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我们就这么般配
一开始还全是衡水体的影子，再往下几行的字笔画便开始逐渐舒展。起承转合、抑扬顿挫，余鸣恍然发觉自己好像已经很久都没有只是为了写字而提笔了，笔尖划过纸张的手感甚至都令他感到些微陌生。
和肖祁的字还是不太像。就算他学得来形，却学不来他时不时就冒头伸脚的写法。他的字如果单独放进田字格，每一个都说不上整齐。但放在一行里却偏偏诡异的漂亮，字与字之间被微妙的平衡了。
就像他的人一样。
肖祁第二天来做补习的时候，余菟和元君都还在家。
“你就是让我弟弟进步了一百多分的家教老师啊。”余菟跟他握了握手，“久仰大名，百闻不如见面。他前前后后试了不知道多少家教了可成绩都没什么起色，遇到你真是帮了大忙了。”
“姐姐说的太客气了，余鸣的成绩能有进步我也很高兴。”肖祁漂亮话也是一套接着一套，张嘴就是一个格外连贯的彩虹屁，“之前听余鸣提过姐姐，灯大的心理学高材生，没想到人也这么漂亮。”
“你夸我这话我们家可不额外付钱哦。”余菟听了只是笑，“对了，听说你在隋大？你是学什么的？”
“我是隋大医学院的。”肖祁大概是料到过这类问题，答得很顺畅。
“学医的啊。”余菟感叹了一声，“这么巧，我们家也是做医院的，以后也可以常联系啊。”
“一定。”
“姐，快到上课时间了。”余鸣看话题的势头不太妙，于是出声打断了。
“行，那我不打扰你们，好好学，我给你们切水果。”余菟搓了一把余鸣的后脑勺，挥了挥手转身就往厨房走了。
“切……”听余菟说到切水果，余鸣下意识抬手按了按额心，“我来帮你吧。”
“嗯？你不是着急上课吗？”余菟回头疑惑了一声。
“你切水果的水平更让我着急。”余鸣越过她，走进了厨房。
“……臭小子。”
肖祁走进余鸣的房间之后一眼就看到他的桌子上压着一份检讨。
且不提内容，这手字迹就看着格外违和。肖祁印象里的余鸣写字就像个没有感情的打印机，如果让他连续写上十个相同的字，他恨不得能把笔用成复制粘贴键。
但是这份文字完全不一样。
笔锋凌厉大气，每一笔的起落都恰到好处，恨不得单拎一个笔画出来都能放进字帖里做示范的等级。用的应该是钢笔，他看到桌子边缘还有用过之后没收起来的墨水瓶。钢笔的墨迹不像中性笔那么均匀，或快或慢或轻或重的手法都会让这个字呈现不同的状态。
他看到旁边还放着自己开学的时候写给余鸣的那张摸底考试卷，卷子有一半都夹在一个黑色的笔记本里。他伸手把卷子抽出来了，也翻开了那个本子。
第一眼他就看到扉页里竖着写了四个字——鹤鸣九霄。
后头的内容看起来是一些书籍摘抄，这里的字迹和检讨书里用的也不完全一样，显然余鸣特意模仿了他的笔迹。
这些文字写得更加随意轻盈一些，笔者显然落笔时漫无目的，像是闲云野鹤，在字里行间饮着诗情，悠游碧霄与白云之间。
他没认真看每一句话，只是走马观花的翻了一会。翻到中线附近的时候，他看到靠近书脊的部分露出来些许纸张的毛茬。
“偷偷摸摸翻我东西呢。”这会余鸣端着切好的果盘走了进来，肖祁被他抓了个正着。
“你先跟我解释，这是你的字？”肖祁捏着余鸣代笔的检讨冲他晃，“你不光成绩是假的，字也是假的？”
“我冤枉。”余鸣单手端着果盘往桌上搁，另一手抬起做投降状，“中考的时候老师说衡水体在判卷系统里容易拿分，所以我就练了一下。我以前写字一直这样。”
“这本是你以前写的吗。”他指了指那个摘抄本。
