是信他就算被自己惹不高兴也不会骗人的,这小孩再生气也顶多只是抿着嘴说什么都是单字往外蹦。
衣服是按照余鸣的尺寸做的,她再不乐意也没法抢来,不然穿身上只能不伦不类勉强算个露脐装。
要说余鸣小时候真的是个小不点。元君忙,有时候出去玩都是她带着弟弟出门。公交车一米三打票,别人家孩子三四年级就够个子了,就她弟弟含蓄,五年级了她带他出门才第一次被售票员提醒。
还是因为那天这小孩穿了双新鞋,鞋底子有个三五厘米,给生生垫起来了。
后来几年也没怎么长,初中在两个学校拢共上了一年半,就当了一年半的小排头。还是初三突然不知道哪里被打通了,猝不及防吨吨吨往起窜,腿上都被抻出了好大一片生长纹。
当时的余鸣在她这句酸溜溜的话后没回什么,只是又扒拉了一下自己这堆东西。除了衣服余菟肯定没法穿他挑走了之外,其他乱七八糟的小玩意都被推向了余菟。小朋友被她欺负惯了,而且他自己也确实除了喜欢安静一个人在书房里窝着之外就没什么别的追求,这会给得一点不带留恋,没有半点身为小孩的自觉,反而一副照顾妹妹的哥哥一样的神态。
余菟不在意他什么表情,反正结果她满意了,大小姐总算是扬着下巴,心情不错地哼了一声,‘算你懂事。’
当然,后来她打开自己那包礼物的时候也找见了一件手工毛衣就是后话了。
余逾点下的咖啡刚喝了一口,余菟便忽然眼神亮了亮,向着刚发出门铃声动静的门口挥了挥手。
余鸣这个角度不好回头,他看过去视线只会被身后的椅背挡住。余逾则是从旁边探了探身,也同来者打了个招呼。
“不好意思啊,让你们久等。”
带着笑意的声音里裹着掩饰不住的慵懒痞气,这个声音入耳的瞬间就驱散了余鸣的漫不经心。视线里明显带着十足的惊异抬眸看去,从他的视野盲区里现身的人——
果然,是无毒。
对方视线扫过来同他对视上的时候明显也是一愣。不知道是为掩饰不知所措还是什么别的原因,他又笑了两声,“我怎么老也逃不出你的五指山。”
“这话我才该说。”余鸣皱了皱眉,下意识把面前的饮料推远了一点,“你不是学机电工程的吗?”
灯塔大学的学生,还是隋川人,余鸣完全没往无毒身上联想过一星半点的原因就是因为余菟说是她的学弟,他便条件反射的以为应该也会是心理学的学生。
无毒好像还挺惊喜地勾着嘴角眯了眯眼睛,“呦呵,居然还记得啊。机电工程智能制造。心理学是辅修的。”
“你们俩认识?”余菟和余逾二人的视线同时落到了余鸣身上。
“……以前同学。”余鸣过于简洁的介绍,惹来无毒歪头挑了挑眉梢。
“就这么简单?”他看了过来,“你说,还是我自己说?”
不知为何,余鸣居然从这语气里听出来了……奇怪,有点如释重负的意思。
无毒给他的虽然是问句,但这个选择问句不论回答哪一个,结局分明都将走向相同的展开。
余鸣只能叹了口气,“给你台阶还不接着,自己拆自己台有意思?”
无毒耸了耸肩,轻笑了一声,“心领了,受之有愧。”
“你们俩打什么哑谜呢?”余菟看得不明所以,“不会是……你俩以前有什么感情纠葛吧?”
无毒又笑了一声,这会当真是被逗乐的,“怎么全都这么猜。”
“不是?”余菟又把视线投回了余鸣身上。后者看起来有些头痛的按了按额心。
“不是。”他说,而后把手放了下来,“我初一那年就认识他,当时他初二。”
无毒来说不太合适,他也不希望从这人嘴里再听一遍当年的细节了。
“这家伙以前是个问题少年,陋巷一条街喊声箱哥没人不认识他。”余鸣说着话,抬眸也以视线描画着无毒的表情。
这人只是笑着,回看过来的视线几乎什么都没有——你查我户口了?只有这几个字。
“初三被学校开过,在工读学校待了一年。”于是余鸣继续说着。
看来你真的查我户口了——他脸上仍然只有这重意思。
“不过不是因为霸凌同学。”余鸣说,指尖最后在桌面敲了一下,“是因为差点把学校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