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草莓味的大冰块
余鸣高一一整年其他的名头实在是太花哨，以至于所有人都完全不记得，他第一次分班考的时候座位也是排在一班的。
当初的高一新生在正式开学前被要求提前半个月来学校报道，分班考、分宿舍、定校服之类一系列零七八碎的活计全在这个时候完成。那个时候的分班考试座位次序就是按照中考成绩排的，只是初来乍到的学生们没几个相互之间认识，也没人记得，那个时候坐在一班一号考位的人不是廖长歌，而是一个除了考试和中午吃饭就全程都趴在桌上也不跟任何人交流的男生。
当时入学教育之后还有军训，不过余鸣直接开了个免体证明，压根没参与集体活动，以至于开学之后大家都相互熟识结成了小团体，只有他始终独来独往自在逍遥。
考完试就按这次分班考的排名重新安排分班了，余鸣从第一次考试就蹲在倒数，并稳步下降直到坐死倒数第一的位置。
老师一开始也拿着他的中考成绩来问过他，但是看着他一个月里就有七八次的病假记录也说不出什么了，只能叹气让他好好注意身体。
“还有，我刚才听食堂那个小哥叫你余美人？”肖祁看他没有往下说的意思，于是兀自转了个话题，“你哪来这么多稀奇古怪的外号，我刚才还听班里其他人叫你大冰块。”
余鸣咬着棒棒糖的纸管，视线转了转看上去是在回忆，“……这个，是上次有人叫我的名字带儿化音，然后被他听错了。”
肖祁琢磨着把余鸣的名字念了一遍，着实被逗乐了，他踩着桌子的横杠向后翘起椅子，晃悠着笑个不停，“别说，还真挺像。那大冰块又是怎么来的？”
“谁知道。谁叫的你问谁去。”余鸣又低头去戳手机了，他嘴里的棒棒糖撑得腮帮子鼓出来了一块。肖祁又被噎到了，不过他眨了眨眼，也算是明白了为什么余鸣会被叫大冰块。
就这个冻死人不偿命的语气，这都得是诗里写的那什么千年冻土等级的大冰块。
不过——随着刚才余鸣开口说的那两句话，肖祁嗅到空气中飘来一股子有些发甜的气息——他这个新同桌虽然是实打实的大冰块，不过这块大冰块却好像……是草莓味的。
下午的课程按课表安排正常上课。肖祁拿到课表之后盯着下午第一节写的劳技课有点懵。临近上课，班里的学生们却一个二个都结伴往外走。他看余鸣也准备起身出去，于是连忙拉了他一把，“什么情况？不是马上上课了吗？”
余鸣被他拽得脚步一顿，回身就拿着手里新书硬邦邦的书角一扣肖祁手里的课程表，“劳技，去劳技教室。”
肖祁甚至脑子转了一会，看到余鸣手里的课本才理解过来他在说些什么，“……我去，劳动技术，你们还真上啊？”
“这门课我们之前就是听说过，学校订书从来都是直接略过的，我都第一次在课表上见。”见余鸣没有等他的意思，肖祁连忙站起来追上他，“我压根没有这书，同桌，待会能不能跟你看一本啊？”
余鸣直接把书甩到了他怀里，没吱声走在前面下楼了。肖祁接过又跟上他的脚步，忙忙叨叨之间还想着随手把教材翻了两页瞅了瞅。
内容没什么特别的，这本教材也是崭新的，只有扉页写了余鸣两个字。他写的字很规整，是相当标准的衡水体，放在阅卷系统里都能让判了一上午卷子的老师觉得松口气的类型。
余鸣走在前头，一路下到了一层。一中的特殊教室都放在一层，三个年级的教室则从二楼开始顺序往上。
劳技教室的座位是是几张椅子围在一张大桌子边上，这样的小组教室里分了六个。余鸣照旧找了个角落坐过去，然后他这个小组就整个被隔离了一样，除了肖祁压根没人敢靠近。只有最后走进来的两个同学，欲哭无泪的跟他们俩拼了个桌。肖祁倒是愉快的跟他们打了个招呼，但俩小孩还是如坐针毡，不动声色的带着椅子极力往其他组凑。
在周围放下隐形真空区的本尊却没有什么反应，照旧低着头在桌子底下戳手机，哪怕打响上课铃老师走进来开始上课也不为所动。肖祁翻了两页课本也觉得无聊了，探头瞄了一眼余鸣的手机屏幕。
就是一款最近很火的单机rpg恐怖解谜，他假期里花了好几天耗在上面，最后还是懒得琢磨开始翻攻略抄作业。余鸣倒是打得很顺畅，这游戏躲怪靠听bgm，可他压根没带耳机，每次都是看到出怪才跑路，却也跑得相当灵活，甚至还卡了个肖祁从攻略里才看到的bug级操作。
“我去，这么牛逼。”肖祁直接把脑袋凑过去了看他操作。结果余鸣却这时候按了关机键，一手揣手机一手推他的肩膀，“离我远点，后门。”
肖祁闻言便回了头往后门看。劳技教室的四周摆满了展示架，里面全是历届学生的手工作品，是以面向走廊一侧的窗户都被挡住了，能留给老师窥伺教室的只剩下门上窄窄的玻璃窗。此时那里出现半张面孔，正向教室里看过来。是巡查的老师。
“……你是后脑也长眼睛了？”肖祁代入了一下余鸣的座位，发现他根本看不到后门的玻璃。