“初一的时候用的，随便摘抄写着玩。”余鸣撇了一眼，点了点头，“自卑了吗。”
“有点。”肖祁又伸手摸了摸那些毛茬，“这几页怎么给撕了？”
“可能写的不好看吧。”余鸣耸了耸肩。
……那是写得相当难看。
肖祁没继续追问。前一页写过什么，即使撕掉了也能从下面一页的笔划痕迹勉强能看得出来。这一页的表面分明印的不是一行行的文字，而是无意义的一团乱麻。
在上一页，有人用笔，在纸上一圈一圈的转着。
往后没有几页文字就断了，这个摘抄本的最后还有好几页留白。最后几页的摘抄就已经不是钢笔了，墨迹黑得匀称，每一个字都与他的邻居相似。
肖祁把这个本子阖上了。
余鸣给拿了起来，把他重新塞回书架里，“说起来，你真的打算考隋大的医学院？”
“是想着学医，但是去哪个学校没想好。”肖祁挠了挠头，“不一定，万一到时候考得太好呢。”
“别在我这孔雀开屏，天花板太矮容不下你。”
元旦晚会的当天中午他们先过了一遍彩排。一中的学生太少，即使是每个班在报名阶段都至少出了两个节目，过了校领导审核这一关并放进节目表的总节目时长也不过一个多小时。每个班的集体项目全部安全上垒，整整齐齐排在晚会的前半段流程。
晚会正式的节目单也是中午流出的，不管线上线下学生们的讨论都炸开了过。贴吧里还冒出来一条名叫元旦晚会现场直播的帖子，随时跟进演出状况。
……
第46楼：从隔壁慕名而来，来看两大帅哥同台表演
第47楼：来了来了，他们的节目在第十六个，古琴独奏的后面！！！
第48楼：闪光灯已经准备好了prprprprprpr
第49楼：楼上的口水收一收，都流到楼下了
……
二班的集体项目没追求什么特别的新意，只是唱了首放在红五月歌咏比赛里也能拿出手的红|歌。全员都穿了白衣黑裤，虽然款式不太统一，但站到一起也算是整整齐齐。
余鸣和肖祁决定贯彻他们班黑白搭配的风格，但是稍微改变一下颜色分配，一人全白一人全黑。
“你俩这是要cos阴阳鱼啊。”鹿鑫何看到的时候这么调侃道。
余鸣穿的白衬衫搭一条浅米色的裤子，到时候舞台灯光一照和白色差不多，整个人身上的颜色只有胸前挂着的一块金属质感的黑色项链，细链下垂着个飞鸟造型的挂坠。
肖祁全身都裹在黑色里，纯黑色的外套上只有不甚明显的云朵暗纹，衣摆下头却左右对称的垂出来两串流苏，从黑到白长长的延伸出来。
下午虽然还正常上两节课，老师在讲台上重申了无数次纪律却也拉不回学生们早就飞去元旦过节的思绪。最后她放弃讲课了干脆拿出卷子来考试，课堂里一时间唉声四起。
熬过这黎明前最后的黑暗，元旦晚会终于拉开了序幕。
所有学生都搬着椅子下楼，在大体育场里按班就坐。周围的窗户全被厚重的遮光帘挡在后面了，随着主持人报幕开场，整个世界的灯光都暗了下来。
集体节目无非是诗朗诵或是大合唱，有个班还整了个舞蹈特长生在诗朗诵里跳舞，算是最出彩的一个节目了。现场气氛在进入个人项目之后才热烈起来，每一个节目开场都有各自班里宿舍里的兄弟姐妹非常给面子的喝彩应援。
廖长歌的古筝独奏配着她后方大屏幕里大气磅礴的燃向影视作品剪辑，少女虽然没有一身盔甲，却无人敢说她配不上将军二字。
他们的节目算是靠前，集体节目结束以后他们就到后台里候场了。主持人报幕的时候台下就一阵声音，夹杂着他听过的没听过的奇形怪状的应援词。肖祁本来站在余鸣前面两步，听到声音忽然退了回来，没回头只是伸了手，用指尖勾了勾他的掌心。
“行了，别紧张。”余鸣有点失笑，“你的，你一个人的。”
肖祁还是没撒手。捏着男朋友的手指，他指尖在对方的指腹上搓了搓。
手感和以前不太一样了，因为这个月都在练琴，他指腹起了一层薄茧。
……有点心疼。
他们彩排的时候台下还没有这么暗，但当真的走上舞台的时候，肖祁发现看向台下的时候居然是完全漆黑一片的。他忍不住慌了一下，但回头看到余鸣，快紧张到跳出来的心脏忽然又落回去了。
——只要有你在的地方，刀山火海也若蜜罐温床。
少年没有任何资本，年少本身就是资本。
因为正当年少，所以可以无所顾忌，无所畏惧，无可匹敌。
伴奏是一段温柔的钢琴曲，加入了重金属质感很强的电吉他也不显得突兀。大概是演奏者本人也很温柔的缘故吧——肖祁在前奏结束时把乱飞的思绪给拉了回来。
『低头数着脚步，抬头抓住流星的尾线』
『左边是酸涩，右边是忍不住流转的视线』
男朋友的舞台感真的不错——余鸣暗自想着。
肖祁随着歌词节奏做了些简单的肢体动作调动气氛。余鸣已经看到黑暗的台下亮起手机手电筒的光点了，随着歌曲节奏左右晃着。
『我藏着喜欢，在你眼里藏不住的暗恋』
『像个白痴一样的美梦里啊』
『如果不眨眼，是不是就能不醒沉眠』
『我听见秒针，听见落雪，声音在怀中暗自雀跃』
『我终于听见你说喜欢，喜欢，喜欢』
唱到最后三个单词的时候，肖祁忽然听到身后余鸣的声音与他重叠响起。他讶异的瞬间差点就失了声，好在没真的造成表演事故。
他一边接着下半句歌词，一边偏头看了一眼站在他侧后方的余鸣。
少年本来就白的惨人，此时一身白衣沐浴在追光里，整个人透明得像是能发光一般。此时肖祁突然有点后悔，他为什么要和余鸣一起上台，要是坐在下面的话就能看到他男朋友耍帅的全过程了。
似乎是觉查到他的视线，低头专注于手中琴弦的余鸣也抬了眼。视线在空气中交汇的瞬间，肖祁看到他嘴角微妙的上扬了几度。
……靠，再看下去他要被这人晃忘词了！
『终场的哨音飞上云霄』
『绕树的鸟啊，无可救药』
『不散场，绝不分道扬镳』
『你的喜欢，我听到』
这段歌词本来原曲就是合唱，只是他们为了合练伴奏和清唱就废了相当的力气，后来也忘了提一起合唱。突然跟唱是余鸣走上舞台之后的突发奇想，结果效果果然不错。
电吉他直接联通大礼堂的音响，所以他面前没有话筒。他的声音只有肖祁能听到，他的确也只想让他听到。
第二段的独唱部分也结束了。进入合唱部分以前，肖祁回头看了余鸣一眼，然后忽然抬手比了个枪的手势。他晃了晃手做开枪状又追加了一个wink，在歌词与歌词之间短暂的间隙里轻声说了个“biu”。
台下声音直接爆炸了，一时间全是各种声音在尖叫，参差不齐的喊着肖神好帅之类的话。
余鸣轻笑了一声，心说是帅，超级帅。
『帷幕拉起以后』
『下一页剧目翻开新的难以预料』
一曲终了，在台下晃动的光点和杂乱的掌声喊声中，余鸣走到了肖祁身边，而后一同向着台下谢幕鞠躬。
舞台蓦的暗了下来。
突然的黑暗让余鸣的视力瞬间归零，他正打算循着记忆中的方向走下舞台时，忽然有人拉住了他的手。
只接触了一下，他就知道这只手的主人就是肖祁。那只手迅速穿过他的指缝扣住了，他被这力道带着向前走去。
“怎么突然想到合唱了？”等到走下舞台，肖祁突然回头问了一句。
“你猜。”余鸣却没答他，示意他先把手松开。就这几步他们已经走回了高二二班的座位处，他们的同学显然都格外激动，视线已经往他们这边集中过来了，“酷毙了，鸣哥祁哥，你们考不考虑出道啊？”
“你也觉得我能成为顶流小鲜肉是吧。”肖祁顺口又是跑火车。