但是余鸣只给了他一个因为你瞎的眼神。等巡查的老师走开，他就又摸出手机接着打游戏了。讲台上的老师这会讲完了注意事项，随手点了靠近讲台的几个人分发手工材料。
虽然发了课本可老师根本也没有按照课本讲，这节课让他们做的是石章篆刻。老师已经提前按照花名册打印好每个人名字的篆字写法了，此时挨个撕成小纸条发给每一个人。但是肖祁的名字没写在花名册里，所以发了一圈下来没有他的份。他倒也没多在意，琢磨着刻点别的东西上去。
前半节课学生们还算是守规矩，可后半节课就开始到处串座位聊起天了。跟他们拼桌的两个小孩早就跑到别的小组去了，肖祁把自己那块石头戳得坑坑洼洼，勉强能看出来是个“祁”字的轮廓，此时又觉得没劲了，想起来撇了一眼余鸣的那块。
石头一面是一比二的长方形，余鸣两个字的篆字写法被镜像转印在上面。上面只有几道刻痕，看起来他只是刻了两笔就甩下接着打游戏去了，显然刻章没有他手里那把游戏更有意思。肖祁闲的没事，想把他的那块也扒拉过来刻着玩。
伸手过去的时候动作有些大，肖祁没注意自己的袖管碰到了旁边的刻刀。圆滚滚的刀柄被施了力，咕噜噜滚落桌沿掉到了余鸣身上。刀头好巧不巧直直冲下，在余鸣的手背上敲出了个血痕。
余鸣：……
肖祁：……靠！
他眼睁睁看着余鸣手里的游戏角色吟唱到一半进度条忽然断掉，紧接着鬼怪猛地扑出来吞噬掉了整个画面。屏幕像是坏掉的老式电视机一样闪个不停，正中间渗血的died字样呈现骇人的猩红色。
“……我靠！我错了！”肖祁反应过来立马就是一个认错的大动作，他伸手把那柄还挂在余鸣衣服里的刻刀捡走，同时摸了一把自己的口袋里有没有带纸巾。他的反应多少有些夸张，引得老师都往这边看了过来，“怎么了？”
余鸣在被老师看到以前快速把手机塞进了衣兜，收手出来的时候捏着一包纸巾。流畅得肖祁都要瞠目，看样子是躲了不知道多少次了。
“被刻刀戳到了吗。”老师只看到余鸣手里的纸巾沾了一星半点血迹，“还好伤口不大，待会上楼的时候顺路去医务室消个毒吧，刀片毕竟不干净。”
看到余鸣乖乖点头，老师这才转身拍了拍手，叮嘱其他学生小心注意别被划伤。
下课铃相当应景，在此时放了大家自由。
“同桌，对不起啊，我陪你去医务室吧。”肖祁见余鸣什么都没说就直接往外走，连忙抄起桌上的课本就跟了上去。
“没事，小伤。”余鸣没想到肖祁居然还真要他去医务室，闻言摇了摇头。
“别介啊，要块创可贴也行啊。”肖祁还想再劝，没想到下一秒余鸣又从兜里掏出来了一块崭新的创可贴扔进了他的手里，“……靠，你哆啦a梦吗？”
余鸣对这个称呼不置可否，他对肖祁终于闭嘴了这个结果很满意，抬脚继续往楼上走去。
“……啊不是，什么玩意……”肖祁愣了数秒才嘀咕了两句追过来，“那你就当带我认个路？老唐都说了，让你有空带我逛逛的。”
结果这珍贵的课间十分钟余鸣还是被烦得没办法，跟肖祁一路来了一趟医务室。
“我还以为你开学第一天就又要来开病假条呢。”穿着白大褂的校医姓明，卫生委员背地里叫他大明白，“这次幸亏你来得早，再晚一会他都自己愈合了……找着了，碘酒。”
学校的医务室在这种方面就奇怪的很阴间。红药水紫药水碘酒乱七八糟的东西很齐全，但偏没有创可贴和云南白药。
也正是因为知道来了肯定要被糊一手药水，余鸣才压根不想过来。
手背上被抹了棕黄色的一大块，大明白又多问了两句余鸣最近的身体状况，得到没什么问题的答复之后也就放他走了。碘酒还没干，余鸣这会把校服的袖管推上了手肘。可他胳膊上着实没什么肉，衣物堆叠也根本卡不住总是往下掉。他一路走着，一路费劲地卷他的衣袖。
出了医务室的这段楼道属于比较偏僻的区域，一般学生没什么事都不会过来。走着走着，余鸣看到身旁这人突然伸手进了校服衣兜，然后摸出了打火机和一支烟。
“来一根？”大概是注意到他的视线，肖祁晃了晃烟盒，从开口蹦出来半截烟蒂，伸到了余鸣面前。
余鸣斜过来瞄了一眼，没伸手，只是也摸进了自己的口袋。肖祁本来以为这人可能是要摸出另外一个牌子的烟来，却没想到这人居然收手的时候指尖捻着一支棒棒糖。
他伸手过来跟肖祁手里的烟盒碰了一下，随后便拆了包装，扔进嘴里叼着去了。
肖祁挑了挑眉，也没再多问别的，把这支烟抽出来给自己点上了。
吸进一口烟气，他看着仍然在摆弄自己袖管的余鸣，忽然恶趣味上头，横跨一步到了他身侧。
余鸣压根没防备，加上算是在视觉盲区，冷不丁便被他近了身。眼前忽然扑上了一大团烟气，呛得他忙退了几步咳个不停。
肖祁看他这反应也讶异了一下，“不是吧，你不抽烟？”
余鸣好容易止了咳嗽，抬眼半是恼怒地上扬尾音，“……哈？”
“我看你身上揣一把糖，还以为你戒烟呢。”肖祁一指他拿在手里的棒棒糖，“感情你就是爱吃啊。”
余鸣微妙的沉默了一会，最后简单的嗯了一声。