“何止，你就是下一任国民老公。”鹿鑫何说着话一边啧啧啧的咂舌，“你在台上我不知道什么感觉，你是不知道刚才我被这些女生的尖叫包围的时候，真的不比演唱会现场差到哪里去。”
“就是啊，你那一枪居然回头往鸣哥身上打。”柳泽在一边也比了个枪的姿态晃了晃手，“太浪费了，你往台下随便瞄哪个女生我估计都得晕过去，尖叫到缺氧的那种。”
“那为了观众的生命安全我也得冲我同桌。”肖祁撇了撇嘴，“你看我同桌多平淡，弹琴都不带错音的。”
“那能一样吗？你们都一起练了多长时间了。”柳泽反驳了回去。
余鸣忍不住偏头咳了一声——他们之前练习的时候肖祁从来没做过这么出格的动作，他刚才也真的差点在台上出现舞台事故，手指抖得几乎拨不动弦。好在台下的尖叫声够大，连这声不对劲的琴音都盖过去了。
“找你们出节目果然是对的，你看刚演完，贴吧都炸了。”鹿鑫何戳了半天手机了，在黑暗里脸被照得一会白一会蓝的，“有的时候真的不能怪网友乱磕cp，是你们俩自己天天擦边卖腐臭不要脸，看多了我都觉得想磕了。”
“我乐意，我跟我同桌就这么般配。”肖祁照例的跑火车招来了余鸣的一记手刃打在后背，他顺势趔趄了一下窜到了鹿鑫何边上，“什么帖子？给我也看看？”
鹿鑫何把手机转了过来，界面停留在一张近距离拍摄的舞台照。照片里的他正歪着头侧身向后，抬手比成枪形指向身旁的余鸣做了个wink。余鸣也同样看向了他，胸前的飞鸟挂饰被舞台灯照得闪闪发亮。
……
第145楼：肖神的wink暴击瞬间！！！！！激动的心颤抖的手aaaaaa他怎么可以这么会awsl[图片]
第146楼：救命，他好像知道自己很可爱[哭]感谢菩萨摄影，我今天的命都是肖神给的呜呜呜
第148楼：我也不想信的，可他说喜欢诶[色][色][色]磕到了，这回真的磕到了，今天跳进黄河他们俩也绝对有一腿
第149楼：冰神后半段是不是有开腔，为什么不给他安排话筒啊啊啊我也想听冰神唱歌
……
肖祁看得乐呵，甚至绑架走了鹿鑫何的手机让余鸣一起看。余鸣看了两眼就头痛的捏了捏鼻梁走掉了，肖祁对着他的背影吐了吐舌头，把手机还给了鹿鑫何，“你们鸣哥害羞了。帖子链接记得发我一份啊。”
看着他们两人往班级最后的空位走过去，鹿鑫何捏着手机眨了眨眼，忍不住喃喃了一声，“真的可以磕。”
“现在贴吧cp粉都已经不仅仅止步于磕cp了，我们开始讨论谁攻谁受的问题了。”纪来来在他边上啧了一声，“不过粉丝行为，肯定还是不能上升正主的。不然肖祁可能还好，冰神真的会把我们挨个变成冻干吧。”
鹿鑫何当场从头顶冒出来了一连串问号，掉地上大概可以装满一箩筐，“啥？？啊？？”
是这个世界转得太快还是他没跟上潮流？
“你功力下降了吧一中交际花。”纪来来趴在自己的椅背上单手托腮，笑得一脸深意，“贴吧现在鸣祁和祁鸣大概一边一半吧，但是我知道的是咱们班女生基本都站鸣祁。”
“本来嘛，看了他们相处就知道，学神怎么可能攻得过校霸呢，嘻嘻。”她一边说着话，一边还低头接着刷新校吧里的新消息，“……诶，有人把他们俩唱的这首歌原曲扒出来了。”
“翻唱赢了原唱系列？”鹿鑫何问。
“唉不是。”纪来来皱了皱眉，但声音却还是激动雀跃的，“原曲好像本来词写的是歌手唱自己从低谷期走出来的那段日子，结果他们俩上去给唱了首改词的情歌。”
鹿鑫何：……
“什么都别说了。”他摇了摇头，“这俩人绝对是真的。”
还什么别上升正主，他看这两位正主看戏明明看得挺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